北流海聽著衆人的議論,也蹙起了眉頭,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每當他攻身上前,兩隻猛虎便齊齊避開,徘徊著似乎在懼怕什麼。
北流葉直覺此事不對,甚至懷疑是不是北流海暗中動了手腳,想要讓他命喪於此,當即飛身而出。
飛身而出後北流葉立在一旁,受傷的北流雪攙扶著皇后,整個大殿中只剩下北流海一人獨自面對兩隻猛虎。
可怪事出現了,兩隻猛虎面對著四殿下北流海竟然溫順的發出低沉微弱的聲音,也不再發起進攻,似乎帶著退讓的意思。
漸漸的,兩虎和北流海都沒有出手,兩隻老虎竟然懼怕的自己重新回到了籠子裡。
嚇的發抖的小太監趕忙將籠子上鎖,兩隻滿身是血的老虎匍匐在籠子裡,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因爲疼痛,發出低低的聲響。
朝臣再次議論紛紛,北流海站在大殿正中,生出一種不安的預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何兩隻老虎一見了四殿下便像是病貓一樣。”
“想來是因爲四殿下身上有龍氣,剛剛張閣老不是也說了,這猛虎見到了真龍自然俯首臣服,陛下乃是真龍天子,而四皇子素來得陛下恩寵,想來是沾染了些真龍之氣,纔會使得這獸中之王俯首稱臣。”
北流海的眉頭擰的更緊了,看向說話的人,發現這人並不是自己的人,一時間便察覺到不好。此話一出,他便成了衆矢之的,猛虎最先撲上的是皇帝,可皇帝纔是真正的真龍天子,這猛虎見到皇帝不知叩拜,見到自己卻節節敗退,這豈不是讓皇帝視自己爲眼中釘,認爲自己將會取而代之。
於此同時,無論是貴爲太子的北流葉,還是清冷高貴的八皇子北流雪都深受其害,負傷而退,唯有他毫髮無損,若真是被解釋爲沾染了皇帝的龍氣,最該有威懾力的人該是太子纔對。
只怕此話一出,會讓那些太子的黨羽和虎視眈眈的老六等人認爲自己極有可能是命定的天子,一時間矛頭全部對準自己。
北燕帝的神色有些莫測,腳邊躺著的正是剛剛被他用來擋著猛虎的香豔美人,只是此刻卻已經化作一具屍體,瞳孔放大,滿是驚恐。
“太子,這是怎麼回事!這就是你精心給朕準備的壽禮?我看你是嫌朕命太長了吧!”北燕帝厲聲質問。
北流葉跪在地上:“兒臣知罪,是兒臣貪功冒進,將父皇置於險地之中,懇請父皇重罰。”
一旁四皇子黨的一名大臣道:“陛下,太子他也是想要討得你的歡心,不曾想卻將你置於危險之中,只怕此刻他心中比誰都要難過,況且他爲此也受傷不輕,由此可見這件事實在是始料未及的。”
楚洛衣擡眸看了看次日,北流雲在一旁輕聲道:“此人是兩朝元老,二品大元,是北流海的堅實擁護者。”
楚洛衣輕聲道:“你要多加註意此人,此人熟識皇帝心性,運用得當,不可小覷。”
北流雲微微頷首,楚洛衣繼續關注著大殿上的動靜,不出他所料,此話一出,北燕帝原本壓下的怒火蹭的一下躥了上來。
“怎麼,依秦愛卿的意思,朕還要嘉獎太子救駕有功是不是!還要替他尋覓良藥,遍尋神醫替他醫治是不是!還是朕要磕頭叩拜,來感謝朕的好兒子,沒有讓那畜生把朕給吃了!”北燕帝生生質問。
大殿一片肅靜,承受著天子的怒火。
楚洛衣分析著眼下的局勢,其實太子的反應當真算是靈敏的,北燕帝剛一問責,太子便坦然認罪,不推脫也不辯解,只求重罰。
這種態度,最是能消去北燕帝的怒火,而在這個時候,最要不得的便是爲太子求情,一旦有人求情,只會讓皇帝被壓下去的怒火再次燃起,噴薄而出,而那位秦大人則是將皇帝的心思拿捏的剛好。
北流葉這次沒有再請罪,此時再開口求罰,皇帝正巧找到了出氣口,斷然是不會放過他的。
而北流葉手下的大臣也終於發難,開口道:“秦大人此言差矣,太子殿下不過是爲自己的過錯承擔責任,若真是說起救駕有功,還當是四殿下,太子殿下同八殿下兩人聯手,都未能將猛虎擊退,倒是四殿下,不用一招一式,便逼得猛虎乖乖退回牢籠,當真是居功至偉!”
北燕帝的神色一時間晦暗不明起來,比起剛剛面對太子的怒火,此時便顯得有些陰沉了,畢竟比起太子坦然的過失,北流海就顯得有些詭異了。
而此刻,在北燕帝心中對北流海已經有了隱隱的牴觸和防範之意,憂心北流海會不會有朝一日,取而代之,畢竟剛剛猛虎朝他迎面撲來的那一幕,已經深深印刻在他的腦海,而之前大臣分明言明這猛虎是因爲見到真龍天子纔會臣服。
“此次海兒功不可沒,加上此次海兒率兵征戰碧螺國征戰得勝而歸,當真是我北燕第一戰神,賞賜黃金萬兩,良田千畝,掌管飛影軍十萬人馬。”皇帝金口玉言開始封賞。
北流海捏起拳頭,他在外征戰半年,按照常理,此次歸來,本該執掌京畿三十萬兵馬纔對,可如今因爲這件事,皇帝卻只派給了他十萬駐守在邊疆的兵馬,有同於無,對他的勢力基本沒有半點幫助。
“此番得勝而歸,全賴父皇當年留下的餘威,兒臣又怎麼居功?兒臣能讓猛虎不戰而敗,不過是因爲深記父皇曾言,不戰而屈人之兵。”北流海字字鏗鏘,一身黑袍,脊背挺得筆直,跪在大殿正中。
“哎?你此番功不可沒,自當封賞。”北燕帝揮了揮手。
北流海本就善征戰,性格桀驁,並不十分善辯,即便此刻努力想要爲自己開脫,卻也無法打消皇帝的疑心。
一場壽宴,就此終結,各人心思迥異。
衆人三場後,王直和肖雨落等肖府中人,都跟著北流雲的步子走了出來。
王直拱手道:“恭喜九殿下旗開得勝。”
肖雨落的父親左都御史也是笑著道:“九殿下這一手打的實在是漂亮,纔剛一出場,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此番出手,太子被斥,令陛下心生不滿,四皇子折損兵權,令陛下心生猜忌,八皇子爲救皇后,深受重傷,九殿下可謂是滿盤皆贏。”
北流雲拱手道:“肖大人謬讚了,此次事情如此順利,全賴義父一手安排,若非義父打點一切,本殿下又怎能僥倖獲勝?”
楚洛衣靜立在一旁垂眸不語,不錯,此番得勝確實要仰仗王直的勢力,至少只有王直纔有能力在監管森嚴的老虎身上動手腳,否則本該溫順的老虎也不會發狂。
肖雨落看起來十分開心,礙於人多眼雜,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道了句:“恭喜九殿下重歸皇宮。”
北流雲微微一笑:“全賴義父和肖大人幫忙,否則哪裡會有北流雲的今日。”
王直滿意的點點頭,肖大人對於他客氣的態度也頗爲受用,一行人寒暄了一陣,便分道揚鑣了。
此次出手,將幾人紛紛捲入,朝堂的平衡瞬間便被打破,幾人明爭暗鬥,混亂不堪,這將是北流雲立足朝堂,組建自己勢力的最好時機。
楚洛衣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除去幾位皇子以及皇帝之間的爭端,只怕後宮也要掀起一番驚濤駭浪。
皇后跌落高臺,必定是柔妃所爲,而皇后無事,卻牽連了北流雪重傷,皇后斷然是不會放過柔妃的!而這將是她在後宮立足的最好時間,也是爲北流雲鋪路的最好契機。只是時間緊迫,太子和四皇子畢竟不是傻子,要不了多久,就會醒悟,唯有利用他們的相互牽制,在夾縫中建立自己的勢力,才能迅速在朝堂站穩腳跟。
直到北流雲和楚洛衣在兩人的視線中消失,左都御史屏退了自己的家眷,跟在王直身旁道:“廠公,您如此扶植九殿下,難道就不怕他有朝一日過河拆橋?”
王直瞇起眼道:“咱家本以爲他不過是隻提線木偶,只是經此一事才驚覺,倒是小瞧了他。”
“下官也認爲這個九殿下心計頗深,此番一局佈下,需要仔細分析朝中局勢,揣摩每個人的心思,甚至連他們黨羽的反應都在算計之內,纔會確保最後是最大的贏家。”左都御史分析道。
“你以爲咱家不知道?這極其簡單的一局,將多少人算計進去,你又幾何時見過太子和四皇子同時落敗?這朝堂是要亂了呦...”
“廠公..那若是有朝一日九殿下調轉槍頭..”
王直冷哼道:“放心,咱家自有準備,咱家本想待到他羽翼豐滿之後,再以此壓制,只是按照眼下的情形看來,卻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宮中的消息傳的極快,雖然今日太子壽禮之變似乎奪去了衆人的視線,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所有人卻也在這一日知道宮中有了個不容小覷的九殿下。
楚洛衣靜靜的跟在北流雲身側,一路上所遇到的宮人無不俯首問安,彷彿當初那個落魄的無人問津的皇子已經成爲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