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分完料子,各自回家吃飯。庭芳一天天忙的腳打后腦勺,覺得日子都比別人過的長些。回到家中,剛吃了飯又開始商議事情了。
楊安琴沖著陳恭罵道:“我原想給昌哥兒幾塊料子,偏你瞎摻和!少了你的東西是怎地?我看你還是欠抽!”
陳氏也說庭蕪:“你什么時候少了吃穿,就跟你六姐姐搶上了。下回還這么著,我可請家法了!”
陳恭和庭蕪兩個人都縮著脖子,不敢說話。庭芳接道:“我可是聽說了,下半晌你們倆跑去園子里掏蟋蟀了,作業寫了沒?”
倆熊孩子頭垂的更低了。
庭瑤笑罵:“還不趕緊著,等明天先生打板子呢?跟他們的人呢?也不管管,白天玩,晚上補作業。看你們眼睛壞了找誰哭去。玩歸玩,作業可不能落下。日后酉時前我可是要查的。”又說庭蕪,“你如今是當姐姐的人了,可要做好榜樣。”
庭蕪蔫頭巴腦的應了。
陳氏抱怨道:“皮的恨不能做竄天猴,靜的恨不能是鵪鶉精!二丫頭跟七丫頭互相撿好的學學就好了。”
庭芳立刻跳出來護小弟:“別介!二姐姐太靜了,是該跟妹妹們學學。總是坐著,仔細頭暈。前兒我聽丫頭說二姐姐脖子疼,可見是針線做多了。”靜毛啊,以前庭蕪就是死宅,她好不容易教正常了,可別倒回去。掏蟋蟀怎么了?七八歲的孩子,掏蟋蟀才是正事兒!
陳氏才知道此事,忙問庭蘭:“脖子怎么了?”
庭蘭沒當回事,只道:“有些酸,叫丫頭揉了揉就好了。丫頭婆子們嘴碎,不值什么。”
陳氏皺眉道:“那勞什子有什么好做的!趁著年紀小,多玩幾年。以后到了別人家,可再沒有娘家自在了。罷了,我也不嘮叨你們了,恭哥跟七姐兒去寫作業,二姐兒你也去玩吧。”
陳恭和庭蕪火燒屁.股的跑了,不一會兒庭芳的書房里就亮起了燈。庭芳笑道:“我那屋都快成他們接頭的地兒了。”
庭瑤道:“倆孩子不服氣,誰也不肯去誰的屋里,可不就到你屋里了么?對了,七妹妹的料子怎么辦呢?”
庭芳正色道:“過幾日再給她尋,總要六妹妹穿的高興了才讓她顯擺。本來六妹妹過的就艱難,可別太過了。明兒裁衣裳,過幾日全得了,我先叫七妹妹穿別的。”
楊安琴道:“很是,你想的周到。”說著撇嘴,“不是我背地里說人長短,你們家三太太,真個有些上不得臺面。她那姐姐,今兒盯著四丫頭,眼都直了!”啊呸!就算她癡心妄想,也覺得惡心!
陳氏見沒外人,就道:“她呀!自己沒兒子,也不知道把兒子們攏的實在些。將來庭琇該如何呢?總不能叫隔房的兄弟撐腰吧?庭珮又管的了幾個!”說話間把庭樹直接撇開了去。
庭芳道:“五姐姐是個明白人,他們家姊妹間很和氣的。”
陳氏搖頭:“再和氣,人家將來受了氣,就沒那么用心了。”壓低聲音道,“我看庭松不錯,庭樹若有那么懂事兒,我也不是小氣人。”
“樹哥兒越發沉悶了,”楊安琴嗤笑,“我們小七姑奶奶是命好,年紀不大時姨娘就禁足了。越來越有范兒了,那才是千金小姐的模樣呢。你們二姑娘,我都不想提。那回我們出門,兩個姨娘吵起來,次后樹哥兒跟二姑娘都蔫了,怪可憐的。”
庭瑤聽著家里小老婆的故事就煩,瞅了個空兒,插話道:“舅母,我們大師兄的認親禮您還沒給呢。娘也得賀賀。給了他,順道再給苗家表弟添些東西吧。路途遙遠,他連書都沒幾本齊全的。大師兄也沒有,一式兩份才公道均勻。”
“是了!”楊安琴急忙忙的道,“我趕緊回去翻箱子去,你們都有衣裳,要緊的是昌哥兒。他那后母!唉!對了,我得跟老太太說一聲兒,日后他們哥幾個發月錢,昌哥兒的賬從我這里關。我同他母親好了一場,能照看的都照看些。”
庭芳道:“預備些日常的就行了,他不缺那些。貴妃娘娘照看著他呢。這回是皇后娘娘不大好,福王殿下進宮侍疾,一時沒關照才吃的虧。”
楊安琴想著圣上都那么老了,過幾年太子登基,徐景昌就算熬出頭了。便只打點了些日常衣裳用具使人送了去。庭芳把平兒調給徐景昌,也就安頓好了。
卻說福王在宮里侍疾,半點閑工夫都沒有。皇后的病情越發沉重,趙貴妃似感到了些什么,也跟著沒精神。偏趙貴妃死心眼,皇后是妻她是妾呀!皇后病了她該伺候的!還非要爬起來去伺候人。太子跟趙貴妃沒差幾歲,兩人還得避嫌,鬧的雞飛狗跳。福王一咬牙,以“不可過了病氣給皇后”為由,硬把趙貴妃給摁下了。誰知趙貴妃關宮里看不見皇后,心里越想越慌,越慌越想,哭了幾回就真病了。福王急的撓墻,只得兩頭跑兩頭瞞。
好容易把趙貴妃哄的吃了藥睡下了,折回坤寧宮,皇后又吐了。太子妃指揮宮女收拾,自己親去給皇后換衣裳被褥。好一通忙亂,衣裳換完,皇后累的睡著了,太子妃才松了口氣。
福王在外間等了半日,才等到太子妃出來,忙問:“怎樣?”
太子妃好似老了十歲,魚尾紋都刻進去了似的憔悴。有氣無力的道:“也不知是昏了還是睡了。太醫正把脈呢。”
“嫂嫂辛苦了。”
太子妃苦笑:“算什么辛苦,那么多宮女太監幫著,也就操心點罷了。你昨晚一宿沒睡,趕緊去歇歇,白日里有我在,還有那么多公主皇子王妃候著,你別累的緊了。回頭你再病了,你哥哥可受不住。”
福王含混的道:“牙疼,橫豎睡不著,不如嫂嫂去歇歇。”
“你怎么了?”
福王郁悶的道:“太醫瞧了瞧,說長智齒。”
太子妃立刻繃緊了神經:“還不快去歇著,你也是胡鬧!”長智齒時運氣不好發炎灌膿都是要死人的事,福王居然沒事兒人似的滿宮亂竄!本來宮里就事多,哪擱的住他裹亂。太子妃算看著福王長大的,正經長嫂如母,根本不給他講道理,喊了兩個太監,直接壓回福王府禁足靜養,順道打包了倆太醫一塊扔出宮了。
福王:……
回到家中,福王得了兩個消息。第一是庭芳弄的小玩意正在趕工,立刻就能得;第二便是徐景昌被揍,是葉家人撈出去的。屁.股沒坐熱,就有趙太監來回:“稟殿下,徐世子上覆,葉家沒有多余的丫頭,還是借著您賞出去的平兒使,不方便,求您賞個丫頭并個小廝。再有,定國公知道徐世子跑去葉家,正在家里大發雷霆,過陣子可能要往王府躲,還請殿下給預備個房間。”
福王的頭一跳一跳的疼,拍著桌子大罵定國公:“梧桐落滿身的光棍!見利忘義的王八!老子的人也敢隨便動,活膩歪了?當我死了啊?媽x的!這是打我的臉!誰不知道徐景昌是因跟著我混才提前封的世子!有鐵券丹書了不起啊?且看老子怎么收拾你!”氣的唾沫橫飛的罵了一盞茶功夫才道,“愣著干什么?趕緊收拾屋子去,把人給接過來。葉家那屁大點的地兒,里頭還全是讀書讀瘋了的酸儒,擱那待一天得短命十年!”
趙太監哪敢接話,等了好一會兒,見福王沒有別的吩咐,才悄悄退下。
哪知福王又喊:“慢著!”
趙太監立刻站住:“聽殿下吩咐。”
“把那丫頭一塊兒拎來,”福王道,“不是說想好玩意兒了么?來解說解說,我好送進宮了。”
趙太監為難道:“殿下,宵禁了,不大好請姑娘家上門。”
福王一噎,煩躁的把杯子狠狠砸在地上:“就沒有一件順心的!徐景昌也不用接了!明早一塊兒弄過來!”說畢,伸手把桌上剩下的東西嘩啦啦全掃到地上,恨的踩了兩腳,才罵罵咧咧的回屋去了。
趙太監嚇的魂飛魄散,懸了一夜的心。次日天還沒亮,連滾帶爬的從福王府出發,剛好趕在天亮時跑到葉府大門口。把剛梳洗完的庭芳和徐景昌一股腦的攆上車,路上不住的說:“殿下煩躁的很,姑娘別見怪,也千萬別惹殿下生氣。”
庭芳正不高興呢,她才上了一天課,今兒又缺了。還能不能好好做學霸了?可福王的命令不敢反抗,在馬車里低頭不語、調節心情。務必做到抵達福王府時,又是個喜笑顏開陽光燦爛的小姑娘了。
三人急沖沖的趕到福王府,庭芳拍拍臉頰,露出個甜美的笑。跟著趙太監進門,跟著徐景昌一齊見禮。見皇族,那是必須跪的!青梅竹馬的徐景昌都不能例外。但大家都很熟了,一般情況跪也就意思意思。誰料今日跪下去,半天不見叫起。庭芳不敢抬頭,良久,福王陰郁的聲音傳來:“這玩意,你想的?”
庭芳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低低的應了聲是。
福王緩緩的踱到庭芳跟前,伸手抬起庭芳的下巴:“你真的,很聰明!”
庭芳的脊梁骨竄起一陣寒意,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遇見福王時的場景,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福王輕笑:“怎么?你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