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貝利斯還是比較滿意地，跟著陸耕濃走了；原則思路雖然定下來了，後面的具體事務，操作與落實，也夠一干人忙一陣子的。

固亭先生回來省親，帶尼古拉斯.貝利斯過來談事情，只是摟草打兔子；正正經經要商量的，還是大夏有關婆羅洲的事情；這纔是自己家的，息息相關的大事情。

固亭先生當了快兩年的議會議長，倒是更加沉穩有餘；估計平時各種奇奇怪怪的觀點，在他耳邊呱噪的不少；他還得有耐心，仔細認真地聽取各方面各層面的意見表達；即使不同意，也要有個上得了檯面的理由；不能心煩意躁，就帶在臉上，更不能一趕了之。所以，竟磨練出特別好的養氣功夫。

翁固亭：幼鳴，國內形勢不太好吧，長毛的勢頭，有點堵不住了吧？

楊孟晗一笑：本來，東南沿海，有我們巡防師，問題應該不大的；誰知道，鎮江的文藝與吉爾杭阿，竟然那樣大意；丟了鎮江，丟了自家性命不說；還順帶著，幫了太平軍北伐援軍一個大忙，讓太平軍曾立昌部如虎添翼。嗯，也害得和春吃了大敗仗，再後來，也把勝保坑得很慘。說起來，這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三月中，在山東臨清州，休整了半個月的太平軍北伐援軍，在城北迎擊匆匆趕來堵路的勝保軍；太平軍用英式洋槍洋炮，擺開車馬，勝保的精銳馬隊想騎兵突擊，被打得人仰馬翻；後面又被太平軍各路騎兵乘勝反擊，傷亡過半，一路向北潰逃。聽聞勝保兵敗，連僧格林沁都不敢硬頂，率部撤阜城之圍，徐徐退到滄州，築壘固守。

翁固亭：那我大清調集了十幾、二十萬大軍，圍攻五六萬太平軍北伐孤旅；靡費無數錢糧，竟然未竟全功，讓他們給逃出生天了？

楊孟晗：太平軍北伐軍還是損失慘重的，據說，能夠從阜城活著走出來的，不到兩萬人。不過，籠中餓虎，放出來後，反而更兇了。不幾天，就攻下德州；之前是魯西被打爛了，現在是魯北、膠東要遭殃了。勝保被革職留用，躲在保定舔傷口；僧格林沁也根本不敢領兵進入滄州以南地界；山東那點綠營、那幾個練勇，又濟得了甚事。

翁固亭：青州有一支駐防八旗軍吧？

楊孟晗：唔，額定兵員兩千，去年初，調八百人支援鎮江，估計上陣能打的，全給抽走了；今年正月十五，一股腦兒全沒了。可別讓太平軍摸到青州，青州駐防八旗現在比樣子貨還樣子貨，不望風而潰，就是國之干城了；長毛兵鋒一到，又是一件慘事......

翁固亭：中原又亂起來了，難民會成倍增加啊；但我沒看到難民營人員增加很多呀？雖然年後運力增加了兩、三成，應該不足以消化涌下來的難民吧？

楊孟晗摸摸鼻子：我讓第一旅住淮安的那個團，前出徐州、海州一線了；把北方的難民儘量引導到海州，讓旗昌洋行、怡和洋行他們的船隻，直接拉去加州、澳洲。嗯，一到滬上，知道大夏國的好事，很多人就不肯往其他地方去了；可是，我們自己的運力，真心不夠呀。

翁心佑：實際上，去美國加州、去澳洲，都不壞呀，不比大夏差多少呀？

楊孟晗：因爲不是中國人的政府嘛，中國人多少還是不願意的；尤其是有得選擇的時候，更不肯去了。嗯，像劉鬆巖的老家太康，光太平軍都過了兩趟了，還不時的有捻子搶來搶去，本身這幾年年景都不好，老百姓根本就沒心思好好種地了。有劉大知州做靠山，鄉親們成羣結隊地往滬上跑；嗯，聽到太康口音的，連陳昱之他們都不勸他們去海州出海；勸也勸不動，人家主意正的很，就是一門心思，孔雀東南飛。

翁心佑：這個我知道，你這個幹大舅子有辦法的很，鄉土情結也重得不得了；自己想辦法找船，幫鄉親們移民。就在坤甸邊上吳淞縣以東，位於萬律河和萬喇河交匯處，昭陽市的南面，建立了一個新縣，名字還叫太康縣。除掉軍屬移民散在各縣不算，其他的太康縣移民，幾乎都集中在那邊。如果把在滬上討生活的太康人都算上的話，太康人都跑出來一多半了，比你老家定遠的移民比例，只高不低唉。

楊孟晗：嗯，我老家定遠，自陳昱之部駐防後，一直比較安全；還有打工的人、出海的人，老寄錢回去，日子好過；很多人就安逸了，這年吧，出來的人，慢慢反而少了。太康移民，也帶動了附近幾縣的移民，跟風跑出來的，也不少，河南是人口大省吶。美國加州及以北地區，還有澳洲，很多地方適合種麥子；可是，知道南洋大夏情況的，一心只往大夏走；現在，陳昱之他們，只能忽悠那些剛出門的，不曉得南洋好事的。還有，就是拿移民送老婆這個說法，引人上鉤；連唬帶蒙的，讓他們在海州上船；呵呵......

兩人聊了幾句國內戰事，喝了一會茶，話題慢慢還是轉移到大夏國國事上。

翁心佑：幼鳴，現在西婆羅洲局面基本穩定了，年後幾個月，又移民了好幾十萬人，發展勢頭真的很好。按理說，應該埋頭髮展幾年，積攢實力，徐徐再圖擴張，纔是正理。但西人大戰，這個時間窗口，可來之不易，稍縱即逝；錯過了，也許要等上十幾、二十年，纔有機會；或許，要等更久，才能找到合適的機會。春節的時候，你兄長是準備跟你商量這件事情的，但後來還是覺得等事情明朗了，再說不遲；況且你要忙的事太多了，所以，就沒跟你太深說。老夫與你兄長鳳鳴，商量過很多次；覺得就這麼白白放過了，真的不甘心。當然，現在就匆忙東擴，很多條件是很不成熟的；所以，我專程回來一趟，想聽聽你的意見。

楊孟晗沉吟半晌，慢慢說道：這個事情，我也考慮過；原來是想把這件事情，放到三五年、乃至十年八年以後，可能就水到聚成了；到時，有阻力也不是很怕；等自己實力強大了，對外界的壓力，承受能力會好一些。當然，無論什麼時候做這件事，都會要承受意想不到的各種壓力。

翁心佑：紅毛，比我們原來想象的，要虛弱一些；它們在南洋殖民地的武裝力量，雖然表面上有兩萬多人，但本國士兵只有三分之一；海軍的紅毛比例高些，陸軍還不到四分之一。只要別國不干涉，對付它問題不大；況且，大夏東擴，我們也就針對馬辰的兩千多人的紅毛殖民地軍隊。

楊孟晗：嗯，戰事一旦起來了，也不能保證，紅毛會配合我們的節奏，控制戰爭規模的；還是要準備得更充分一些纔好；必要時，也可以突襲一下馬達維奇亞，把它徹底打服了。

翁心佑：幼鳴，如果我們打垮紅毛，會不會有其他人，也來搶紅毛的殖民地？

楊孟晗搖搖頭：不會太多；英國人和紅毛有協議，他不會下手；要有下手搶的，肯定是法國人。但是，比如蘇門答臘，法國人想搶，英國人未必會答應；馬六甲海峽、巽他海峽，是通往遠東的咽喉要道，英國人不會與法國人分享的；況且，法國人現在根本抽不出手。至於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是王小六過年，一年不如一年；能保住目前的地盤，就已經很開心了。

翁心佑：英國人對別人擴張，一直很在意，是嗎？

楊孟晗：是的，他要做老大，是不會輕易給別人成長壯大的機會的。

翁心佑：是的，北極熊胃口大了，雖然挑起克里米亞戰爭，是法國人起的頭，好像英國人背後使的力氣纔是最大的；不然的話，奧匈帝國、普魯士，纔不會給法國人面子的，不對著幹就不錯了。但是，幼鳴，好像，這一仗就是打勝了，英國人也沒有能看到的真金白銀似的、實實在在的好處，是吧？

楊孟晗：是的，有的只是戰略層面的好處，保證了未來蘇伊士運河，這一海上生命線的安全嘛。至於說戰敗賠償，北極熊是有點另類的，又臭又硬；不會像我大清那樣，動不動就認栽賠銀子的；北極熊是打贏了，他們要錢要地，要的最狠；打輸了，哪怕就是戰場上輸得很慘，他們向來就是這態度，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嗯，所以約翰牛一般情況下，不願意跟北極熊打仗，那真是件賠本賺吆喝的生意。

翁心佑默默思量了一下，慢慢說道：幼鳴，是不是開戰這件事，要做得講究些，最好找一個上得了檯面的理由？

楊孟晗：是的，前期的外交與輿論雙重壓迫，是必須要做的。

何卓人：固亭先生、幼鳴，是不是讓那些混在達雅人的猴崽子們，動一動？一旦頻繁發生流血衝突，就會有華人華僑的財產與生命，遭受威脅的。

楊孟晗點點頭：保護華人華僑生命與財產安全，這個理由很強大！到時候，在報紙上天天報到，越誇張越好；然後，到各家公使館去訴苦，打悲情牌；還有就是讓住馬達維基亞的總領事，天天到紅毛總督府去抗議......

翁心佑：還可以讓劉阿龍他們動一動，他們一拱火，事兒會更大；說不定，能把怡和洋行拖進來；如果事情辦得巧的話，說不定能把英國佬拖進來，讓英國人也不好說話。

藍大盛：那過後劉阿龍怎麼處置，他要是立功贖罪了，以後就不好找他麻煩了？

翁心佑笑笑，拿指頭點點藍大盛：也不知道劉阿龍怎麼就把你得罪了，你也太小心眼了，死盯著人家不放。嗯，人家早就想好，躲你遠遠的了。他們在澳洲北面新幾內亞島，找了一塊地方，準備去做小酋長了。對了，幼鳴，我看你已經策劃移民馬達加斯加了，爲什麼對同樣空曠的新幾內亞島，關注得不多吶？

楊孟晗：這個島雖然比馬島還大些，但地形更爲崎嶇，開發的價值反而更小。而且，盯著它的人，並不少；荷蘭人已經宣示過主權，好像在上面已經有殖民點，英法兩國，尤其是法國，也早就惦記上了；估計法國人在克里米亞戰爭以後，眼睛會從歐洲移開，會放眼世界，對新幾內亞下手的可能性很大。嗯，搞幾個殖民點，我不反對，也讓商會注意跟進保護；但現在還沒必要建立政權，有基層的自治鄉鎮就可以了，誰來了都可以跟誰混，暫時交幾個稅錢也無所謂。嗯，島上的原住民，還原始得很，有獵頭的習慣，相互常年打生打死的；一定要注意生命安全，嗯，華人移民想紮根下來，並不容易。

翁心佑：幼鳴，你的意思還是，只要島上面的人口比例，華人慢慢佔優了；就不用著急了，這地方早晚還是我們的，是吧？現在不要那麼顯山漏水的，引起其他人，尤其是英國人的警惕與關注；目前，只是在婆羅洲，我們吃相稍微難看一點；其他地方，都要低調再低調，是吧？

楊孟晗一樂：是的，很長時間內，我們都不能讓約翰牛，賊惦記上的；我們只能捏著鼻子，跟他做朋友。這一點，算是未來幾十年內，大夏外交的基本國策。

現在，也只有這一招；光賭氣、死要面子，是沒用的。反正，時間在我們這一邊，慢慢利用人口優勢，勤奮地揮舞鋤頭，起早貪黑，挖各家的牆角。

最後商定，成立一個專門臨時委員會，協調相關事宜。組長是楊孟昭，副組長翁心佑、楊孟晗，組員包括周立春、何卓人、凌蔚樵、閔路杭、藍大盛、陸耕濃、顧薌齋。要求軍隊、情報、外交各部門要緊密合作、步調一致。

翁心佑：幼鳴，知道你今年有大行動，肯定很忙。但南洋的事，你也不能撒手不管；前面的鋪墊工作，我們來做，暫時不煩你；到具體行動時，我和你兄長鳳鳴，都希望你能到現場，指揮具體作戰行動。不然，我們多少有些不放心。

楊孟晗考慮一會，點點頭；要是這樣的話，大夏東擴之戰，最快，至少也要拖到十月份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