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老太太淡定的掏出帕子一抹臉,道:“你們繼續(xù)。”說著就退開了兩步。
然而庭松哥幾個看到庭楊冒犯了老太太,全都玩不開了。庭芳在邊上,悄悄抽了一管水,對著葉閣老的腦袋,滋!葉閣老的臉都綠了,被顏料染的。庭芳哈哈大笑。
葉閣老氣的跳腳,隨手折了根花枝,就追著庭芳打。庭芳左躲右閃,上躥下跳,嘴里叫著“爺爺饒命”,腳步還不停不歇,笑聲更是不止。葉閣老追了兩圈,氣喘吁吁的道:“你給我站住!”
庭芳吐著舌頭道:“誰站誰傻!”
葉閣老又開始追,庭芳繼續(xù)跑。一老一小滿院子飛奔,兄弟姐妹們?nèi)伎瓷盗恕5人麄兎磻?yīng)過來,陳恭個熊孩子就開始露出尾巴。大嚷道:“哎喲!四姐姐朝東邊跑!追上啦!追上啦!”
葉閣老個老狐貍,瞅個空兒,就把庭芳攔在回廊邊上。而后出現(xiàn)了驚人的一幕。
庭玬尖叫:“四姐姐你居然會前空翻!!”
庭芳表演了個特技,刺溜一下沖了老遠,回頭沖葉閣老做鬼臉兒:“哈哈哈,爺爺你追不上我!”
葉閣老停下來氣喘吁吁,立刻懸賞:“你們誰給我抓到她,我賞你們二兩銀子的零花錢!”葉府的哥兒姐兒們,月錢就是二兩銀子,其中包含了各項用度。猛的多出二兩來,十分誘人。
庭玬果斷的拋棄了義氣,加入了追庭芳的行列。跟著就是湊熱鬧的陳恭,再跟著就是被陳恭死活拽著上場的庭松。之□□理庭楊庭楓都上了。
就見庭芳在前頭死命跑,后面一大串蘿卜頭在追,把來花廳擺東西的越氏嚇了一跳。待看到葉閣老跟老太太兩口子臉上的顏料,再回頭看看瘋跑的蘿卜頭,小心翼翼的問:“怎么了?”
葉閣老好容易緩過氣來,笑道:“沒什么,陪著他們耍呢。”
庭芳體力再好,也擱不住六個人追她一個。繞著正院跑了無數(shù)圈,熊孩子陳恭居然還神采奕奕。庭芳不由生出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慨來,她沒事把陳恭的體能訓(xùn)練的那么好干嘛?庭松也醒過神來了,知道庭芳是在化解尷尬,故意不緊不慢的追著助興。
庭芳終于跑不動了,正好看到越氏,蹭的躲到越氏身后,探出個頭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六個人分二兩銀子,你們每個人能分幾個?不如向我投降,我替你們想好玩的!”
庭玬見葉閣老在邊上笑呵呵的看著他們,就知道葉閣老沒生氣,逗他們玩呢。大呼上當,立刻就叛了變,追問庭芳:“玩什么玩什么?不好玩我就抓了你去討二兩銀子的賞了!”
庭芳撇嘴:“我就值二兩?”
陳恭陪笑:“別介!四姐姐無價之寶,快說有什么好耍的吧?”
庭芳笑道:“自然是有!”說著,拍拍手,招呼男仆們把預(yù)備好的架子搭起來。
葉閣老也不鬧了,背著手,走到庭芳后頭,看著人搭架子。不多時,好幾種架子就初具雛形。庭芳把一只一只的布豬頭從簍子里拿出來放在架子上的各處,甚至還放了不少障礙物。葉閣老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就見安兒抗了個超大彈弓,上頭綁著牛筋,立在了豬頭架子的對面。沒錯,庭芳山寨的就是憤怒的小鳥,專門晚上玩。該游戲有兩個好處,一則孩子們可以玩,二則大人們可以下賭局。有了比賽與賭,場面何愁不熱鬧。
夏波光早看到庭芳在預(yù)備好玩的,悄悄跟了來。看到彈弓豎起,她已猜到怎么玩了。躲在柱子后頭直跺腳,好想玩!好想玩!可是葉俊文今晚會參加宴飲,她只能干看著,好討厭!
庭芳布置好游戲場景,抓著只布偶雞,放在牛筋中間,拉緊,碰的一聲,砸到了無數(shù)木頭做的空心小方塊,上頭的豬卻是紋絲不動。庭芳為自己的手感點了個蠟,調(diào)整角度,繼續(xù)測試。一邊測試,還一邊叫平兒安兒調(diào)整各種木架的角度。腦海里自動生成了個圖表,以及無數(shù)函數(shù)。直到把各種角度的命中率大致估算出來,才擦著滿頭大汗道:“行了!”
葉閣老咂摸出了些味道,笑問:“可是不想讓太容易砸到那豬頭?”
庭芳點頭:“太容易就沒趣兒,太難也沒趣兒。總有個勝率。一般而言,勝率是十中取一最好。砸中了十只豬,就能去平兒那里換朵小紅花,集滿十個小紅花,就可以換大黃花,一個大黃花就有個神秘獎品。”
老太太來了興趣:“什么獎品?”
庭芳笑道:“卻是要靠他們的手氣。我往外頭定了二百個粗陶罐,里頭都裝著東西,有些好有些一般。他們集齊了一個大黃花,就可以用小錘子砸一次他們看中的陶罐。時間緊,來不及做好看的了。不然做成雞蛋形狀的才好呢。”
老太太笑問:“你放了什么呢?”
庭芳吐吐舌頭:“可把我娘的私房犁了一遭,舅母還給了好些玩意兒,老太太你可得補我娘一份兒。”
老太太拍了下庭芳的腦袋:“就知道給你娘扒拉東西,虧不了你!”
庭芳還笑道:“沒戲班子,長輩們?nèi)钢覀冇螒蛳戮评病@咸珟痤^來,叫他們下注。每一局猜一回,輸了的要么作詩,要么出彩頭,要么喝酒。如何?”
葉閣老笑著點頭:“甚好!到了晚間,只需你們老太太把燈籠全都架起來,廊上也都掛上燈,把院子里照的如白晝一般,就好玩了。”
庭芳還要布局,沒空搭理二老,推著葉閣老道:“你們先回去歇著,橫豎誤不了晚間的宴席。你們別擋我的事兒。”
葉閣老被庭芳推的直往后退,無可奈何的帶著老太太走了。
待葉閣老兩口子走后,夏波光立刻蹦出來,哀求道:“好姑娘,回頭你點我下場好么?我想玩!我還想砸陶罐!就一回!好不好?”
庭芳笑道:“哪里就怕到那個份上?非要我來頂缸?”
夏波光不好意思的道:“老爺……有些嚴肅。”
“行吧行吧,”庭芳笑道,“橫豎我也是虱多不癢債多不愁了。”
夏波光臉一紅:“生受姑娘了。”
庭芳知道夏波光是又想玩又不想擔(dān)責(zé)任,在葉俊文面前裝的是被迫下場的白蓮花。但看著夏波光的臉,無論如何都討厭不起來。一個身不由己的女孩子,存世唯一的立身之本就是葉俊文的寵愛。失寵倒也罷了,萬一糟了厭棄,葉家沒有人能真正幫她。所以是個明白人。看在小姑娘從來不給她媽添堵的份上,就舉手之勞一下唄,橫豎人越多越熱鬧,便爽快的答應(yīng)了。
天色漸漸變暗,燈籠點亮了花廳。近來葉家霉運不斷,老太太欲用喜氣沖一沖,于是中秋節(jié)就特別舍得花錢。點的都是貴重的熏香蠟燭,不一會兒,花廳里就清香繚繞。還未開宴,氣氛已然烘托起來。
中秋本就月光明亮,加上蠟燭的照明,花廳猶如白晝。唯一不好的是蠟燭太多,鬧的花廳非常熱。越氏緊急調(diào)用了好幾個冰架放在角角落落,才慢慢變的舒適。掌燈為酉,待菜肴全部上桌,已是二刻。孩子們早就在花廳玩瘋了,苗秦氏略帶不安的進來,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來的有點早。主事的越氏看到苗秦氏,當做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熱情的引她入席:“姨太太坐右邊兒,咱們今晚不要屏風(fēng),只分了男女二席。你同我們妯娌并舅太太坐。”
苗秦氏嗯了一聲,安安靜靜的坐在下首的位置。不多時兩位先生也攜家眷到了。將將坐好,葉閣老等也全都到了。明月當空、燈火輝煌;童子嬉鬧、喜氣洋洋。葉閣老心情十分好,坐在首位上,笑道:“今晚都不要拘束,再搗蛋我也是不計較的。”
庭芳立刻跳起來道:“就等葉閣老這句話了。好了好了!憤怒的小鳥比賽開始了!”
陳恭吐槽:“哪里是鳥,分明是雞!”
庭玬罵道:“文盲!雞都是鳥字旁,怎么就不是鳥了?”
www▲Tтkā n▲¢ ○
庭芳道:“吵架不算本事,你們回頭賽場上見真章!”又道,“抽簽分組!三個人一組,共計六組。頭籌有大獎。”
庭蕪在庭院里點了一下人數(shù),道:“呀!咱們剛好十八個人噯!”
夏波光不動聲色的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葉家十四個孩子,加上陳家與苗家,恰好十八個。她沒有理由下場了!頓時蔫了半截兒,尋思著要不磨著四姑娘把這個挪到游戲房,她去“看”孩子的時候偷偷玩。
哪知庭芳道:“我裁判,咦?少了一個人?”庭芳故意在場中繞了一圈,伸手一指,“夏姑娘,你來吧!”
夏波光愣了一下,庭芳是把游戲的機會讓給她了么?心中有些踟躕,揉著袖子猶豫不決。庭芳還當她怕葉俊文,跑到花廳內(nèi)直接推了出去,叫她拒絕不得。
眾人不以為意,都是主子玩,不好叫丫頭湊數(shù)。孩子們說少一個,恰好要年輕的夏波光頂上,原是理所當然。只葉俊文微微皺了下眉:“真胡鬧!”
葉俊德抿了口酒,笑道:“彩衣娛親,胡鬧否?”
康先生替寶貝學(xué)生說話:“郭巨埋兒更胡鬧,不過是孝心可嘉罷了。”
葉俊文有些不滿:“老太爺真?zhèn)€喜歡?”
康先生摸著胡子大笑:“俊文,你太年輕了。”
葉俊文疑惑的看著康先生。
康先生笑道:“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懂啦。”
葉俊德沒好氣的道:“咱們過年過節(jié),為了哄老太太開心,還專點熱鬧戲文。可見老人家都好熱鬧。今年沒有戲班子,可不得自家孩子撐起場面來。我聽說今天下午四丫頭都禍害到老太爺頭上了,老太爺還高興的逗著四丫頭跑圈兒。”
葉俊文臉色一沉,正欲說話。康先生截道:“待長輩以孝,待手足以友。你們別同我爭,我教出來的學(xué)生,都是很不錯的!”
葉俊德笑道:“正是這話了。沒有她鬧一場,”隱晦的朝西邊指了指,“三房的孩子們,都叫拘著了。怪可憐的。”
葉俊文實不喜歡庭芳之張揚,皺眉問葉俊德:“四丫頭這樣,真的好么?將來……如何呢?”
康先生護短道:“天下未必沒有第二個陳家。”
葉俊文頭痛的道:“哪里就有那么多陳家了。我的女兒,我還希望她過的不好么?就是怕她在家里野慣了,出得門去遭大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希望她嫁的好才是常理吧。”嘴上這么說,心中腹誹葉俊德,合著不是你閨女,將來沒前程你不心焦!
康先生懶得再搭理葉俊文。有本事的人用途大了去了。女人家么,能生就贏了一多半兒,再加上能教,有的是人家想要。貪戀富貴,想把女兒往高門嫁,可不得讓別人挑自己女兒么?找個門當戶對差不離不就行了。不說遠的,舅太太娘家,不是有一大串侄子嗎?真為了女兒好會想不到?他就不信能養(yǎng)出舅太太那性子閨女的人家,能好意思嫌媳婦兒太活潑。
這廂在閑聊,那廂已經(jīng)擺開架勢。抽簽也不是隨便抽的,不然三個蘿卜頭抽成一組,直接淘汰了都。里面有個非常復(fù)雜的算法,在盡量保證公平的同時,硬把三房五個孩子打散了。三房遭遇大變,孩子只能抱團取暖。可是越抱團,就越無法融入所有的兄弟姐妹間。越無法融入,就越抱團。惡性循環(huán)下,葉家的兄弟姐妹會散開成兩撥兒。可惜不可惜另當別論,老太爺肯定很傷心。庭芳也不想好好的兄弟姐妹生分了,索性設(shè)計了這種復(fù)雜的抽簽法,把孩子們都看的眼花繚亂。待抽簽完畢,老太太驚訝了一下,隨機暗贊:厲害!
孩子們分好組站定,庭芳又對花廳坐著的諸位長輩笑道:“來來,開始下注。我們彩衣娛親,老爺太太們可不能單看著。老太爺同老太太是莊家,老爺太太們隨意下注,輸了的罰彩頭。都輸了便是,莊家獲利,獎勵給頭籌。”說著不知哪里摸了個鑼,碰的敲了一下,“開始!”
每組十只鳥,卻有三個人,其中必然涉及分配問題。第一回合,幾乎所有的孩子都選擇把四只鳥的機會留給最大的。頭一個就是陳謙上場,庭芳幾乎捂臉,跑到楊安琴跟前道:“舅母,大表哥太差勁了!怎么能連木架子都打不到!”
場中就聽陳恭道:“娘!今兒該輪到我給你爭臉了!”說著就跺腳,“我先來,我先來!”很遺憾,沒人理他。
終于輪到陳恭,前面的沒有一個人能打到豬的,庭芳笑著解說:“我們的彈弓小公子下場了,大伙兒下注啦下注啦!賠率很高哦!”
葉俊德拍了個籌碼在桌上:“賭中兩個!”
葉俊文不喜歡這些物事,勉強推了個籌碼:“全中吧。”
楊安琴接道:“全中!”
余下的人都知道陳恭當初彈弓打中福王眼睛的壯舉,非常看好他,跟著都下全中。待下注完畢,陳恭雄赳赳氣昂昂的上場,拉滿牛筋,眾人都屏息凝神。碰的一聲,一只黃鳥砸中了……木架!
楊安琴怒道:“不爭氣的東西!”
葉俊德大笑:“我贏了!”
葉閣老呵呵:“急什么?”
陳恭有些惱,抓起一只黑鳥,再次用力彈出去,依舊是木架。葉閣老忙笑道:“別急,先靜下來。”
陳恭深呼吸一口,這回抓了只白雞,瞄準,放手。砸到了最大那只豬頭!陳恭立刻歡呼起來:“我打到了,四姐姐,快給我一只小紅花!”
庭芳就往代表陳恭的盒子里,放了一只小紅花。陳恭喜氣洋洋,抬頭挺胸:“我是最厲害的!啦啦啦!”
葉閣老笑瞇瞇的:“莊家通吃啊!哈哈哈!”
老太太推了他一把:“德性!”
葉閣老扭頭對老太太笑道:“你不懂了,賭來的,就是比賺來的香。我們小時候吃的最甜的青瓜,從來是別人地里偷的。”
老太太笑著呸了一聲,繼續(xù)看比賽。接下來也有砸中的,也有砸不中的。這里就看出皮實的孩子與老實孩子的區(qū)別來了,總體而言,調(diào)皮的打的準些。至于庭理等小娃娃,純粹就是湊數(shù)的。兩輪過后,陳恭組確實領(lǐng)先了。盡管他帶著庭蘭和庭楓兩個廢柴,但他的命中率太高,導(dǎo)致幾乎是以一敵三的局面。尤其是庭蘭與庭楓各自只要兩只鳥,陳恭獨占六只的時候,更是打的別的組郁悶非常。惡趣味的庭芳默默點贊:戰(zhàn)術(shù)也是比賽的一部分嘛!
正當陳恭志得意滿之時,忽然殺出了一只黑馬!那就是夏波光。夏波光是什么人?瘦馬出身啊!瘦馬不會跳舞、投壺、飛鏢、箭穿楊柳等等酒桌助興的本事,她還混個屁。方才兩輪是不習(xí)慣彈弓,到了第三輪,她已摸著了規(guī)律。庭芳能算的畢竟只是個大概,材質(zhì)所限,各種物理技巧又用不上,遇到高手只能被高分通關(guān)。夏波光組總分落后于陳恭組,便故意挑著分數(shù)高的豬去打,四發(fā)中了三發(fā)。庭松當機立斷,把自己的鳥都讓給了夏波光,又中兩發(fā)。陳恭臉都綠了,跳著腳喊:“庭玬你不許讓!”
庭玬本來玩心就重,不舍得讓出自己的小鳥。陳恭喊了一聲后,他醒過神來了!對啊!這個以后還可以玩的,現(xiàn)在是比賽!果斷把自己的三只鳥都給了夏波光。夏波光如有神助,三發(fā)全中。
觀眾席賠的嗷嗷直叫,都拿果子去砸葉俊文:“都是你的人!砸你先!”
葉俊文被金錢橘砸的滿場躲避,老太太見一貫裝道學(xué)的長子左躲右閃,捶桌大笑!葉俊文怒道:“誰先砸的?”
楊安琴道:“我!你不服?”
葉俊文用行動表示了不服,撿了個花生就對楊安琴砸去。楊安琴一時沒反應(yīng),被砸個正著。葉俊文拍拍手:“大仇得報!”
現(xiàn)場靜了好幾秒。
葉俊德忽然哈哈大笑,哎喲,大哥居然也孩子氣了,看他以后怎么訓(xùn)人。
楊安琴愣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被葉俊文砸了。哇擦,堅決不能忍,立刻抓了一大把瓜子無差別攻擊。老太太跟著抓了一把花生來了個天女散花。登時花廳里瓜子花生亂飛,連陳氏都加入了戰(zhàn)斗。庭芳目瞪口呆,喂!說好的我們彩衣娛親呢?你們自己娛上了是幾個意思啊?沒有觀眾我還要不要混了?擦啊!太不敬業(yè)了,差評!負1000分!專管拆她的臺,親爹!妥妥的!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