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不是徐景昌!已經醒了的庭芳,手輕輕摸到了枕邊的刀,在帳子掀開的一瞬間,拔刀出鞘!
被刀尖指著的楚岫云嚇的半死,幾乎尖叫。
看清來人,庭芳收起刀:“抱歉,嚇著你了。”又問,“媽媽尋我有事?”
楚岫云魂都散了,方才,她是感受到了殺氣么?眼前的人到底什么來頭,為什么會有和劉永年一樣的狠戾?
楚岫云緩了半日,才順了氣道:“他出門了。我來看看你傷的怎樣!”
庭芳下意識的找了找,果然桌上有張紙條:“作坊有事需要去一趟,不能陪你,十分抱歉。桌上是新衣服,我盡早回來。”落款是徐景昌。
楚岫云定了定神,才道:“看你還愿意叫我一聲媽媽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別害羞,頭一回難免受傷,請個大夫看看比較好。”
“我沒受傷。”媽媽在京城的方言里,是老媽子的意思……庭芳叫的一點壓力都沒有。
楚岫云正色道:“他頭一回,你會沒事?”這么好熬的話,她把庭芳留過十五歲作甚?
庭芳嘲諷道:“那是因為妓.女不算人,操壞了還有更好的。結發妻子,誰舍得那么干!”別說碰到處男,就算是老手,遇到年紀小點兒的姐兒,難道就會下手輕了?更別提喜歡玩道具的。人命如草芥,青樓更是把凌.辱發展到極致。不說現在,后世的日本x片,文明社會了吧?公開的羞辱,公開的發售。合法賣.淫,呵呵!
楚岫云指著庭芳裸.露出來的皮膚,似笑非笑的道:“不舍得?”
庭芳正換衣服,低頭看到了身上的吻痕與微微青紫,道:“那是因為我沒喊疼。而青樓的姐兒,沒資格喊,喊了,也沒用。”徐景昌確實沒經驗,難免激動。但不小心與故意很容易分辨。再說淺淺的痕跡,有她的一份功勞——刺激一個巔峰狀態的男人,是要承擔后果的。
楚岫云哼了一聲:“所以你要逃?”
庭芳點頭。她再是老司機,被不喜歡的男人碰觸都是惡心的。無非是惡心與死之間選一個,她可以毫不猶豫選惡心罷了。世上惡心事多了,命卻只有一條。光穿越這一條糟心事,受不了的早抹脖子上吊了。
“想過逃的后果嗎?”楚岫云道,“就這么匆匆忙忙的跑。”
“匆忙?”庭芳輕笑,“我三年處心積慮,計算出后院到前面的距離以我的速度多快的時間能跑出去、如何避開巡邏的壯漢、如何降低你們都戒心,計劃了數種逃脫方案。連會芳樓有幾只狗幾只貓,倒夜香的婆子七大姑八大姨都查的一清二楚。會是匆忙么?只不過沒想到遇到師兄而已。我能逃脫固然有運氣,然而只有運氣,永遠不可能跑的掉。”
喬裝捉奸的孕婦,倒是臨時起意。她身量在南方很扎眼,偏偏胸和臀部都已發育,沒辦法女扮男裝。縮著是不行的,很容易露餡。那就往大了扮。徐景昌的出現千載難逢,她不能讓徐景昌按常規方式去贖她。她成名太快、價值太高,至少得被玩三五年才能脫身。被拐本就是意外,當然要盡快結束意外,回到正常的軌道上去。
孕婦很脆弱,一般人都不大愿意去招惹。所以她有機會,趁著夜色,穿梭于會芳樓,假裝從外面進去。守大門的龜公不會在意,或者說未必反應的過來。果然笑呵呵的看著他們兩口子走了。
楚岫云道:“沒遇到他你也會跑?”
“當然!”庭芳抖開新衣服,正紅交領短打,領口壓著黑邊。腰帶和褲子都是純黑。紅黑兩色相撞,唯有莊重!很好,她喜歡。不過一想起短打,就難免“嘶~”了一聲,被“精心照顧”了三年,抗打擊能力稍微有點弱啊!
楚岫云看了一眼渾不在意的庭芳,道:“你沒想過被抓回去什么后果?”
庭芳清脆的笑:“你們能拿我怎樣?我赤腳跳舞的地方,全都是厚厚的地毯,因為我的腳不能有繭。有繭子了,不夠柔軟了,抓著我腳的人……會不高興,不是么?”
“所以我哪怕逃一萬次,最多,針扎?水刑?吊起來腳跟不能落地?小黑屋?別拿劉永年的鞭子嚇唬我,他不舍得。我但凡破了點油皮,鞭子只會落在你身上。”
楚岫云的臉色有些發青。確實,她照顧庭芳有喜愛的成分,更多則是對她價值的預判。在會芳樓,美人兒所動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因為太美,因為太值錢!
庭芳繼續道:“便是恐嚇,你們也不敢太過分,我嚇著了,一樣要打折。等我人老珠黃的時候再好好收拾我?抱歉,那時候我早跑了!”
當物資變成資方,誰還能等閑視之?所以她高調的炫耀著技能,卻暗示生母為妓.女。非可控附加值都砍光,把容貌身體技能性情才華集于一身。破壞其中任何一項,價值暴跌。哪個商人會那樣暴殄天物?庭芳勾起嘴角,沒有硝煙的戰場,是人心和貪欲的博弈。
正紅的衣裳,越發襯托的庭芳肌膚似雪。隨意盤了個揪兒,用紅布條固定,打個蝴蝶結做裝飾,干凈利落。她的腰線很高,身著短打,更顯的雙腿修長。腰身筆挺,沒有絲毫的風塵氣息。她很漂亮,但常常被人忽略,因為比起容貌,她的一舉一動更引人注目。端坐在圈椅上,看向楚岫云的眼神,是屬于上位者的氣度。
以前故意垂眸,是不想讓自己顯的太有壓迫感。庭芳從出生起,就是主子。固然她也有主人,但范兒一點都不缺。
楚岫云強行甩開心中的不適,看了一眼庭芳細布短打道:“他很有錢,而你,只能荊釵布裙。現在年輕,少年慕艾。可這一份沖動,又能有多久?三年后?五年后?功成名就之時,便是糟糠之妻也該下堂了。何況有著現成的把柄的你。你該想想怎么才能護住自己。”
庭芳道:“媽媽,你害怕爹爹的鞭子么?”
楚岫云一僵。
庭芳站起來,走到楚岫云跟前:“你問我怎么護住自己?這不是我該想的問題,我該想的,是怎么護住我的人。”她要做的,從來是資源輸出方。因為有資源,才有話語權。有能耐,才不會去戰戰兢兢的看夫主眼色過日子。荊釵布裙也好,云鬢華服也罷,她想要,就有。不過一夜,她替徐景昌解決了無數難題,哪怕為了她的才華,徐景昌都會極力供養。所以根本沒必要去考慮短打的含義。因為只有一種含義,趙家舅舅定下的規矩,荒廢三年的她,需要去演武場重新做人。
徐景昌自始自終都沒改變態度,她夠強,才可以自保。謙遜如徐景昌,永遠不會狂妄的認為他能護住所有人。對著九歲的她都能鐵面無情,明天定是極其精彩的一天。那才是真.渾身青紫。
戲謔的表情刺激著楚岫云,她冷笑道:“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
庭芳毫不留情的補刀:“媽媽小意殷勤,又有哪個男人,會喜歡你?而不是僅僅喜歡睡你?”
楚岫云登時惱羞成怒,一甩門,走了!
庭芳隨手關上門,坐回書桌前,繼續看書。她不需要男人的認可。就如在福王心里,嚴春文的地位別想跟她比一樣。對著一個男人搖尾乞憐,遠遠不如跟對一個上司來的劃算。漂亮溫順的女人或男人,什么時候都有。只要你有權勢,就會有人源源不斷的供給。溫順比美貌更加廉價!
她與徐景昌,從來勢均力敵!
徐景昌很晚才回來。進門先說:“對不起,丟你一個人在家。”
庭芳放下書搖頭:“正事要緊,我不用你管。手上拎著什么?宵夜?”
徐景昌把包袱放下,打開:“另一套衣裳,還有些在趕。”
庭芳接過:“裙子?”
徐景昌道:“什么都有,先對付一下,過后你自己同裁縫說去。”
庭芳想起正事兒:“家務怎么辦呢?我可不會做。”
徐景昌笑道:“那些瑣事自然不能由你來做,原有個婆子,我放了她幾天假,明兒就能見著了。我不慣有丫頭,也沒想到這回能跟你重逢,什么都沒準備。明兒喊個人牙子來,買幾個丫頭。”
世道不好的時候買人,夠的上行善積德了。庭芳沒有反對,只是說:“我要個會梳頭的。”
“一時只怕尋不到,現能買的都是窮人家的女兒,得訓好幾年才能趁手。”徐景昌道,“我替你梳?”
庭芳震驚了:“你還會梳頭!?女眷的頭發?”
“很難么?”
“不難么?”
徐景昌見庭芳不大信,拿著把梳子,走到她身后,拆了發髻,重新梳。他對頭發沒有研究,但發髻結構無非就那幾個樣式。循著記憶,替庭芳扎了個雙丫髻,正是她小時候常梳的款式:“我見過才會,沒見過的就不能了。”
庭芳一臉血的看著徐景昌,不愧是能山寨自鳴鐘的人!帥哥你知道你這種逆天的人才擱后世得多少年薪嗎?
在庭芳愣神間,徐景昌搬出了個小箱子。輕輕掰了下把手,箱子層層散開,竟是個首飾盒。一個個的小盒子里的紅色絨布上,分門別類的放著各色首飾。
“這是?”
徐景昌笑笑:“四處跑,見到漂亮的就買下,省的下回找不著。”徐景昌撿起一朵珠花,插在庭芳的發髻,“一直,等你來戴。”
“四妹妹,我很想你。你有沒有想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