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拔樹先除根

阡嫿伸手去理楊柳蔭的頭髮，她也不躲，像看姐姐一樣看著她，眼睛一眨一眨。

“你好美啊！”她伸出纖瘦的手，放到阡嫿的側(cè)臉上。

在阡嫿不解的時候，門開了，楊柳蔭的貼身宮女提了壺?zé)崴哌M(jìn)來，見到這情景，把壺撂到地上，幾步跑過來，把楊柳蔭拉到一旁。

厲聲道:“你來這裡幹什麼？我們娘娘已經(jīng)什麼都不記得了，你還不放過她。”楊柳蔭被她拉著，一會兒看看這宮女，一會兒又看看阡嫿。

“好大的膽子！”惜諾上前兩步呵斥她。

“我已經(jīng)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大不了就把我給殺了。”她沒有改變一點語氣，神色間露出悽傷來。

“惜諾，無妨。”阡嫿從牀邊站起來，道:“我只是來看看她，沒有惡意。”她說完朝外走去，走到隔門，停下腳步，道:“爲(wèi)什麼不生火？”

“我們娘娘說她不感覺冷，不要我生火。我可是跟著我們娘娘進(jìn)宮的，怎麼會害她？”

阡嫿?jīng)]再說什麼，惜諾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屋內(nèi)傳出那宮女的聲音:“娘娘天還冷著，聽奴婢一句，生盆炭火吧。”

楊柳蔭沒說什麼，就只剩輕輕的腳步聲。

不待阡嫿問，惜諾就開口道:“是落花，茶具裡有殘餘的味道，她已經(jīng)忘盡了前塵。”

忘盡前塵，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她大概是心裡冷，才感覺不到冷吧。

雲(yún)揚(yáng)帥軍回到千秋，身上的箭傷剛癒合，又增加了槍傷，他本就清瘦，這麼一折騰，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他未待聖旨就調(diào)用紀(jì)城軍一事，穆靖遠(yuǎn)以戰(zhàn)事緊急爲(wèi)由，沒有多追究。少陵和乾風(fēng)就咬著，他失了一半的州土，不肯鬆口。

穆靖遠(yuǎn)也不好袒護(hù)他，肅著臉道:“魏王有何話說？”

雲(yún)揚(yáng)陰鬱青瘦的臉，多出幾分堅定之色:“兒臣有話說。世顏公主剛嫁到萬古不久，萬古雖發(fā)兵奪取州地，卻未曾對公主有任何動作。爲(wèi)了公主的安危，也爲(wèi)了減少我軍將士的犧牲，兒臣才斗膽與萬古丞相劃分州土。”

此語作罷，龍椅上的穆靖遠(yuǎn)臉色微變，那個他最疼愛的女兒，被他親手送到了它國，是他這個做父皇的虧欠了她。

穆靖遠(yuǎn)道:“魏王所言，朕以爲(wèi)有理，此事莫要再提了。”

“父皇。”乾風(fēng)急忙開口，見穆靖遠(yuǎn)擺了擺手:“朕累了，都散了吧。”說罷，起身從側(cè)臺走下去。

清晨，承晉到處飄著乾冷的氣味，寢宮外兩排侍女，噤聲站在門外，寢宮的門被一腳踹開，站得最近的聽蘭，嚇了一哆嗦。如夜換回了平日的墨藍(lán)色錦緞薄襖，大步邁出門。那些侍女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去了哪。

屋內(nèi)傳出一聲清冷的女聲，“聽蘭你進(jìn)來。”

“是。”

王和王妃剛剛大婚，不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嗎？怎麼氣氛這麼嚇人！

聽蘭碎步走進(jìn)來，帶上門，走到內(nèi)室。

“昨夜的薰香和合歡酒是你製備的吧。”初瑤坐在案邊，已經(jīng)梳洗好，不算華貴的裝扮，多出幾莊肅來。

“是。”聽蘭低著頭，不敢看她。

“是你做的。”她的語氣不是質(zhì)問，是肯定。

“聽蘭知錯，於太妃的確要聽蘭在香和酒中動了手腳。可是聽蘭真的是爲(wèi)了少帥好。少帥對王的心意，聽蘭最瞭解。”她跪到了地上，把話說出來，反而不那麼害怕了。昨夜她偷偷回到門外過，聽到一聲大響，猶豫再三，終究是沒有進(jìn)來。

她雖然沒有責(zé)罰她，她卻知道她生了很大的氣，眼神冷得駭人。

她一直跪著，她不要她起她就一直跪著，她不後悔，她是真的想要她幸福。過了多久，久到她從腳麻到了腿，聽到她說:“你下去吧。”

她擡起頭，見初瑤正望著緊閉的窗戶，她站起來，慢慢走出去。

她的心意！她是何時動了心呢？是初見他受傷時，與高庭謙相似的容貌？是與他在橋上觀瓊花盛放時兩兩寂落的那次？還是在戰(zhàn)場上被他打敗，與他話說天下，他桀驁的背影？又或是……

是她孤寂了太久，是她一直在等一個人。遇見了，不肖多少共處的時光，便生出了愛慕之心。即使他不是她尋的明主，她一樣會不惜跋山涉水尋他，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rèn)。

已然到了午膳的時辰，她欲起身，見一侍女

進(jìn)來道:“王派奴婢來告知王妃，王出城了。”

她順手披了一件外氅，朝城樓上去。如夜御馬在前，背影筆挺英岸，百餘人騎馬跟在身後，越走越遠(yuǎn)。

李笑允對朝政不能僅僅用勤來形容，新年只休了兩天朝，從初二到十五，每日都準(zhǔn)時上朝。國中沒有大事，報上來的事也就更少。

要按今日的情況看，似乎該下朝了，此時，一人出列道:“臣有本奏。”

“徐愛卿請講。”

那人取出奏摺，低頭奉上，萬公公下臺階取了，交到李笑允手中。

李笑允掃過之後，把奏摺握在手中道:“此事可有證據(jù)？”

“臣這裡有振州和粼州四名秀才的連名狀。臣也曾多方探察，兩州尹貪污朝廷發(fā)放的民款一事，確實無疑。”

阡嫿望了眼上奏的徐太僕，他不是右丞相的人，看來李笑允要拔根了，這事已經(jīng)擱置許久了。

“豈有此理！”李笑允看過連名狀把手裡的奏摺一摔，道:“立刻宣他們二人進(jìn)宮。”

徐太僕道:“幾日後便是許昭儀的壽辰，臣聽聞皇上已經(jīng)宣了許大人進(jìn)宮了，臣還聽聞林大人也跟隨許大人一起進(jìn)宮了。”

李笑允伸手點了下頭，輕笑一下，“朕都給忘了。這個林義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離職守！”

你會忘？阡嫿心裡冷笑一聲，等著下他演下半場的戲。

“去查一查，許志林到宮裡，還有多少路程。”李笑允偏過頭來對萬公公道。

萬公公上前道:“許大人和林大人已經(jīng)到宮中了，奴才本想等散朝之後再稟報皇上。”

“來得還真是時候，宣他們二人進(jìn)殿。”李笑允濃眉一挑，嘴角勾起笑意。

“宣許州尹，林州尹進(jìn)覲。”

約莫過了一刻鐘，兩人穿著棉氅走進(jìn)來，跪到地上:“臣許志林，臣林義叩見皇上。”

李笑允也沒讓他們起來，道:“萬公公把奏摺拿給兩位卿家看看。”

萬公公拾起奏摺，遞到他們手裡，兩人還沒看完，臉就變了色，拿著奏摺的手抖得像抽筋了一樣。

李笑允笑道:“兩位卿家不會是路途遙遠(yuǎn)，累得奏摺都拿不住了吧。”

兩人手撐在地上，哆嗦道:“臣……臣。”

“你們可知罪？”李笑允大喝一聲。

兩人磕頭道:“臣知罪，臣知罪。”這奏摺上把他們的罪行寫得清清楚楚，連貪污的數(shù)目都極其準(zhǔn)確。

“那好，按我萬古律例，貪污朝廷錢款，超過百萬者，革職斬首。”

許志林?jǐn)E起頭來，道:“微臣知罪，微……微臣有話說。”

李笑允倚到龍椅上，夠著嘴角，　挑聲道:“講。”

“臣……”他瞥了一側(cè)的尹太常一眼，顫聲道:“臣……臣這些年貪的銀兩，一多半都被尹太常收了去。微臣開始的時候貪得並不多，可是後來臣若是不貪，就沒有銀兩給尹太常。微臣不過是一個小小州尹，若是得罪了尹太常，哪裡有好果子吃。”文妙在信中說，皇上對她已不似從前那般寵愛，想邀皇上吃個飯，連面都見不到，女兒是指不上了，若是舉報有功，說不定還能免了死罪。

尹康的臉頓時綠了，“信口雌黃！”

李笑允開口:“尹卿莫急，若是許志林真的污衊尹卿，朕一定還尹卿一個公道。”

“你可有證據(jù)？”

許志林眼睛左轉(zhuǎn)轉(zhuǎn)又轉(zhuǎn)轉(zhuǎn)，他哪來的證據(jù)啊。阡嫿道:“臣倒是有一個證人，不知皇上能否允許她到大殿來？”

右承相道:“看來左丞相早就知曉此事，爲(wèi)何知情不報？”

阡嫿輕笑一聲，這就按捺不住了！“本相對此事知之甚少，是徐大人爲(wèi)了證人的安全，纔將人拜託給本相。”

李笑允道:“左丞相若是想包庇誰，也就不會將證人帶到這來了，右丞相多心了。”他目光轉(zhuǎn)向阡嫿，“請左丞相將證人帶進(jìn)來吧。”

“此女名葉瓊兒，已經(jīng)候在殿外多時了，皇上傳召便是。”

“宣。”

葉瓊兒走進(jìn)大殿的一刻，尹康的一晃，又穩(wěn)住了身子。

“民女葉瓊兒，叩見皇上。”

“免禮。”

葉瓊兒起身，與阡嫿交替了個眼色，道:“民女這裡有尹康多年收受官員賄賂的帳目，請皇上過目。”

李笑允看過，直接拋到尹康腳下，道:“尹卿可認(rèn)得這東西？”

“臣不認(rèn)得。”他怎麼養(yǎng)了個這麼吃裡爬外的東西，好在這些東西還不能坐實他的罪證。

“那尹卿是說這字跡是僞造的了。”

“現(xiàn)在有模仿筆跡才能的人比比皆是，臣冤枉。”

李笑允道:“那裡面可是夾了一張，尹卿與許志林寫的信，你擔(dān)心他不再給你贓銀，上面蓋了你的官印，官印也能僞造不成？”

“那不是臣蓋上去的，一定是有人偷偷蓋上去陷害臣，皇上明鑑。”

“那就是說尹卿的官印曾經(jīng)被盜走，你難道不知道丟失官印是死罪？”

“臣……臣。”尹康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越描越黑，心急之下，望向右丞相。這種時刻，他怎麼會管他這個無用之人。

“民女還有一事，想請皇上還民女一個公道。”葉瓊兒跪到地上，一臉恨意。

“何事？”

“尹康殺害華謹(jǐn)王的父母二人，僞裝成事故而亡，民女的爹孃知曉了此事，尹康就殺人滅口，還將民女收養(yǎng)到府中，爲(wèi)他除掉不順?biāo)獾娜恕！?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題外話

開虐之前的小小前奏，我更得慢，多多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