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匆匆趕來,替李初暉治療。葉晗跪伏在地,不敢動彈。上完藥,宮女們輕手輕腳的替李初暉穿好衣裳,又悄悄的退至一旁。
李初暉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葉晗,問道:“皇后以為,朕該如何責罰?”
葉晗剛強行壓抑的恐懼再次反撲,生殺予奪,并非戲言。李初暉的怒火,他無力承擔。坤寧宮內,鋪著厚重的地毯。他的手不自覺的抓著地毯上的長毛,不知如何答話。
處罰,對于李初暉而言并非難事。她當然不能殺了葉晗,當初趙太后那般襲擊夫君,也不過軟禁側殿。但葉晗的脾氣不能放任。她的確沒興趣弄一宮的男人,然而那是她沒興趣,而非葉晗能阻止。她也暫時不想與葉太傅生出齟齬,雖是放權,畢竟依舊是昭寧帝最信任的臣子,對朝堂的影響力定然比她想象的深的多。不能不罰,亦不能重罰。李初暉淡淡道:“皇后不思敬慎,在坤寧宮內禁足一個月。”
處罰并不重,或者說很輕了。葉晗松了口氣,同時有更深的擔憂。他自己做錯的事,無論如何懲罰他都認了,但萬不愿牽連父母。可他不敢提,只恭敬的應了聲是。
李初暉讓葉晗禁足,就是要他冷靜一下。她討厭沖動的人,一如她的母親。任性得有個限度,在宮廷里,沒有人可以恣意妄為,她也不能。抬腳離開坤寧宮,坤寧宮的大門立刻層層關閉。葉晗直起身子,孫太監伸手將他扶起,送回了椅子上。
姚氏帶了葉晗多年,最是了解。見他臉色發白,知道是驚著了,趕忙倒了杯溫水,卻不能做太多。孫太監的神色不怎么好,李初暉是他看大的,感情深厚。被葉晗所傷,他恨不得給葉晗兩下。剛被皇帝禁足,又被掌宮大太監表露出不喜,坤寧宮的太監宮女皆低頭裝死,一個跑到葉晗跟前安慰的人都沒有。
人若受驚或壓力過大,首當其沖的器官便是胃。葉晗天生脾胃虛弱,故幼時在家中,眾人都讓著他。頭一回被戲弄,亦是頭一回受到如此驚嚇。他覺得一陣陣的惡心,虛弱的對姚氏道:“姚媽媽,我想躺躺。”
姚氏心疼的把葉晗扶上了床,葉晗無力的倒下。方才那一會兒,耗干了他的精力。他想見母親,想問她要不要緊?可是他現在被禁足,如果真的害了父母,他甚至得一個月以后,甚至更久才知道結果。葉晗難過極了,他不應該忘記君臣,不應該因為李初暉的和氣,就當她是家人。葉晗整個人都蜷縮在被子里,痛恨自己的無用與無知。最恨的是,他知道,哪怕連累了父母兄長,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會怪他。偌大的皇宮,他只帶進來了他的乳母。因為五歲以后,伺候他的都是小廝,而宮里只有女人和太監。
身為男人,卻關在了后宮,那滋味非身處其間,不能感受。真的特別的……屈辱。葉晗艱難的調節著情緒,憶起了他進宮的初衷。無用之人,也就這點用途了。
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傳到了宮外。多半男人實在太理解葉晗了,可其中許多又難免幸災樂禍。葉太傅身為女子逆了綱常,自要她兒子去受那份苦楚,才算報應。
昭寧帝有些尷尬的看著徐景昌。李初暉的處置,實在是恰到好處的連求情都沒法干。她被咬傷,不打不罵的,叫葉晗禁足很過分么?坤寧宮那樣大,葉晗等上幾日,待李初暉的氣消了,甚至可以在場院里練箭了。可是站在徐景昌的立場,就不是這么說的了。徐家夫妻,根本就不愿讓兒子進宮。
徐景昌道:“我早知道會有今日。”
昭寧帝干笑:“我過幾日就要初暉放他出來。”
徐景昌的聲音里,壓抑著痛苦:“他的身體狀況,陛下都是知道的。不能受氣,不能受驚,有這兩條,家里誰敢惹他?他母親霸王似的一個人,對上他全無辦法。四妹妹恨自己,沒有及時發現自己懷孕,致使葉晗先天不足。我亦恨自己,在四妹妹回京時,差點把她逼到絕路。所以特別的……慣他。鞭子落在我身上,我抗的住。落在他身上,立刻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陛下,您說我惱你什么?”
昭寧帝只得道:“小兩口吵架也是有的,那什么,叫太傅進宮瞧瞧他。”
徐景昌道:“那是扇圣上的臉。”
昭寧帝一噎。
徐景昌道:“陛下,您真當太傅是拿得起放得下么?您知道葉晗進宮以后,庭芳有多少次徹夜難眠么?一入宮門深似海,我們夫妻……基本就只能……當他死了……”
昭寧帝道:“也沒那般夸張……”
徐景昌客觀陳述:“沒有男人,受的了要跟人爭寵的日子。我只要一想,如果有人跟我搶庭芳,殺人的心都有。”
昭寧帝沉默,他無法做出承諾,無法阻止一個皇帝擁有很多的后妃。現在強行用長輩的威勢去壓,陳阿嬌就是下場。皇帝誠心想弄死皇后,暗中手段實在太多了。尤其是脆弱的葉晗,非精心不能活。想要獨寵,只有葉晗靠自己,哄的李初暉不愿看別人,才能辦的到。但葉晗能做到么?很顯然,那個單純的孩子不可能。心機是歷經波折后淬煉出的結果,他小時候一帆風順時,那玩意就沒見過。李初暉之所以比弟妹們都強,就是因為她的成長最曲折,被逼的早早看人臉色,分析世情。論爭寵,李初暉才是個中高手,葉晗那段位,都不夠給她消遣的。可事已至此,唯有補救。昭寧帝只得道:“我過兩日去同初暉說。”
徐景昌問:“若是葉晗不肯服軟呢?”
昭寧帝又給噎住。
徐景昌深深嘆口氣:“罷了,看命吧。”說畢,無論昭寧帝再說什么,徐景昌都不愿說話了。庭芳更是連衙門都不去,自己關在家中,用數學冷靜著情緒。她用了二十年時間,讓天下習慣了女人執政,到頭來再次害了葉晗。意外懷上的葉晗,真是從生下來就是替她受罪的。
葉晗在宮中更不好受。盡管李初暉沒把他怎么樣,卻是他從出生到現在受到的最大打擊。姚氏看著他的模樣就知道要糟,想去請太醫,卻被葉晗阻止。臥室里的角角落落都是人,葉晗只是搖頭。他現在不能做任何反應,一點風吹草動,李初暉就會知曉。他不能在一個皇帝的氣頭上再添柴禾。
晚飯送了過來,葉晗一點胃口也沒有。他不能不吃,因為不吃像使性子。勉強的吃了半碗粥,常年如影隨形的難受,再次席卷了他的全身的每一處。閉上眼,告訴自己,睡著就好了,睡著就沒那么難受了。翻來覆去許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一早,葉晗使人拿了紙筆,寫請罪的折子。他的字十分尋常,一日清醒的時間那樣短,他練完騎射,學一學感興趣的數學,就不剩什么了。他的哥哥有一手好字,那是在母親的藤條下,哭著練出來的。他們兩兄弟,也不知道誰更倒霉一些。寫完折子,葉晗開始想念哥哥,想念父母。入宮前還天真的以為,至少母親是可以隨時見的。現在才知道,真幼稚!
早飯送了來,葉晗光聞著氣味就想吐。勉強說了句不想吃,不待宮女撤下去,胃中已是翻江倒海。一個晚上的重壓,讓他的胃開始作亂。昨夜不過半碗粥,胃里能吐出來的只有胃酸。孫太監再不待見葉晗,也知道他是經不起一點折騰的。趕緊使人去請太醫,暫不敢報給李初暉,只使人扶著葉晗躺下,又替他擦汗換衣服。
唐太醫趕到,探了一回脈,暗道不好,應該昨日來瞧的,拖的有些久了。趕緊替他揉著穴位,又使人開方子煎藥。葉晗開始發燒,孫太監繃不住了,直接報到了李初暉跟前。
葉晗生病是常事,李初暉正忙,待到下午來瞧時,葉晗已是半昏迷狀態。李初暉心里咯噔一下,吩咐道:“去請太傅!”
庭芳并沒有來。
直到半夜,葉晗才勉強醒來,睜眼看到李初暉,先嚇了一跳。李初暉忙柔聲安慰:“都是我的不是,你別惱了好不好?”
葉晗更是心生懼意,如果他才入宮時,李初暉沒表現的這般平易近人,他或許會恪守臣節。偏偏李初暉的溫柔,讓他放下了警惕,致使釀成大錯。那一句“咬傷亦能死人”,那一句“朕該如何懲罰”,明明白白昭示著李初暉是不可冒犯的帝王。他忍不住想后退。
李初暉退了,她看葉晗的表情與細微的動作就知道,葉晗怕她。作為昭寧帝最寵愛的長女,這種恐懼她見識的太多了。葉晗原是不怕她的,到底被她嚇住了。
李初暉有些不敢想葉太傅為何不肯來。頻繁的東西交流,讓李初暉意識到科技的力量。燕朝可以對庭芳過河拆橋,因為一切已上軌道,蕭規曹隨即可。但研發不能沒有徐景昌,如果葉晗熬不過這一關,徐景昌還愿不愿意……為國效力?李初暉不覺得她扣住葉晗是一步臭棋,但昨日確實不應該那樣嚇他。
等葉晗再次睡著,李初暉才回到床邊,輕輕嘆了口氣,她挺喜歡葉晗的,可葉晗即便活下來,大概也會一直怕她了。就如她已忘了長相的駙馬一樣。天家,真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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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晗越病越沉,昭寧帝急的想上吊的心都有。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被自己的女兒坑了,他自己還在后推了一把。若非當時他也想葉晗做女婿,光憑李初暉初登基的情狀,不是不能拒絕的。是他表現出了高興,最終逼的庭芳夫妻送出了孩子。他曾說過,只有女兒與徐景昌了。女兒終究背叛了他,他不舍得殺,不代表心里沒有疙瘩。一路走來,最后留在他身邊的,是徐景昌,從未有一絲不臣之心。
徐景昌與庭芳,想過無數次葉晗死了怎么辦。畢竟養了一個從小病到大的孩子,做父母的很難樂觀的覺得他能長命百歲。當夜葉晗發燒,庭芳沒去。次后夫妻兩個,都數次進宮,葉晗卻沒有好轉。他不愿說話,沒人知道他到底受驚到什么程度,也沒人知道他的心結。
葉晗喜歡李初暉。原就是夫妻,各方面都契合,葉晗這樣單純的性子很難不喜歡上。所以他才會惱怒,才會控制不住脾氣。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自己喜歡的人,不過把自己當成一個奴才。模模糊糊的念頭,在病中慢慢變的清晰,所以越發痛恨自己的愚蠢。
李初暉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太醫院圍著坤寧宮打轉兒,只能暫時保證葉晗不斷氣,什么時候好,卻沒有個結果。對著來議事的庭瑤苦笑:“大嫂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見太傅與徐都督了。”
庭瑤沒說話,她當時有勸說李初暉,但李初暉沒有聽。葉晗就適合養在家里,沒有足夠匹配的女人,都不應該成親。庭芳夠強大,即便她不在人世,豐腴的東湖港足以養葉晗十輩子。所以沒有人對葉晗生出半分要求,人家天生會投胎,要出息作甚?何況還不是他自己不想出息,葉晗是很努力的孩子,就是如此,才更讓人心疼。
李初暉長長嘆了口氣:“事已至此,大嫂子可有法子?”
庭瑤搖頭:“只能問太醫院有無法子。”
李初暉不確定的道:“要不,把他挪回家里,住習慣的地方只怕好些?”
庭瑤道:“圣上,十月了。沒準哪日就冷起來,皇后極畏寒,住在宮里會好很多。要緊是這會子外頭風也不小,這么一挪動,更不利于康復。”
李初暉也暴躁了:“早知如此,我就讓他咬著算了!”知道葉晗身體差,沒想到差成這樣啊!
庭瑤繼續沉默。
皇宮里的氣氛壓抑的可怕,兩個皇帝都在炸毛,朝臣回事都戰戰兢兢。萬分懷念過去,有權臣在,固然是對著權臣羨慕嫉妒恨,然而上頭發飆的時候,權臣哄的無比輕松。此刻葉太傅自己都心情極差,徐都督更是許久都沒開笑臉,整個中樞也只好夾緊尾巴做人,生怕被雷劈到。
熬到十月中旬,葉晗才慢慢的緩過來。旁人生病七八天也差不多了,葉晗從來是論月算。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精神極差,一日里泰半時間在睡覺,但太醫的診斷確實是在好轉。李初暉繃著的弦才慢慢放松,挑了個葉晗清醒的時候去瞧。
葉晗從鬼門關里繞了一圈回來,倒是沒那么怕李初暉了。他本也不是為了自己怕,見不會牽連父母,心結就解了一半。只別扭的情緒依舊存在,被李初暉阻了見禮,就低頭不語。
李初暉笑笑,丟出個驚雷:“你要做父親了。”
葉晗愕然。
李初暉笑著解釋:“你生病之前懷上的。不用這么驚訝吧?我們日日在一處,懷上也不奇怪。”
葉晗僵住,似消化不了這般消息。
李初暉問:“不喜歡孩子么?”
葉晗低聲道:“喜歡。”
打破了僵局,接下來就好說了。李初暉柔聲道:“還生我的氣么?”
葉晗搖頭:“臣沒生圣上的氣。”
李初暉卻是直指核心:“是沒有,還是不敢?”
葉晗又不說話了。
李初暉無奈的道:“晗哥兒,大姐姐也是有脾氣的。你咬我,還不興我發個火兒?女人家本來就喜怒無常嘛。”
葉晗不知道怎么接,他無法判斷李初暉是真話,還是像以前那樣因他的身份而哄他。
李初暉也不勉強,來日方長。只要葉晗熬過這個關卡,其余都好說。也算是知道葉晗的底線在哪里,李初暉又覺得好笑,真是一團孩子氣。跟她二妹妹一樣,幸福的讓人嫉妒啊!
又養了七八日,葉晗才徹底康復。李初暉也搬回了坤寧宮,因核算秋收,回來的比較遲。很多時候葉晗都睡了,她才回來。葉晗也是很佩服,一個孕婦,怎么有那般精神,若他能有一半就好了。
庭芳怕葉晗到了冬日里不得出門,悶的慌,送了一沓數學題過來。葉晗看到庭芳亦瘦了,心疼的喊:“媽媽……”
庭芳笑道:“有什么事別悶在心里,你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舒服了就得喊人。”
葉晗道:“我以為我躺躺便好了,哪里知道能病這般久。”
“以后記得教訓了。”庭芳道,“你可真是夠不省心的。”
“對不起。”
庭芳道:“我不用你道歉。”
葉晗道:“媽媽……”
“恩?”
“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別傷心好不好?”
庭芳苦笑:“祖宗,你可真能給我出難題。”
葉晗道:“可是我這個樣子,哪天死了也很正常。”
庭芳道:“道理是這般道理,這會子我要一病死了,你什么感受?你也休胡思亂想,我與你爹爹,什么風浪沒經歷過。實話告訴你,傷心難免,撐不過去還不至于。我唯一一回不想活的,就是你爹不肯要我了。”
葉晗笑出聲:“騙人,爹爹怎會不要你。”
庭芳笑道:“我惹了他唄。他壞死了,我寧可他打我一頓,他偏要做君子,不肯動手,一直不理我。”說畢,斂了笑,“也是那一回,我懷著你,昏迷不醒。”
葉晗沒聽過此事,怔怔的看著庭芳。
庭芳笑道:“我與你爹爹,都對你有愧。宮里的生活,我們是幫不上你了。政務這個漩渦,太多的身不由己。我一輩子,干的最多的不是叱咤風云,而是妥協,各種妥協。包括你入宮。”
葉晗低聲道:“媽媽,我能相信圣上么?”
庭芳反問:“你不信又如何呢?跟她斗心眼嗎?”她也很想生一個像她的兒子,然后給李初暉默默點排蠟。然而這兒子居然像奶奶!庭芳也是沒了脾氣,她不是陳氏親生的吶!這隔代遺傳太離譜了好嗎!
葉晗道:“可是她是圣上,我信了她,就沒法把握分寸。”
庭芳道:“這次你知道分寸了嗎?”
葉晗點頭又搖頭。
庭芳道:“你唯一沒分寸的就是方寸大亂。她是君,你是臣。她年長,你年幼。分寸叫她把握就好了。你做錯了她自看著分寸罰你。”
葉晗竟無言以對。
庭芳撇嘴:“搞不定自家皇后的皇帝,全都是廢物。”
葉晗:“……”總感覺陛下被掃到了……
庭芳伸手拍拍葉晗的肩:“你長大了,父母是該放手了。”
葉晗問出了心底的疑慮:“萬一我做錯了,會連累你們嗎?”
庭芳鄙視的看著兒子:“你媽媽我是那般好連累的嗎?再說你能做錯什么?爭寵休說在后宮,在朝堂不都是日常?至多逼的圣上弄死你。你知道什么叫爪牙滿天下嗎?逼我交出權力容易,真想殺了我,圣上還沒那個本事。再說了,你們兩口子吵架,哪有波及父母的。皇權再是強大,也不會用這么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撐死了弄死你,再陪一個你的堂兄堂弟什么的給她嘛!”
葉晗:“……”合著從頭到尾都是他想多了!
庭芳看著傻白甜的兒子,心好累。早知道要入宮,就不當傻白甜養了。本來么,爹是國公,媽是太傅,哥哥前途無量,家中日進斗金。昭寧帝拿來當兒子疼,庭瑤一輩子就養了個李初暉,面上不說,心里疼的跟什么似的。本來李初暉那貨是相當于葉晗的表姐,是葉晗橫行霸道做紈绔衙內的靠山。誰知道嘎嘣一下從傻白甜劇組直接切到宮斗模式。這孩子真是一輩子沒一件順心的。越想越覺得對不起他。
郁悶的退出宮廷,葉晗頭痛的想,好像又讓母親擔心了。只是也沒有別的法子,他又被禁足,此次不是為了懲罰,單純是因為李初暉怕他給風吹了。葉晗也很郁悶,他快憋死了。
悶悶的在屋子里做題消遣,李初暉回來時天已擦黑。抱歉的對葉晗道:“被絆住了。”
葉晗起身見禮。李初暉又笑:“今日看著精神多了。”
葉晗道:“圣上明日可放臣出門了么?”
李初暉笑道:“悶了?且看太醫怎么說。又不是我關著你,我可是聽太醫的吩咐。只一條兒,太醫便是準了,你也不許出宮門。外頭凍的骨頭都脆了,你想出門溜達,也得開春了再說。”
葉晗呆住:“出宮?”
李初暉道:“不想出去逛么?”
葉晗問:“可以么?”
李初暉道:“偷溜出宮耍這種事,父皇最是熟練,你自尋他去。我可不得閑兒。”
葉晗生出一種刑滿釋放的感覺,居然可以出宮……突然覺得皇后也沒什么難當的了。
李初暉笑道:“可高興了吧?”
葉晗道:“謝圣上。”
“沒什么好謝的,”李初暉道,“這都女子集體去做工了,往日那些個規矩也該改了。再說,以往后妃不得出宮,那是女人不叫出家門。如今我天天坐在乾清宮,何必把你也關著。”
葉晗生出一股由衷的感謝來。
李初暉又道:“天晚了,安歇吧。”
夫妻兩個洗漱畢,上了床。葉晗趴在床上,忍不住摸李初暉的肚子,那里有他的孩子,即將做父親的喜悅在心中蕩漾開來,他的孩子,會是什么樣子?李初暉的小腹依舊平坦,不知什么里面的孩子時候才長大。
自從葉晗生病,李初暉就空了許久。打了葉晗的爪子一下:“別招我。”
葉晗默默收回爪子,心道:懷孕本來也不能做。他才不想招呢。
李初暉笑看葉晗:“想要?”
葉晗道:“沒法要。”
李初暉伸手拉下幔帳,一扯葉晗的腰帶。夫妻原先此道上就甚和睦,葉晗痛苦的道:“圣上,您真別招我。”開始不想的,您老一提醒就想了啊!!!
李初暉的需求倒沒有葉晗那般強烈,畢竟她很累,國事太耗神,懷孕時的精神又比以往差了許多。而葉晗在家閑的快長蘑菇了,偏外頭太冷,不能出門,正經飽暖思□□。可是她本也沒什么好給葉晗的,只得幫他一把了。手輕輕附上,葉晗認命了,隨她調戲吧。
衣裳被扯下,李初暉再放下第二層幔帳,宮女在外頭聽到動靜,勸道:“圣上,太醫吩咐了,現在還不能……”
李初暉打斷道:“我知道,你們下去。”
宮女哪里敢真攔李初暉,只得退開幾步。葉晗也勸道:“圣上,不要冒險。”
李初暉突然伏下身體,含住。葉晗一個激靈,差點嚇的軟了。隨即巨大的快感淹沒了他。那是一個帝王!權力就是□□,男人天生喜歡征服,越強悍的女人,越享受那種征服的成就感。葉晗真被刺激的不輕。
不過一時,李初暉利落的躲開,毫不留情的恥笑葉晗:“你也太激動了。”
葉晗大口喘著氣,整個人都有一種不真實感:“圣上……”
李初暉笑問葉晗:“還想要么?”
葉晗搖頭,他剛病愈,受不起刺激。李初暉輕聲道:“不許說出去。”
葉晗僵硬的點頭。
太可愛了!真正喜歡征服的是李初暉,她喜歡不畏懼他的葉晗。作為帝王,獲得畏懼太輕易。真心才是最難得的。捕獲葉晗,比想象中的還簡單。
李初暉只穿著中衣,稍微動兩下,就松散開來。拔步床內的燈火,照的她渾身散發出柔和的光。葉晗伸手摸了摸被他咬過的地方,道:“臣非有意傷害,只是……只是……吃醋而已。”被皇帝當奴才所以生氣這種事,不能宣之于口……
李初暉道:“醋勁可真夠大的。咬著很疼啊!”
“對不起。”
李初暉笑道:“罷了,我招的你。先撩者賤。”
“圣上……”
李初暉問:“不想我有別的男人?”
葉晗道:“嗯。”
李初暉道:“那就不要了。只要你活著,我就只你一個。”
葉晗呆了許久,突然伸手把李初暉撈到懷里,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我喜歡大姐姐……最喜歡大姐姐……”
李初暉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微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擦!這到底是誰捕獲誰啊!登時郁卒,生的好的人真特么占便宜啊!吐血!
作者有話要說:一:徐景昌不是客觀的不是客觀的不是客觀的。他是葉晗的爹,他偏心眼,他覺得他兒子委屈了。這是親爹的立場。但是即便徐景昌再不客觀,他說“只能當葉晗死了”的理由是“如果葉晗不肯妥協呢?”誰家兒子誰知道,入宮不會死,但葉晗的脾氣能作死自己。這是徐景昌夫妻反對葉晗進宮的直接理由!不然在帝制時代,葉晗就算入朝堂,他也一樣要受皇帝的擺布。三綱五常的時代,對女皇臣服,還真不是多不能接受的事。申時行的爹還隨母姓呢,偶爾的女尊男卑,不算常見,但也不算罕見。扣上皇帝的帽子,很多事就非常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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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屬于很較真的作者。很多讀者說我邏輯不通,強行虐主,橫豎我也結文了,周末閑著也是閑著。來,我們來談談邏輯。
先說李初暉登基的基礎。李初暉能登基,99%該感謝庭芳,毋庸置疑。換言之99%的鍋是庭芳自己的。
1:原文寫,賦稅一億八千萬兩。這是啥概念?這是整個帝制時代,最高的記錄,超過了宋朝。換言之,這個國家富的流油。對于一個帝制時代,大部分人的反應是,啊~皇帝好好啊~太傅好好啊~昭寧帝是明君啊~我們好喜歡上面兩位大大啊~問題是,這樣的反面,就是加強皇權!庭芳為什么會被李初暉用皇權給威脅了?邊疆還在九邊,你們自己去搜一搜九邊重鎮,庭芳作為穿越的,想把東三省收回來吧?想把準噶爾弄進版圖吧?大同以北不能丟吧?要抓工業革命的尾巴吧?很好,你把這些事做完,恭喜你,皇權會達到巔峰!二十年前造反,民不聊生,廢除帝制,大家沒準也就跟著干了。但現在老百姓廣場舞跳著、百官們小錢拿著,你跟我說削弱皇權?我弄死你葉太傅全家!
2:庭芳為女子開辟了青云路。導致中樞N多女官員。李初暉指著昭寧帝的鼻子質疑,憑什么我不能當皇帝?昭寧帝直接就傻X了,他沒法回答!
3:庭芳帶了李初暉二十年,李初暉的手段全是她教的,三觀也差不多是她教的,看李初暉的執政模式跟惡心人的本事就知道。當年庭芳就是這么欺負昭寧帝的= =||,當年庭瑤就是放庭芳的謠言這么惡心平郡王差點把庭蘭那白癡憋死的,怎么?女主能干,李初暉不能干?這弟子嫡傳的!
所以李初暉竊取了庭芳的果實,用庭芳架構的規矩,抽回了庭芳的臉上。哪里不符合邏輯了?什么叫領導?不能好處都是領導的,壞事就沒有領導責任了吧?李初暉是庭芳的下屬啊,下屬作妖了,領導無責?
可以說庭芳就是活該!但這個活該又特別的沉重,因為庭芳的一切的一切,為的是國家。她被反噬了,可以說很悲哀,但同時也可以說是極大的必然。帝制時代,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叫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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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李初暉。
李初暉這貨,總結一句話就是一個齷蹉的小人但能力很好,她跟劉永豐一定很有話聊。但是討厭李初暉的人怎么回事?她人品就是個渣渣,沒錯啊!我原文里都寫這么清楚了。但是你們非要說李初暉能力不行,就是耍流氓了好吧。
看李初暉截止昨天我發的內容,她做的事。
1:逼宮。逼宮輸了,跪下去,愿賭服輸,寧死不悔。人品不好,但氣魄是有的。再看,她不愿說黨羽,臨死了,還想保護她的黨羽,她不說沒人知道就不會被清洗。擔當,這是帝王的非常重要的素質。昭寧帝頓時就頹了,其余的孩子,沒有這份擔當與果決,李初暉有。
2:以庭芳拱上去的皇權壓迫威脅庭芳,搶了葉晗。但是,她同時對葉晗極盡溫柔,都把葉晗寵成傻X了,葉晗也是真冤。——沒有人能比我對葉晗更好了,葉太傅你從還是不從?這件事很好的證明了李初暉的客戶需求項滿分嘛!
3:恭敬侍奉昭寧帝。又是一個客戶需求拿滿分的。昭寧帝是個心軟的人,你越軟他越慫。庭芳咋教兒子的?你要成為皇帝喜歡的人。庭芳也是這么干的,昭寧帝氣頭上,跪下求昭寧帝放過陳家。哎喲喂,太傅你膽兒真肥!真的只是膽兒肥嗎?昭寧帝就喜歡這個調調。
4:不動庭芳留下的組織架構。就把君令儀調成了京衛指揮使。那是她的儀衛正,從龍之功啊,要賞啊!其余的呢?房知德調入內閣,官方指定江西黨魁。原文還是寫的很清楚,放任江西黨廝殺,太耗國力。真的只有制衡嗎?張居正黨不是自己掐起來,萬歷能鞭尸?萬歷敢鞭尸?江西黨掐的越厲害,李初暉利益越大,但她想的是,太耗國力,算了。就算是為了權衡,那又怎樣?馬云爸爸創業的時候難道是為了服務中小企業做雷鋒不是為了賺錢嗎?可事實上他的確服務了中小企業啊,給很多農民帶來了商機啊!我嫂子就非常非常感謝馬云跟馬化騰,沒有這二位的團隊創造的平臺,她在四面楚歌下還想勵志?對不起,早餓死了。
所以李初暉到底哪里做不好皇帝了?她爹27歲的時候還是24K純金傻X呢,她比她爹還強好吧。至于攻擊李初暉老的,27歲就老了?你眼里人均壽命只有30嗎?攻擊她寡婦的,EXM?她老公病死關她啥事兒啊?攻擊她二婚的,呵呵呵呵,我都不想說了,此處召喚跟我死不對付的女權。說她人品不好渣渣的,我一條也沒反駁過,官方指認,這貨是人渣。一個有能力的人渣依然是人渣,但一個人渣有能力,依然是有能力。這個邏輯很難理解?
至于說有了女皇等于把國家拖入深淵,期盼外族入侵的那位,恭喜你成功讓我刷新三觀。為了天下黎庶之安康,一跪又何妨的葉太傅,寧愿自己被李初暉凌遲致死,也不愿異族踐踏中原!這就是葉太傅的心胸!李初暉是遠不如她,所以李初暉畏懼她,伸爪子要撓她,要把她趕開。不是狂妄,是恐懼。跟她爹二十年前一樣,快被葉太傅的氣勢嚇瘋了。
還有說李初暉接鍋是為了自己不算什么的。請往前翻,采訪一下她的爺爺跟二伯,對鍋怎么看。一個學生考一百分當然是為了自己,可是他為這一百分付出的努力就不值得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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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葉晗。
一大群人說葉晗怎么可能傻白甜。世間百態啊好嗎,我就認識這么一個水表圈的傻白甜好嗎,前兒基友還跟我吐槽該傻白甜實在太傻白甜了……可是他過的很好啊。葉晗要是在現代,他是真.白馬王子!繼承父母的權勢是不可能了,可是在大學里按部就班的混個講師教授也不難不是。學霸的基因在呢!
說回古代,葉晗也沒有怨懟啊,沒有委屈啊。他就是孩子氣,他喜歡李初暉,以為李初暉喜歡他,沒想到李初暉把他當奴才(兼小孩子)逗,出離憤怒了。一個社會新鮮人,這種蠢事不說天天干,十天半月干一回也挺正常的。李初暉很生氣啊,但也沒把葉晗怎么樣,做錯了就罰,罰的不重吧?嚇唬一下關一個月。標準的姐姐對弟弟犯錯的懲罰。要是從君臣論,葉晗十年監.禁起跳好嗎!
但李初暉也沒推鍋啊,她自覺接過監護人的責任,把葉晗當小孩子,所以小孩子要管教。發現該小孩真是豆腐掉進灰里,拍不得打不得。爽快承認自己先撩者賤,立刻改方案。李初暉自己的童年一團亂,沒變態,還無奈的笑葉晗,跟她二妹妹一樣,沒受過苦,一團孩子氣。我說真的,人渣跟心胸真的不沖突。李治心胸就很寬廣,然而這人渣在爹病床前把小媽給睡了,然后還大言不慚的讓史書記錄他如何至孝,你喵的逗我!?
可是李初暉再渣渣,她對葉晗是真的很好啊。一點一滴,對吧,甭管她是做戲,還是居高臨下的把葉晗當小貓貓去自覺去鏟屎,還是真的喜歡葉晗。她為葉晗做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嚴嵩那禍國殃民的死奸臣一樣,這貨真是好丈夫好爹……人是多面性的。李初暉這種渾身心眼的無恥之徒,就喜歡這種傻白甜,跟他不費腦子,隨便就哄回來隨便就捏住了。
葉晗不想當寵物?那你表現你做人的水準啊?一言不合就咬人,話也不好好談,被罰了嚇的半死,到頭來要上司來順毛哄,要贏得李初暉的敬意是絕對不可能的。好吧,我殘酷的揭露了甜寵文的真相。但是呢也不能說葉晗不幸福對吧,葉晗很幸福啊,很開心啊。還是那句話,人生百態,什么鍋配什么蓋。庭芳滾過青樓,大家都看不起,徐景昌還不是抱著庭芳跟得了個什么大寶貝一樣。甜寵文背后是有殘酷,但不妨礙兩個主人公的幸福。我是不想搞甜寵,我只想向芳總攻看齊。但我不能說人家有資本做甜寵文男女主角的就不好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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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制,就是這么惡心。庭芳為了國家強化了中樞的實力,所以無可奈何的損失了自己的孩子。她來不及思想解放,準噶爾還沒收回來。她也沒有思想解放的土壤,她富國強兵的同時就斷絕了起義與思想爆發。文章恨命達,哪個大師輩出的時代不是戰火紛飛民不聊生?
臣服,很憋屈。可是能避開鴉片戰爭我這金手指已經粗的不忍直視了。再粗下去要被罵娘了好么。
屬于庭芳的時代結束,屬于李初暉的時代來臨。兩代女主,別管是高尚的還是卑劣的,三綱五常他們倆合伙干掉了三綱中的一綱,剩下的兩綱,留與后人。一個民主的繁盛,靠的是一代一代的積累,而非一個人,講道理,兔子今天的繁盛,也不是毛嗲一個人的功勞好伐,這都幾代領導人了對吧。而每一個團隊,都不是NPC,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私心。主角不可能是永遠的勝利者,因為文章的主角,并非世界的主角。
本番外除了寫霸道女總裁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揭露帝制的本質,誰說我寫的是女權了?昭寧帝開女科都是為了鞏固統治好么,他一點都不信男女平等好嗎。
寫到現在的,還覺得庭芳該做女皇嗎?皇帝這玩意就不該存在。她做了女皇他的兒孫能比李初暉還惡心。還覺得可以妥協到君主立憲嗎?╮(╯_╰)╭有空再八現在英國君主立憲后面的殘忍無情無理取鬧。哎喲,隔壁小日本的太子妃,也是被迫嫁給太子的。君主立憲哦,現代社會哦!媽了個雞的,皇帝沒有一個是好鳥!
番外就是想說,共和萬歲,沒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