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忻在刷校內論壇時, 看到首頁明晃晃的大標題，懷著好奇心點了進去，沒想到里面的內容氣的她手抖。

那張照片拍攝的環境, 沈苑米色的素凈床單和書桌上她和張冉冉的畢業合照溫忻都再熟悉不過, 帖子的發起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除了照片模棱兩可, 帖子的語言也極具煽動力, 雖然沒有特意點名道姓, 但是文中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意有所指。

京劇表演系的大一新生，漂亮，高冷, 不經常出現在大眾視野，對普通大學生的表白視若不見, 宿舍里堆著大多數家庭都承擔不起的奢侈品, 京劇表演系本來就沒招收多少學生, 比對排查之下，自然有好事者把沈苑對號入座, 更有甚者，不知從哪里找來沈苑的生活照，也貼在了評論區。

“溫忻，怎么了？”沈苑打工回到宿舍，就看到溫忻正對著電腦氣的牙癢。

“沒什么。”一聽沈苑的聲音, 溫忻一下子慌了神, 她連忙將電腦屏幕扣上, 因為緊張說話的尾音都稍稍拔高。

她知道沈苑從來不看這些無聊的論壇, 所以便下意識的瞞了她, 畢竟被別人說“被包養”的確很難聽。

沈苑沒在意她的反常現象，從書包里拿出特意給溫忻帶的壽司, 挑著她喜歡的口味買了兩條。

“阿苑。”溫忻看了看電腦，又看看沈苑的背影，雖然她認識沈苑只有短短一個月，但是她的人品，溫忻可以拍著胸脯保證，絕對不是那個帖子里說的那樣。

她一咬牙，還是說出了口，“阿苑，最近校園論壇里有關于你的帖子。”

沈苑整理書桌的動作沒停，低低的應了一聲，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

“應該是趙歡歡發的。”雖然是推測，但是溫忻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帖子里說什么了？”聽到溫忻這樣說，沈苑才轉過身來。

溫忻沒直言，把電腦遞給沈苑。

留言區越堆越高，有人放出一張自拍，后面的背景里赫然是沈苑在學校的停車場，坐上一輛豪車。

那張照片里還有牧景川，但是不知道是經過特意處理過還是怎么樣，他的身影很模糊，臉也看不清楚，但是明顯的是一個男人的樣子。

爭議的聲音便越發大了。

溫忻不想讓大家這樣詆毀沈苑，還費心的注冊了幾個小號，義正言辭的譴責大家的無端猜忌以及網絡暴力，除了溫忻，這樣的正義的聲音還有，但是很快都淹沒在好事者的評論里。

“阿苑。。。”自從看到帖子之后，沈苑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溫忻有些擔心的叫她。

正在此時，蒲銳挎著趙歡歡，兩人有說有笑的推開宿舍的門。

看到沈苑正在看他們，兩人交換眼神，趙歡歡一臉戲謔的撇了撇嘴。

沈苑嘴角微勾，臉上卻是滿臉冷意。

趙歡歡把挎包一把甩到床上，對著書桌上的化妝鏡補口紅，卻不料頭發卻一把被人抓住，口紅在臉頰上劃出長長的一道，看上去極其滑稽。

沈苑身量高，手上使了力道，趙歡歡只要一動頭皮便是撕裂的痛，“沈苑，你干嘛。”蒲銳看到自己的小姐妹受了欺負，連忙出頭道。

“你閉嘴。”溫忻一腳把自己面前的椅子踢到蒲銳身前，警告她別饞和。

“把帖子刪了，道歉。”趙歡歡在沈苑的桎梏下不得不保持著仰頭看她的狀態，沈苑微瞇著眼，語氣凌厲至極，讓一向囂張的趙歡歡竟覺得害怕。

沈苑見她不回答，耐心逐漸消失，“你想退學的話，我成全你。”

高校霸凌事件屢見不鮮，懲處也更加嚴格，如果查到證據面臨的結果就是退學。

趙歡歡色厲內荏，只是想詆毀沈苑，不想毀了自己的前途。

“好，我刪。”趙歡歡的頭皮一陣一陣的疼，她只能求饒。

她因為長得漂亮，從小到大都吸引著不少男生目光，趙歡歡喜歡并享受這種感覺，但是同宿舍的沈苑，剛入學時就搶走了屬于她的關注，趙歡歡心生嫉恨，但是沈苑卻不在意這些。

自己萬般在乎的東西，卻根本入不了別人的眼，這樣的強烈對比讓趙歡歡更加難受，在兩人的相處中，她的言辭便頗為針對沈苑。

因為沈苑的不在意，不回應，事態便越發嚴重，從生活中細小的摩擦，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在公開言論下進行誹謗和詆毀。

從沒見過這樣的沈苑，連蒲銳都噤了聲。

沈苑松開趙歡歡的手，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張濕紙巾，緩慢而仔細的擦過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把紙巾丟進垃圾桶，便繼續坐在床上看書。

這樣的不以為然就是絕殺，趙歡歡抽泣的跑出宿舍。

溫忻也實相的戴上耳機，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沈苑手里的書卻久久沒有翻頁。

她從小接受過外人的不少詆毀，關于自己的，關于她母親的，起初小小的她會不服氣，會出言反抗，但是有一些東西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到最后她已經對旁人的詆毀麻木。

可是趙歡歡這次，卻真正觸到了她的逆鱗。

牧黎川的一片心意被曲解成這個樣子，照片里甚至還有景川的身影，他們是沈苑的戀人，家人，朋友，這些都是沈苑的底線。

是她愿意付出一切去保護的東西，是她心里最后的柔軟。

趙歡歡被沈苑的反應嚇到，畢竟在宿舍拍照片的時候溫忻也在，趙歡歡怕事情真的捅到學校那里，在學校旁邊的網吧，登錄賬號刪掉了帖子，并且貼出了一張道歉信，表明自己在非事實的情況下無端猜測，對當事者和好事者都表示道歉。

事情這才漸漸平息下去。

只是沈苑，通過這一場爭議，在戲劇學院有了些名氣。

---------------

牧黎川的訓練一次比一次艱苦，時間也一次比一次長，從初秋到深秋，又從深秋到冬天，沈苑都一直沒看到過牧黎川的身影。

兩人聯系的頻率也不如上次，沈苑發過去的消息，幾乎是半個月才能得到牧黎川的回復。兩人便養成了習慣，沈苑把每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等到牧黎川拿到手機的時候，再一條一條的回復，雖然他不能及時的陪在她身邊，但是牧黎川也想知道她身邊發生的每一件或大或小的事。

“今天忽然降溫了，大家都窩在家里不出門，日料店沒什么客人，我便早早下班了。”沈苑坐在公交車站的椅子上，朝著已經凍紅的手心哈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凍僵的手指，又重新拿起放在膝上的手機。

“學校選派了幾個學生一起去澳門參加比賽，老師選中了我，最近要好好練功，比之前更忙碌了。”

雖然知道牧黎川大概率不會回復，但是沈苑還是摁亮手機屏幕，默默等待了一會兒。

重新刷新短信的收件箱，沒有任何變化，她才點了退出。

又給溫忻發了一條短信，“我今天不回宿舍，回家住。”

公交車來了，沈苑把手機放回口袋，微微的舒了一口氣。

沈苑知道沈一寒對自己的怨恨，從上大學后便沒有再回過沈家，和沈正平和程叔倒是多有通話。隨著時間的推移，不知道是沈一寒說了什么，還是他們感覺到她和沈一寒之間的矛盾，也不再強求沈苑一定要回到沈宅住，沈正平每個月給她打的錢幾乎是翻了一倍，生怕她克扣自己，在外面生活的委屈。

沈苑一分都沒花，都攢在銀行卡里，還有自己的一部分積蓄，等待攢齊了藝術高中的一年學費，一塊兒還給沈正平。

但是這次去澳門的一些材料需要家長許可，明天就是交申請表的最后期限，沈苑不能再拖，只好聯系了沈正平。

沈正平自然是一口應下，立刻交代張嫂多做幾個菜，又讓程叔來接她。

這樣寒冬的天，程叔年齡大了，腿腳不便，出門接她也麻煩，沈苑婉拒，但是心里卻暖暖的。

“看！下雪了。”鄰座的女孩子指著公交窗外，驚喜的叫道。

沈苑的思緒回籠。

車窗外，輕薄的雪花一片一片落下，逐漸在地上鋪滿薄薄一層，路上的行人也紛紛駐足，抬頭看今年的第一場雪，正式昭示著冬天的降臨。

這也是沈苑，在北京度過的第二個冬天。

程叔撐著一柄黑傘，站在門口等著沈苑。

剛下的雪比較軟，打在肩上很快的便化成雨水，沈苑加快了步子，拐彎便看到了沈家的大門，程叔像是一株不老松，站的筆直，看到沈苑的身影笑著朝她揮手。

場景倒是像極了沈苑剛來北京的那一天。

只不過天氣不同，時間不同，她和沈家的人也不再是陌生人了。

沈苑小跑著鉆到程叔的傘下。

程叔從外套里掏出紙巾，幫她擦掉頭頂融化的雪，又順手摸了摸她的略微潮濕的棉衣，責怪道，“這樣的天氣還要自己回來，怎么嫌程叔人老去接你丟人了？”

看著程叔慈祥的眉眼，沈苑笑道，“今天排練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如果讓您去接我，恐怕要白白等上幾個小時。”

“你這丫頭現在倒是牙尖嘴利了。”見沈苑比之前更加活潑，程叔心里也歡喜。

“快進去吧，老爺等你好久了。”

“嗯。”沈苑點頭。

張嫂手腳麻利的接過沈苑的書包和外套，“菜都熱好了，快去吧。”笑著拍了拍沈苑的肩。

沈正平坐在餐桌主位上，見沈苑來了臉上也露出笑容。

“沈叔叔。”沈苑問好。

“快過來坐這邊，你這孩子上了大學翅膀硬了就不回家了是不是？”沈正平招呼著沈苑做到他旁邊。

沈苑的眼眶酸酸澀澀，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座位上。

樓梯口傳來沈一寒抱怨的聲音，“張嫂，今天的飯吃的也太晚了吧，我在減肥呢。”

沈苑微微低頭，以為她特意挑了晚上的時間不會碰到沈一寒，卻沒想到。

“她怎么在這？”沈一寒見到餐桌旁那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拔高了聲音，她一只手指著沈苑，眼神卻不贊同的盯著沈正平。

“沈一寒，過來坐下！”看不下去沈一寒的無理取鬧，沈正平語氣嚴厲的說道。

沈一寒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從眼眶溢出，頭也不回的跑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