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沒什么情緒,不代表昭寧帝沒有。徐景昌特特送紙條回來,就表示昭寧帝不高興了。庭芳吩咐丫頭道:“備馬,我進宮一趟。”
看著陳氏擔憂的眼神,庭芳把字條攤在桌上,越氏的臉色登時就變了。庭芳沒興趣演我為你付出良多但不想讓你知道的純找誤會的苦菜花劇情,葉俊德也是當真不怕死,一輩子老翰林,性格耿直便耿直了,誰也不會計較。但一巴掌直直甩在皇帝的臉上,就是作死。伸手還不打笑臉人呢,葉俊德居然打笑臉的皇帝,當真有種。
不獨越氏,連越老太太的臉上也掛出了不滿的神色。豆子拿了件披風來,替庭芳密密裹好。越氏忍著想回家掐死丈夫的沖動,對庭芳道:“郡主穿昨兒那件更好。”那是昭寧帝賞的,穿著方顯得恭敬。
庭芳道:“斗篷騎馬不便。二嬸不消擔憂,陛下從不胡亂發作臣子,我去去就來。”說畢三步并作兩步,往外頭去了。
下著大雪,路上的行人極少,庭芳策馬至宮門,再疾步往乾清宮走去。運氣不錯,昭寧帝跟前沒人,她很快就得進南書房。卻是一眼掃去,侍立的太監換了三個。庭芳心道:庭瑤終于動到乾清宮了,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啊。
見禮畢,昭寧帝對庭芳嘆道:“我原知你二叔是個榆木腦袋,竟還抬舉了他。他不知道上一個罵太傅的人的下場嗎?還是真的膽兒太肥?”
庭芳道:“人太蠢!”
昭寧帝:“……”你贏了!
庭芳笑盈盈的拜了下去:“還請陛下饒過他這一遭兒吧。”
昭寧帝撇嘴:“你就護短吧,換個人你非弄死不可,自家二叔就來求情了。耳報神也是夠快的,我氣才消下去,你人就進來了。”說著叫起,賜坐。
庭芳笑著解釋:“師兄聽見陛下惱了,趕緊使人叫我來賠罪。”又道,“做侄女兒的,叫自家叔叔罵兩句,還能記仇不成?他也不是不疼我,就是拐不過心里那道彎兒,論起來倒也沒壞心。我就是惱他御前失儀,不敬陛下。”
昭寧帝笑道:“行了吧,回回有求于我了就好話不要錢的往外丟,禮也有了,敬也有了。我當真信了你的邪!”
庭芳笑著吐舌頭。
昭寧帝沒好氣的道:“太傅,乾清宮里嚴肅些!”
庭芳再次確認:“陛下沒惱我二叔吧?”
昭寧帝呵呵:“滿翰林院的書呆子,跟他們惱,非得短命不可。再則他都不肯做官了,又沒貪污*,我惱不惱與他有什么相干?御前失儀至多也就革職罷了。我還當你要不高興,哪知是我想多了。”
庭芳笑道:“我宰相肚里能撐船,上回罵我的人,可不是我惱了!”
昭寧帝:“……”合著單他炸了。
庭芳是不吝在昭寧帝面前展示大度的,沒有人喜歡小肚雞腸的人,作為昭寧帝的心腹,睚眥必報所帶來的負面情緒,早晚會惹的昭寧帝不滿。做皇帝的就怕臣子不夠傻白甜。
再則,作為下屬,拍馬屁是日常。時時刻刻講好話,只是拍馬的初級階段。好話昭寧帝聽的太多,口味太重,不趕上寸勁兒,等閑難拍的他通體舒泰。所以說不如做。摸準他的喜好,按著他的喜好處事做人,他喜歡你了,尋常的馬屁也能哄的他開懷。昭寧帝是個重感情的人,故,就得把自己重感情的一面表現出來。
混官場便是如此,日日都在順毛。順上司的毛,順下屬的毛。庭芳討好著昭寧帝,昭寧帝也拿盆景哄著她玩。順毛的高手,朋友滿天下,這就是人格魅力。做臣子有魅力了,權傾天下;做皇帝有魅力了,四海臣服。說白了,非利益沖突,與人為善與己為善。葉俊德不過罵兩句,又不少塊肉,庭芳是真沒計較,也是真來求情。當真被罰了,在父權社會,庭珮哥幾個是要受牽連的。
庭芳理了理思緒,又道:“陛下不知道,其實昨兒就吵了一場。我二叔啊,當真就是個書呆子。書上說甚便是甚,再不肯多想一步。我二嬸呢,是個極孝順的。原也相安無事,哪里知道岔子就出在了我身上。二叔覺著我拋頭露面不守婦道,不愿與我為伍。二嬸就光記著我爺爺臨終囑托,叫我們姊妹友愛。”說畢重重一嘆,“昨日吵嘴吵的二叔要休妻,把我娘氣的倒仰。二嬸哭的差點背過氣去,我娘才忙忙的帶了二嬸去我家歇著,今早起來,二嬸眼睛還腫著呢。”庭芳無奈一笑,“我家正不可開交。幸而我娘是大嫂,長嫂如母,她死摁著,二叔大底也寫不得休書的。”
昭寧帝又樂了:“我就愛看你家的笑話!還有沒有?再說點子與我聽聽,頂好是你為難的,聽著就高興!”
庭芳:“……”陛下你的惡趣味還能不能好了?
昭寧帝道:“不要小氣嘛!”
庭芳木著臉道:“陛下日理萬機,臣不敢打攪,臣告退。”
昭寧帝道:“別介!我還沒樂夠呢!你怎么對誰都比對我大方!”
庭芳哼的一聲,傲嬌的走了。
昭寧帝:“……”還是小時候可愛!啊,不,還是徐景昌更可愛!
打馬回家,庭芳的正院里已是鬧開了。庭玬與庭楓庭楊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打雪仗,廊下房知德、袁守一、庭珮與庭松哥四個站了一排。庭芳才進門,就差點被雪球砸到,輕巧一躲,庭玬立刻補了一記。幾個熊孩子的手法怎能跟天天被虐的庭芳相比,庭玬連續幾下都沒打中,庭珮輕咳道:“老三,你皮癢?”
庭玬方想起庭芳是郡主了,郁悶的道:“唉,不好玩了。”立定,朝庭芳見禮。
袁守一等人也跟著向庭芳行禮:“見過太傅。”
庭芳笑道:“五妹夫客氣。”又對庭玬道,“你四妹妹因生育虧了身子,你給我等著,明年看我弄不死你!”
庭玬立刻就高興的撲過來勾住庭芳的肩道:“好妹妹!我就說你便是做了郡主,也沒什么不同的。”
庭芳把庭玬扒下來,笑對房知德道:“你速度倒快!”
房知德一臉道貌盎然:“聞得二嬸來了,特來拜見。”
庭芳:“……”好假!懶的理他們,徑自掀簾子進門,才發現庭珊與庭琇坐在炕上,隔著玻璃窗看外頭景象。她一進門,越老太太先站起來問安。原本是該迎出去的,陳氏按著叫他們別動,此刻再坐著,便失了禮數了。
庭芳擺擺手:“不用多禮。”
陳氏忙問:“就好了?”
庭芳笑道:“嗯,沒事兒了。陛下日理萬機,哪里計較這等小事。”
越氏的心落回肚子里,不好意思的道:“生累你了。”
庭芳搖頭:“無事。”又對庭珊姐妹道,“你們怎么不出去耍?”
陳氏道:“冷的狠,姑娘家嬌弱,仔細凍病了。”
庭芳道:“眼都看直了,娘何必拘著她們。尋兩件厚斗篷來,放她們姐倆出去堆雪人玩。還有那頭麂子,叫廚房收拾了,就在雪地里烤著吃豈不好耍?”
陳氏看了看越老太太,有些尷尬。自家孩子確實太鬧騰,有講規矩的越家人在前,還是別太過。庭芳才不管,指著庭珊道:“三姐姐,你就給我裝!那年同三哥合伙兒在雪地里挖坑想引我掉下去的賬我還沒算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別擺著千金小姐的款兒,趕緊出去替我收拾了三哥,他才用雪球砸我,你們兩個竟不替我報仇?”說著一手一個,硬把姐妹倆拖下了炕,直接扔去了廳里,叫丫頭替她們穿斗篷,再踹出門去。
越老太太心中著急,她方才看著房知德極知禮,覺著不錯。庭珊又不知道此事,當著房知德瘋起來,還不定能不能說成呢。庭珊已然是個老姑娘了,再去尋個這般年紀還沒說過親,又已中了舉的后生,談何容易?事關外孫女,越老太太忍不住勸道:“畢竟有外男,看著不雅。”
庭芳挑眉道:“嫌不雅別來太傅家求親啊!要多雅的都有!”正看越家不順眼,想著當時越家還求娶庭琇來著,幸虧沒應,坑閨女呢!把活潑性子藏著掖著,這叫騙婚懂嗎?男人發現娶回家的貨不對板,萬千手段整死你,娘家還不好意思吱聲。越氏絕逼是越家基因變異爆的裝備,艾瑪她葉家真是運氣太好了!決定把庭珊的嫁妝弄豐厚點,越氏難得啊!
越老太太被庭芳的話堵的半死,只得看向女兒。越氏卻覺得庭芳說的很有道理,隔著玻璃窗,死死盯著房知德,看他有沒有什么異樣的表情。不管房知德喜歡什么樣的人,能容活潑的,就比只看得慣文靜的要寬厚,誰家女婿不是撿著寬厚的挑?
看了一回,發現房知德那四個大的在廊下紋絲不動,嘴里念叨著什么,大概是在說學問。房知德剛被黑箱進了舉人,剩下三個萬年備考,確實有的是話題聊。
越氏看不出個所以然,不一會兒,廚下當真把麂子肉片成薄片,拿碟子裝了,開始在院子里刨坑撘爐子。庭珊畢竟已經二十,幼稚的打雪仗覺得沒意思,但燒烤還是覺得挺有興趣的。探頭到窗邊,庭芳默契的推開窗子笑問:“還要什么?”
庭珊興頭道:“你不出來玩?”
庭芳笑道:“太醫下的禁令一本書那么厚,明年陪你們玩。”
庭珊有些遺憾,她幼年就同庭芳最好,少了她覺著便是看起來好耍的燒烤都沒那么多趣兒了。
陳氏道:“你四妹妹現還動不動手腳發涼,你若是覺得不好耍,就使人去喊你二姐姐,橫豎住的近,不消一刻鐘就到了。”
庭蘭更無聊!庭琇卻是知道庭芳當日之兇險,原先火爐子似的一個人,入冬后衣裳都穿的比她厚實些。徐景昌還百般怕她冷。氣血兩虧,且要將養呢。她被庭芳與偶爾過來串門的夏波光教了一腦袋歪理,此刻也有心試探袁守一,竟是拉著庭珊,就往爐子邊去了。
坐下燒烤,庭琇的余光掃過袁守一的表情,你是喜歡呢?還是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