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颼颼的林間空地之中,傑諾?貝爾蒙德爵士冷然卓立,身體宛如鐵鑄般一動不動,對方充滿惡意的挑釁只讓他緊握光明之山的手臂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聽過用如此輕蔑的語氣說出口的話了。自從傑諾?貝爾蒙德接掌大帝鐵衛(wèi)之首的位置之後,他的地位並非不可動搖,敢於冒犯和挑戰(zhàn)無畏者的權威之人並不罕見。不過哪怕是其中最爲倨傲自大的對手,也都以小心謹慎、甚至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態(tài)度去面對傑諾?貝爾蒙德,以及他手中無堅不摧的神劍?光明之山。
那並非權力和地位帶來的附加之物,而是傑諾?貝爾蒙德在幾近五十年攻戰(zhàn)殺伐之中所獲得的無數勝利,帶來了令人側目的赫赫威名。然而此時此刻,在西塔森林的不知名林間空地中,身後迴響著隊伍迅速遠去的聲音,無畏者得到了生平第一次輕蔑不屑的對待。
哪怕這很可能只是一種試圖讓他疏忽大意的策略,無畏者依然感到怒火中燒?!拔也幌牒湍憬皇?,莎爾?班瑞女士,因爲在我的信念之中,真正的騎士絕不能夠欺凌婦孺……然而如果是身犯叛國大罪的婦孺就不一樣了。”他一面說著,一面緩緩將光明之山舉過頭頂,蓄積至巔峰的斷罪鬥氣轟然勃發(fā),宛如升起了一顆微縮的白色太陽。
“我不允許你通過這裡,織魂者莎爾?班瑞,你的腳步會終止於此!”
“頑固的老傢伙?!鄙癄?班瑞豐潤的嘴脣勾勒出一個不屑的弧度,慵懶的揮了揮手,彷彿是想要趕走一隻蒼蠅,“猜猜我需要出手幾次才能打發(fā)掉這個麻煩呢?”
無畏者以光明之山重重劈下作爲回答。劍鋒厲嘯著劃破空氣,毫不留情的劈向莎爾?班瑞的頭頂。長鞭“噼啪”一響,宛如怪蛇橫空,毫無溫度、卻帶有絲絲侵蝕生命古怪異能的紫色火焰驟然狂漲,在莎爾?班瑞的身前彙集成一團厚重的火雲。
劍刃切入火雲,感覺像是切入了一大塊又硬又韌的牛皮,而且?guī)в袠O強的粘著性。傑諾?貝爾蒙德眉峰一揚,謹慎的抽回光明之山,隨即火雲之中宛如毒蛇般竄出一截黑色的鞭梢,沿著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向無畏者的咽喉,速度快得簡直看不清楚。
由於早有準備,傑諾?貝爾蒙德輕易的擋住了這記突襲,劍刃劃過鞭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隨後無畏者大步進逼,光明之山呼嘯著左劈右砍,一劍接著一劍,連續(xù)不斷的劈砍彷彿匯聚成一條吞沒一切的光之河流,將莎爾?班瑞面前的火雲切割得七零八碎。
織魂者似乎一時間不太適應如此兇猛的攻勢,開始繞著圈子步步後退,同時用長鞭在空中劃出了無數圈子,擋住了傑諾?貝爾蒙德爵士那些最爲兇猛凌厲的進攻。鞭梢抽打著劍刃,紫火灼燒著白光,在銀蛇飛舞、劍光電射的兇險交鋒之中,莎爾?班瑞臉上的慵懶笑容沒有絲毫改變,只是目光變得認真了一些,扶在腰間的左手也做出一連串極其隱蔽、而且複雜多變的手勢。
劍刃和長鞭的交鋒持續(xù)了整整三分鐘,傑諾?貝爾蒙德爵士步步緊逼,將織魂者從林間空地的中間一直逼回了邊緣,逐漸取得了戰(zhàn)局的優(yōu)勢。不過他的呼吸也顯得急促起來,整整一個白天的艱難跋涉之後,又進行這場高強度的激戰(zhàn),已經讓老騎士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疲倦。他的粗重呼吸在朦朧夜色之中蒸騰成煙,劍刃上燃燒的鬥氣光焰也稍微黯淡了一些,不過每一記斬擊、突刺和劈砍的動作依然猛烈迅捷,勢不可擋。
眼看身後已無退路,莎爾?班瑞卻沒有露出絲毫沮喪的表情,嘴角的微笑弧度反而變得更大了。長鞭突然轉守爲攻,連續(xù)發(fā)出三次角度刁鑽的突襲,卻都被光明之山穩(wěn)穩(wěn)擋住。老騎士在最後一次招架的時候終於捕捉到了鞭梢舞動的規(guī)律,劍刃劃出一個比思維更快的圈子,第一次重重劈中鞭梢。那種感覺不像是砍到了皮革或者金屬,而像是切進某種生物的肢體當中,發(fā)出的聲音也像是一聲野獸垂死的淒厲嚎叫。
大約二十公分長的一截黑色鞭梢跌落地面,還像是被砍下來的蛇尾一樣扭曲蠕動不休,升騰起大量黏膩的黑色霧氣。傑諾?貝爾蒙德爵士後腳一蹬,順勢向前揮出一記猛烈的弧光,劍刃從莎爾?班瑞小腹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掠過,鬥氣光焰與皮甲的防護魔法相互衝突,炸開了一蓬四射散落的炫目光雨。
莎爾?班瑞用鞭柄擋住了第二劍,躲過了接踵而來的第三劍,然而第四劍終於避無可避,將她手中的鞭柄攔腰砍斷,精金碎屑宛如針雨一樣飛濺開來。
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眼底閃過一絲快慰,身體前傾,揮劍橫掠,光明之山化作一道璀璨的閃電,劈向莎爾?班瑞急速後退的身體。
由於手中已經失去了武器,織魂者很難招架住這次兇狠的劈砍,想要閃避更是力不從心。然而明明已經瀕臨絕境,莎爾?班瑞的微笑卻沒有絲毫變化,目光之中甚至流露出譏諷的味道來。
“真是個無趣的對手,傑諾?貝爾蒙德,年紀大了就不要好勇鬥狠,因爲這很容易葬送一世英名啊!”就在劍鋒已經快要觸及莎爾?班瑞豐滿胸前的時候,織魂者雙手併攏,十指張開,擺出暗黑精靈一族敬奉神祗的特殊手勢。
“暗黑之龍迪馬利特,奉汝之名,暗月神力,織魂羅網!”
隨著被輕聲喝破的咒語,林間空地的上空驟然被一團極其陰冷黑暗的月光所籠罩。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當即感到身體一沉,無數細微如絲線的幽綠色光芒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將他牢牢包裹在其中。光明之山向前劈砍的速度立刻驟然降低,就像是在無比粘稠的膠水之中揮舞一樣,簡直慢得可笑。
莎爾?班瑞腳步輕盈的從劍鋒前面後撤,似乎那些粘稠的光網對於她不起任何作用。隨後她惋惜的看了一眼活像是死蛇一樣躺在腳邊的長鞭,輕輕搖了一下頭,“老傢伙,你毀了我的鞭子。”她用柔和動聽的聲音說,“就拿你的命和這把寶劍來賠償吧。”
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他的確是疏忽大意了,或者說,是驕傲和輕敵矇住了他的眼睛。面對織魂者莎爾?班瑞這樣實力未明的狡詐對手,即使是全力以赴也不敢言必勝,疏忽簡直就像是把勝利和生命用自己的雙手和盤托出。
“難道我真的已經老了嗎?”沮喪的念頭劃過老騎士的腦海,隨即就被他竭力壓進心底,“沒那麼容易,莎爾?班瑞女士,勝負還沒有確定呢!”
斷罪鬥氣毫無保留的轟然爆發(fā),絲絲潔白的火焰從傑諾?貝爾蒙德爵士的灰色鎧甲縫隙之中噴涌而出,燒灼著纏住他身體的那些幽綠色光線。在鬥氣的加持之下,光明之山的劍刃彷彿延長了十幾公分,硬是從綠光之中拔了回來,然後被傑諾?貝爾蒙德爵士高高舉過頭頂。
然而即使是無畏者全力爆發(fā)鬥氣,依然無法擺脫那些細密如蛛網的綠色光線,只是勉強將光網撐起來一些。莎爾?班瑞發(fā)出一陣銀鈴般清澈的笑聲,伸出右手,五根手指上泛起幽綠色的光芒。
“五指延伸,織造碧空絲線,死色,浸透?!?
隨著咒語聲,莎爾?班瑞伸展開來的右手上綠光閃爍,五道耀眼的綠色光芒激射而出,朝著被光網緊緊纏住的傑諾?貝爾蒙德驟然合攏。
“無畏者的傳說,就在這裡結束吧?!?
“不,我們可不這麼認爲?!庇袀€聽上去相當年輕的聲音接口說,“格雷果伯爵,就是現在!”
迴應這個聲音的是一聲蠻牛般的悶吼,緊接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帶著嗚嗚風聲從樹叢裡面飛了出來,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砸向莎爾?班瑞。織魂者下意識的轉動手腕,本來朝著傑諾?貝爾蒙德爵士射去的五道綠色光芒凌空轉折,精準的命中那個黑影,當即將其洞穿。
黑影跌落地面,織魂者只看了一眼,臉上的微笑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一股深切的憤恨,幾乎讓她姣好美豔的容貌都爲之扭曲?!坝质沁@個該死的伎倆,傑迪?盧克斯,你這該下地獄的小鬼,我要把你的靈魂撕扯成億萬碎片……”
“傑迪?盧克斯特製金牌脆皮烤全豬轟殺術!”
紅光一閃,巨響如雷。緊接著是如同從地獄裂口處吹拂而出的猛惡焚風驟然襲來,空氣變得灼燙無比,吸進肺裡彷彿燃起一團烈火;組成光網的那些細密綠光在能量狂瀾之中紛紛破滅,莎爾?班瑞咒罵著伸出左手,五道綠光再次掠空而過,卻在下一瞬間被空中浮現出來的無數暗紅色光斑所阻擋,爆發(fā)出更加猛惡的連串轟鳴。
灼熱氣浪夾雜著煙塵向外翻卷,彷彿有一隻巨龍揮起巨大的翅膀,摧折樹枝,捲起砂石,逼得林間空地四周的暗黑精靈們紛紛退避。等到狂風終於平復,塵埃稍稍沉降之後,斥候首領麗莎?黑刃和暗影刺客教官崔西?血蛇搶先衝入空地,卻只看到衣甲破碎、臉色鐵青的織魂者莎爾?班瑞,以及在她面前不遠處的一個冒著熱氣的巨大坑洞。
“那些傢伙已經逃走了。”麗莎?黑刃皺著眉頭說,“第一主母閣下,非常抱歉,事發(fā)突然,我的斥候來不及攔住他們?!?
“你應該慶幸沒有攔住纔是,麗莎姐妹。”崔西?血蛇毫不客氣的插口說,“畢竟那是一位天騎士和一位大魔導師,還有個實力不明的黑大個,輕舉妄動只會讓我們損失更多部下?!彼蝗怀榱顺楸亲?,語帶疑惑的自言自語起來,“唔,這是什麼味道?真是相當誘人啊,這裡剛剛烤過什麼肉類嗎?”
莎爾?班瑞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要在這些細枝末節(jié)上傷腦筋!”她厲聲吩咐說,“麗莎?黑刃,崔西?血蛇,你們各帶二十名斥候,沿著那些人類逃走的方向追擊,這一次一定不要讓他們逃掉!”
“那麼您呢?”麗莎?黑刃有些不解的擡起雙眼,“第一主母殿下,您不和我們一起嗎?”
“我要去抓一個讓我真正感到憤怒的小鬼,真是有趣,難道他以爲這麼簡單就能夠擺脫織魂者的追蹤嗎?”莎爾?班瑞擡起下巴,朝著另一個方向投去目光。她的眼裡凝結著一片寒入骨髓的冰冷,讓麗莎?黑刃和崔西?血蛇不由得相互對視一眼,隨後全都垂下目光,用恭敬的語氣回答說。
“悉從尊願,第一主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