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唐軍出擊,這一擊如猛虎攫食,若刑天舞戚,瞬時打破了戰(zhàn)斗的平衡。這才是安西唐軍的秘密武器,高仙芝一直壓抑按捺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在這一刻,他祭出了大唐軍隊最狠辣的殺招,他要一戰(zhàn)而克,速戰(zhàn)速決!
一時金鼓若雷,殺聲震天。在漫天巨箭的掩護下,近萬名安西精銳迅疾的朝怛羅斯城下奔去。大食守軍就仿佛受驚的雛鳥般慌亂的躲避在垛口旁、樓宇間,盡可能的將自己與厄運隔開。
他們從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箭矢,如果說唐軍之前的弩箭只是威力巨大的話,這樣的巨型弩箭其破壞力足以稱得上是毀滅性的了。
沒有什么城墻能夠禁得住這樣的轟擊,沒有任何的血肉之軀能夠在如此猛烈的攻擊下巋然不動!
迎著這樣猛烈的攻勢去守城絕對是傻子才會生出的想法,即使他們是虔誠信奉安拉的信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用自己的腦袋去做賭注。
避開唐人這一輪猛烈的攻勢,再行反擊便是現(xiàn)在每一名大食守軍心中的想法。
在高仙芝看來,消滅暴力最好的辦法便是應(yīng)用暴力,遏止戰(zhàn)爭最好的辦法就是發(fā)動戰(zhàn)爭。
以戰(zhàn)去戰(zhàn),盛王之道?。ㄗ?)
他不會絲毫去憐惜城內(nèi)的胡民、守軍,既然怛羅斯總督?jīng)Q定負隅頑抗,他就應(yīng)該想到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當戰(zhàn)爭不得不發(fā)動的時候,戰(zhàn)爭便是正義的。要怪只能怪大食人自己,怪他們沒有枕戈寢甲,怪他們沒有對大唐軍人付以足夠的尊重和信任。
這一切都是命,命中注定,無法改變!
沖車、樓車連番沖撞著怛羅斯城墻,仿佛頃刻間便能在這個飄搖欲墜的大塊頭身上撕開一個大口子。無數(shù)的兵卒沿著預(yù)留的空間攀上了魚梁道,迅疾的朝北城奔去。他們不似之前的拔汗那人,根本不會因為對側(cè)射來的羽箭而絲毫減緩自己的腳步。
橫刀方盾,銀盔銀甲,他們是訓(xùn)練有素的大唐軍人,他們不會向任何一個異族低頭!
“頂上去,給老子頂上去,不能放一個唐人過來,快他媽的頂上去!”侯塞爾在幾名親兵的護衛(wèi)下,勉強探出了半個腦袋,聲嘶力竭的狂吼著。
這些唐人的戰(zhàn)斗力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想著等弩箭威勢稍稍減弱再命人上去反擊,但現(xiàn)在唐人轉(zhuǎn)眼間就要攻上來,無論如何要派人去頂上缺口。
“哎,哎!”一隊走霉運的兵士被侯塞爾點名道姓,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上去。他們身后便是手握彎刀的軍法隊,退之一步便可能被砍了腦袋!
無邊無際的黑夜就像墨色海水般朝大食軍人襲來,帶來無休止的恐懼。而佇立在眾人面前的那條魚梁大道,就像漂浮在茫茫孤海中的一只浮橋,靈若倔強的飄蕩著。
大食人從來沒有像此刻般恐懼過,面對著人數(shù)遠少于自己的唐軍,他們竟然生不出一絲一毫的優(yōu)越感。他們感覺那橋在幽幽的朝城頭飄來,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恐懼。
他們試圖用長槍去刺擊唐軍的下盤,卻發(fā)現(xiàn)這些訓(xùn)練有素的軍人總能如靈猴般高高躍起,再輕巧的落在布袋上,繼續(xù)朝城頭奔來。
似乎他們無喜無悲,無欲無求。這樣的敵人太過可怕,他們心中所想仿佛只是奪取怛羅斯城,再將城內(nèi)的軍民悉數(shù)殺光。
他們才是職業(yè)的軍人,他們才是職業(yè)的軍人!
“上去,上去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登城!”
在刀斧手的逼迫下,大食士卒迫不得已的踏上了魚梁道。也許是太過緊張,亦或是還沒有適應(yīng),初登“浮橋”的大食人七搖八晃,有不少人還沒有和唐軍交鋒便自己跌落下城,發(fā)出一聲聲慘呼。
慘呼之后是無休止的靜默,靜默帶來的恐懼壓抑著所有的大食人。
為什么唐人能夠如履平地的在魚梁道上疾奔,為什么他們可以承受住如斯恐懼?
只是他們還不及多想,唐人的橫刀便砍了過來。月光冉冉,催動在刀鋒的背面,將銀色的寒光向大食士卒砍來。
“??!”一名大食士卒眼見橫刀便要添上自己的脖頸,忙舉起彎刀相迎。只是也許他驚懼之下氣力大減,這將將一架并沒有能阻擋分毫橫刀的力道,電光火石間情勢急轉(zhuǎn)直下,那名大食軍卒最后竟然被自己的彎刀在肩甲上開出了一個尺長的血口子。
“??!??!”大食軍卒發(fā)出殺豬一般的驚呼,連連向后跌去,若不是他身旁的同伴眼急一把拉住了他,這名軍卒很可能當即別跌落魚梁道,摔的粉身碎骨!
借著刀鋒反射過來的寒光,大食軍卒可以清楚的看到這些唐兵臉上堅毅的神色。他們無懼于一切敵人,一切勢力,他們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
“該死,該死,你們的人數(shù)是他們的兩倍,沖上去,沖上去!”
侯塞爾急的面紅耳赤,憤怒的狂舞著彎刀。自己派出攔截的兵士數(shù)量遠遠多于唐人,居然卻被對方在氣勢上完全壓倒。真是豈有此理!
魚梁道上的軍卒聽到侯塞爾的咒罵,臉色霎時變得通紅,心中微若螢火復(fù)又燃起。是啊,他們的數(shù)量足足是唐人的兩倍,竟然被唐兵殺的昏了頭腦。這樣的表現(xiàn)不用侯塞爾總督下令懲戒,他們就會狠狠的抽上自己兩個大嘴巴!
強烈的羞恥感催發(fā)了大食士兵僅存的斗志,他們要去戰(zhàn)斗,像一個男人一樣去戰(zhàn)斗!
“殺啊,弟兄們咱們跟唐寇拼了,真主與我們同在!”
在一名低階軍官的帶領(lǐng)下,士氣重振的大食軍人揮著彎刀沖將上去,用一堵人墻阻擋洶涌的唐潮。
刀刀相撞,擦出仇恨的火花;式式搏命,分秒間即定出死生。
死者不會受到任何的同情,在經(jīng)過連番踩踏后,他們會被毫不留情的踢落魚梁道,墜落火堆之中化為一抔灰燼。
一名唐兵跳過幾名袍澤的尸首,一個前滾翻來到一名身材魁碩的大食士卒的身邊,揮刀便砍,生生在大食人肚皮上開出一個大口子。腸子、內(nèi)臟從胸腔中涌出,痛的那大食人跪倒在布袋上,連聲哀嚎。
唐兵不再給他掙扎的機會,一刀便剁下了他的腦袋。他還來不及抖去刀鋒上的肉屑,便要橫刀去擋兩只襲來的利刃。
艱難的挨過這一擊,唐兵一個側(cè)滾借勢襲向二人的下盤。那些大食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便覺腳下一軟,仰面栽了下去。唐兵迅疾的一撲上前,用橫刀抹斷了那兩名大食人的喉嚨......
連殺數(shù)人讓唐兵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快感,他用右手拭去嘴角的血漬,正欲起身卻覺背心一涼。唐兵轉(zhuǎn)身一看,見到一個猙獰恐怖,面上滿布血漬的大食人。他還沒有死透,趁自己擊殺余人時,用盡最后的氣力戳到了自己的后心!
該死!
唐兵一腳將大食士卒踢下了魚梁道,自己卻是再也支撐不住,腦中一暈,軟倒在地。
戰(zhàn)斗進入了白熱化,雙方將士都不肯相讓分毫。刀鋒砍豁了口并不要緊,他們還有貼身的短刀和匕首;短刀和匕首斷了刃并不要緊,他們還有拳頭和牙齒......
這是一場生與死的博弈,勝者可以占據(jù)所有美好的東西,而代價便是鮮血。
雖然異常艱難,唐軍還是不斷的向怛羅斯城墻靠近。每當一個袍澤倒了下去,在他的位置上立刻便會補上一個弟兄。他們是一個整體,他們是袍澤,是過命的兄弟!
他們會繼承死去袍澤的遺志,替他們而活!
他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自始至終他們都不是一個人!
一尺尺的拼,一寸寸的磨!雖然艱難,但只要大伙兒不松下這口氣,終有一刻能拼到怛羅斯北城城頭!
“該死,這幫蠢貨,蠢貨!”侯塞爾見到唐軍距離城頭越來越近,大聲的咒罵著。他曾向塞義德將軍立下軍令狀,不能放一名唐軍登臨怛羅斯城。若是不能完成任務(wù),他肯定會被斬首示眾,以平軍憤!
“傳我的將令,命投石機朝魚梁道集中拋射!”
侯塞爾長吸了一口氣,緊盯著眼前那三十步寬的“浮橋”,毫無感情的下達了命令。
就是因為這座“浮橋”,他們才死傷慘重,這是唐人引以憑借的跳板!如果擊毀了這座“浮橋”,任何東西都不會再對怛羅斯城構(gòu)成威脅!
注1:此句出自《后漢書·耿秉傳》。
ps:七郎馬上要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