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糾纏的,李副變成了被灌酒的主要目標,有一個女子索性搬了張凳子坐到了他身邊,讓他在這溫柔一刀里邊喝邊苦笑。崔老板一直在跟滕云寒暄。另一個女孩子找到了江源的一個生產總調度,那中年調度原本好色,自是如魚得水。
剩下的最后一個女子卻是走到葉昀身邊。這也不難理解,除了已經在喝的之外,其余同桌的人不是不能惹,就是滴酒不沾,單從葉昀坐的位置來看,身份應該不低于其他幾個部門主管,他又年輕俊秀,成為目標也是情理之中。
可葉昀一看到那女子端著酒杯走到自己身邊,頓時慌了神,連忙用求助的眼神看著大哥和向遠,葉騫澤不看他,忍笑閑適地吃菜,向遠更是表情捉狹。
“帥哥,我敬你一杯。”
眼看求助無門,葉昀不禁急得跺腳,他朋友圈子單純,偶爾幾次喝酒,也是跟熟悉同事同學,那些老干警所謂的下班后的“減壓活動”,他也是從來不去的,所以何嘗見過這些。
他對著那女子的酒杯連連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怎么會喝。”
那女子倒也有性格,并不撒嬌裝嗔地糾纏,說完了一句話,就靜靜地端杯等待著,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卻也沒有走開的意思。向遠的興味更濃了,索性停筷,專注看著這邊。
葉昀身邊那女子,眉目淡淡的,相當娟秀動人。
“不……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會喝,大哥,是吧。”葉昀再次無辜地求助葉騫澤。
要是往日,葉騫澤必定替他解圍,不過想到葉昀平時對異性的無動于衷,葉騫澤把原因歸結為靦腆,他想,只要不太出格,讓葉昀多跟女孩子接觸一下也無妨。
于是葉騫澤笑道:“阿昀,你不是才說喝酒要算你一份嗎。”
葉昀表情痛苦,可他前面的人看來是跟他耗上了,他不回應,對方也始終保持舉杯的姿勢一動不動。
葉昀雖然對女孩子很少上心,但是卻一向尊重,他是實在不想喝的,然而讓一個女人這么耗著,也不是男人的作為。騎虎難下之際,只得站了起來,匆匆把杯里的酒一仰而盡,然后說了句,“謝謝。”然后就坐下來低頭不停喝湯。
他想順利過關卻沒有那么輕松,那女子笑了一聲,說道:“何必這么害怕呢,連杯都不敢碰,這酒又不臟。”
“不是的。”葉昀聽對方話外之意,竟像是有幾分苦澀之意,他其實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怕她誤會,只得無奈地再次倒酒,輕輕跟她一碰,“好吧,我喝。”
喝完之后,葉昀看了身側的向遠一眼,向遠低頭拿著手機,居然在發短信,仿佛全然不理會身邊的事。葉昀心中氣悶,暗暗咬牙。
果然,一杯剛過,下一杯又來了,那女子主動幫葉昀倒了酒,“都說酒過三巡才是待客之道,我再敬一杯。”
“真的不能再喝了,不……不……”葉昀還在擺手,一杯酒卻被那女子送到他唇邊,不由分說地要讓他喝下去,葉昀見一桌人大多在看著自己,窘得滿臉通紅,只想快快結束這折磨,手忙腳亂的要去接杯,那女子不放,整杯酒就這么灌進了他嘴里,嗆得他咳了幾聲。
“沒事吧沒事吧。”葉騫澤站了起來,大家都笑了。一般出來陪酒的女子未必都如葉昀眼前這個那么大膽,而且她不過看準了葉昀的稚嫩,脾氣又好,才敢如此放肆。
眼看還有第四杯,葉昀在桌底踢了踢向遠,向遠剛放下手機,順手給他遞了張紙巾,卻仍不開口。葉昀當真惱了,用腳往后推開凳子,“我去洗手間。”繞過那女子就要離席。
他開門那一刻,正好江源的八、九個中層魚貫而入,手中均有酒杯,向遠看見他們,微笑道,“先別急著敬我們,先敬漂亮的姑娘,對了,酒過三巡才是待客之道。”
一片酒桌上的混戰中,向遠跟葉騫澤低語了幾句,也起身離席,走出雅間,葉昀果然沒有去洗手間,站在走廊一側擦著衣服上的酒漬,看見向遠出來,表情更是恨恨的。
“連你也看好戲,好玩是吧?”
“怎么?急成這樣,不過是女孩子敬你幾杯酒,男子漢大丈夫,喝了就是了,惱什么?”
“喝酒就喝酒,我不跟她計較,可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樣也不吭聲,算了,笑吧,我先回去了。”
葉昀也不知道為什么狼狽之余,他最惱恨的竟然是向遠。
向遠拉住他,細細看他表情,再次忍俊不住,“我這是要告訴你,拒絕就要干凈利落,答應就更不要拖泥帶水。酒桌上也是這樣,要不就鐵了心滴酒不沾,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這不,我也沒想到崔老板帶來的那個女的這么有性格,行了行了,這里離市里也不近,今晚就在這里住下吧……用不用我陪你三杯道歉?”
葉昀這才笑了起來,“大哥也不幫我,我先罰大哥。”
回桌之后,局勢早已扭轉,就連崔老板都被江源幾個酒桌高手圍的分身乏術,更別提那三個漂亮女孩,葉昀這終于得以好好吃了點東西。眼看這鬧酒的氣氛一時半會過不了,向遠幾人又坐了一會,就先離場了。
滕云跟了出來,對葉昀說,“跟我來,我給你安排房間。”
葉昀跟著滕云走了幾步,又回頭問葉騫澤和向遠,“對了,你們住哪?”
“我在這有常住的地方。”向遠示意他跟滕云去,“你早點休息吧。”
葉昀走后,向遠看了看因酒意臉色微紅的葉騫澤,“怎么喝那么多,你還回去嗎。”
葉騫澤一向不喜酒店,這個她是知道的。
“也沒喝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沾酒就這個樣子。”葉騫澤走近她一步,低下頭,“我等你邀請我去你常住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底牌
滕云長期為向遠保留著的小套間在一個庭院里的一樓,推開陽臺的門,是一片用木柵欄圍出來的小小花園,里面植物種類不少,看不出什么章法,就這么肆意地長著。
向遠不得不承認滕云是個細心的人,她也是很久以前偶爾跟他提起過,自己不喜歡城市的高樓,有些人覺得住得越高,視野就越廣闊,當然也看得更遠。其實城市的遠方是什么,是另一個城市,就如同站在高樓上,也只是看到更遠的高樓,有何意義?還不如小小的一個院子,抬起頭,看到一片切割得很平整的天空。
向遠工作上的中心主要還是放在江源的主業那邊,山莊交給滕云,她很放心,不過是偶爾過問一下,大概一個月會過來兩三次,有時在這邊工作的時間長了,或者在山莊宴請客戶結束的時間太晚,她就會住在這個小套間里,所以鑰匙是常在身邊的。
她開了燈,也不怎么招呼一道進來的葉騫澤,自己一個人走到陽臺的躺椅上坐下。周圍還算安靜,江源那一幫中層被滕云安排在山莊另一頭的客房里,不過這個時候,大概還沒有多少人結束周末的尋歡買醉。由于遠離鬧市,綠化環境又不錯,這里的空氣比市區要好一些,如果閉上眼睛,慢慢的呼吸,還可以感覺到泥土的微腥和露水的澀味。
向遠似乎不知道葉騫澤是什么時候走到她身后,他的雙手搭在躺椅的靠背上,繼而撫上她的兩肩。她有默契的放松自己繃了一整天的肌肉和神經,一言不發的在他有魔力的雙手下尋求短暫的休憩。
“上次跟你一起待在這么安靜的地方,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了。”葉騫澤說。
向遠笑了,其實,若是屏心靜氣,山莊另一頭的喧嘩聲還是會不時地隨風而來。也許往日忙碌的日復一日里,不安靜地更多是他們的心罷了。就算他們現在置身在婺源的荒山里,還能像從前那樣,在黑暗中雙手緊握,相視而笑,只記得身邊的那個人和眼前的快樂,沒有過去也不理會將來嗎?
然而,想到了過去。向遠的一顆心畢竟柔軟了下來。她微微側頭,“一身的酒味。”
葉騫澤的笑聲就在她的耳畔,“舉世皆濁唯你獨清又有什么意思,我都喝醉了,你一個人醒著?”
“那怎么辦呢?”向遠低低地笑問。
“你不肯喝,不如我把酒意分你一點。”
這個季節,夜間的戶外涼意頗濃。葉騫澤的手滾燙,向遠也跟著一點點地熱了起來。兩人相互摸索間,一張小紙片從葉騫澤上衣的口袋里掉落了出來,向遠眼尖,微微喘息著用手拾起,不由吃了一驚。她原本抵在葉騫澤胸前的手略一施力,將身軀稍稍抽離,半是迷蒙半是清醒地將那張紙片在葉騫澤眼前晃了晃。
“拜托你,能不能給我個解釋,這是什么?”
那張正反面都是花紋的紙片,赫然是一張黑桃K的撲克牌,背面的標志和午間時幾人在棋牌室玩的那幾副撲克毫無分別。
向遠一貫記牌,她熟悉那張撲克,喃喃自語一般,“我說嘛,那張黑桃K怎么忽然就不見了,你手上好得不得了的一付牌,怎么就忽然少了一張。”
葉騫澤知道瞞她不過,也不辯解,只是抱著她輕笑,胸口在笑聲中輕震。敢情是他心知那手牌無論怎么打,向遠一方必輸無疑,所以悄悄將一張牌藏在了自己身上,牌都少了,他自然怎么都不會贏了。
“葉騫澤啊葉騫澤,想不到到頭來你還讓了我一把。”向遠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嗔。
葉騫澤知她要強,柔聲道:“我只是想讓你高興點。”
向遠仍在端詳著那張再普通不過的黑桃K,仿佛那里面藏著她從來沒有探究過的秘密。過了一會,她才抬頭看他,“騫澤,不要讓我每次覺得自己贏了你一把。底牌掀開,才發現不過是你讓了我一著,那我寧愿一開始就是輸。”
向遠是個處處不甘人后的女人,而葉騫澤又太過溫和無爭,無論在誰看來,她永遠都走在這個男人的前面。而這一刻,向遠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時鐘上的分針,而葉騫澤是時針,她走得快,他走得慢,她繞了一圈又一圈,他只緩緩向前一步,然而其實說到底,長針不過是永遠在追隨短針的腳步罷了。
“輸贏那么重要嗎?”葉騫澤不解。
他不知道,向遠在意的不是輸牌,她害怕這一生,機關算盡,到頭來如這一手牌,萬般所有不過是他毫不掛心的拱手相讓。那她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
葉騫澤見向遠不語,索性拿過她手里的那張牌,疊了幾下,再交回向遠的手中。
“這是什么?”向遠看了看,才搞明白紙牌被他疊成了一顆心的形狀,她不禁好笑,“跟誰學的,還玩這個,俗不俗?”
他沒有說是跟誰學的,只是笑著握住她抓住那顆“心”的手,把它貼在她的胸口,“如果你介意輸贏,那么牌是我贏了,輸了這顆心給你,不好嗎?”
向遠大笑肉麻,然后在葉騫澤細碎的輕吻中,最后一個清醒的念頭是——也罷,兩個人之間,怎么計算輸贏?她平日里占盡上風,然而每一個關鍵的轉折里,還不是在他的溫柔淺笑中敗下陣來。
他們好一段時間未曾如這般激烈糾纏,渴望讓兩個克制的人都變得放肆。間或葉騫澤含糊地問了她一句,“你說,隔壁的一間房里有沒有人?”
這個小庭院里,一樓的相鄰幾間房的綠色陽臺,也只是用木頭籬笆隔開。向遠知道滕云是個有分寸的人,四周的燈都是暗的,他不會隨意將客人往這里安排。可是嘴上她還是笑道,“有沒有人,誰知道呢?”
葉騫澤輕蹙眉頭,繼而一笑,“那也無所謂了。”
夜風拂過,向遠激情中的手輕顫。原本緊握著的那顆紙牌“心”脫手而出,隨風而去,輕飄飄地沒有重量,飄落到很遠之外。
“唉……”
“怎么了?”他困惑與她的不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