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炎夏,有這樣兩個人在人潮人海中屏退了聲音,四目相對,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們。
陽光通過路旁的樹影,不偏不倚的在兩人中間隔開了一道光,仿佛世紀一般長。女子眼里有隱隱淚光。
深情相望嗎?不是!
那人才沒有那樣的閑情逸致,周一中午她就遭逢兩次意外,任誰面對這樣一個她都會感到燙手。所以他現在英俊的臉上眉頭緊皺。
上官揚帥嗎?
答案是肯定的,優越的家世培養出他閑適的性情,良好的涵養。他最帥的時候就是他最高冷的時候,面無表情時便可秒殺一眾癡女。
可世上就是有這樣一個她,由著性子輕易牽動他的情緒,打不得,罵不得,偶爾真的生氣了,還得斟酌字詞免得傷了她的自尊心。于是,“外傷”憋成了''內傷''到最后只能通過復雜的面部表情宣泄。
尹凝絡就是這樣一個欺負人的人,硬是把帥氣的上官揚給氣丑了。
但,她好像并不知錯,雙眸還溢出了隱隱的淚水,弄得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一樣。
嗯,女人的眼淚是個好東西,起碼他現在火氣消了大半,已經沒了脾氣。凝望間,思緒萬千,竟不由的想起她說:如果你我不曾相識,他日職場相見,以微笑,一點頭,或許擦肩而過,各自平靜生活。
去她的平靜生活,她這一句話誘發了他諸多壞脾氣。該怎么說明白呢?自從相見,她跟他對談,她從來都沒有給過他說話的機會。他不禁猜測,這三年來女人到底改變了多少,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以自己為中心,絲毫不愿體諒別人的感受?
亦如剛才她沒有等她反應就急忙跑到馬路中央。他火了,他急了,他是洪水猛獸嗎?她就這樣唯恐避之不及。
馬路意外讓她怒火中燒,所有隱忍的壞脾氣就像火山巖漿,瞬間爆發。
他罵她是長不大的孩子。
難道不是嗎?只有孩子才會在大人面前鬧情緒。她不氣人還好,一氣人,氣死人!
話出之后,看到她眼里的淚水,有那一刻,他才明白,或許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只是不想面對他而已。
寵一個人,雖累,但也是心甘情愿。
他在她的倔強面前敗下陣來,不管怎樣,她現在還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不是嗎?
遇到這樣一個她,他還能怎樣呢?
或許學會收斂脾氣是上官揚跟她在一起的第一課,也是永久的一課。
手腕處的鮮血啪嗒一聲砸落地面。傳遞給上官揚的感覺只是清涼,他沒有注意到嗎?不是,是他無心去管。
尹凝絡呢?
因為不敢再與他逼人的目光直視,所以不由自主的低了頭,目光落到他的手腕上,同事也看到了他慘不忍睹的傷口。
傷口處,外層的皮膚往里卷,內里的肌體清晰看的見,在傷口的周圍布滿了血。傷口可怕,尹凝絡下意識的皺了眉,握緊他的手腕,抬頭,焦灼的看向他:“你的手……”
聞言,上官揚垂眸,視線打在手腕上,看到那一抹鮮血,他不禁想笑,諷刺的笑:她在乎嗎?
這里是大街,她跟他不能引來太多人的關注。于是他拉著她的手,尋找他原來停車的方向大步向前。
上官揚手受傷了,注定不能再開車,于是開車的任務就交給了尹凝絡。
“我送你去醫院吧。”她扭動了鑰匙,一邊退車一邊說。
“不去!”副駕駛座上,上官揚右手抱著左手,眸光清冷,端坐著看著前方,不愿看她。
“可是你受傷了,需要到醫院。”她仍舊不死心的說,目光觸及他的傷口,明眸中透著幾分不忍。
她的話讓他終于有了動靜,上官揚撇過臉看她,寒著一張臉,冷冷的開口:“你覺得我們現在的身份公然出現在公共場合會帶來什么好結果嗎?”
彼時,尹凝絡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不由的握緊,他說的沒錯,她跟他的確不能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萬一被人認出來,后續的問題將很難處理。
在尹凝絡思緒游離間,上官揚已經想好了去處,他說,“送我回風景別墅吧。”
說完,他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尹凝絡嗯了一聲,但車子許久未動。
夏日,熱的人心神煩躁,上官揚皺眉,她到底是怎么了?
睜開眼睛的瞬間卻發現她正看著自己,目光楚楚可憐:“我不知道風景別墅該怎么走。”
不認得路?
上官揚不期笑出聲,她干脆氣死他算了。
好在車內有導航儀,上官揚起身,用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開啟了導航儀,并調出了風景別墅的具體位置,“現在有導航儀幫忙,你知道該往哪里走了吧!”
“嗯。”這下車子是真的發動了。
上官揚身體靠在椅背上,把他那只受了傷的手放在懷里,另一只手搭在額頭上合上眼睛。一路上尹凝絡把車開的很平穩。這到讓他想起多年前的她,新婚第一年,她開著她最喜歡的瑪莎拉蒂出門,晚上回來的時候看不清路段,直接撞上了電線桿。回到家她還不承認,直到他發現,將監控錄像調了出來她才跟他說實話。當天,他就沒收了她的駕照,至此后再也不允許她開車。
如今她已然變得很完美,除去剛才驚嚇,行為舉動皆變得成熟。
是啊,分別三年,她在變,他也在變,再見,她精致干練,冷漠迷人。而他呢?
歲歲年年,點點滴滴都化成他嘴角一抹不輕易發覺的冷笑……
在車子到達風景別墅時,上官揚睜開眼,用那只不太靈活的手自己解開綁在胸前的安全帶。開門,下車,直徑上樓。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從未回頭看過尹凝絡一眼。
仿佛被他遺忘一般,尹凝絡還在車里目光順著他的方向直達二樓到他轉身不見為止。
收回視線,她目光極淡,在車里做了好久,這才解開安全帶下車。
車外,天地廣闊,清新空氣竄入鼻尖。她來過這里兩次,第一次是生理期突然昏倒,迷迷糊糊的被他帶到這里,第二次就是想現在。
清醒時候的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里。獨棟別墅,依山傍水,花草繁茂,地理位置上佳。這里屏退喧囂仿佛與塵外是兩個世界。
冥想片刻,目光觸及樓梯,拾級而上。
二樓,尹凝絡在尋找上官揚的身影,環視一周之后終于在露天陽臺處找到了他。
男子身影修長,平躺在一張貴妃椅上,單臂枕靠在頭下,別過臉看著遠處的風景。
尹凝絡原本是要過去,但,突然想起他手腕上還有傷,于是調轉了方向,尋找醫藥箱。
她對這里還有些印象,所以她知道醫藥箱被上官揚放到了衛生間里。
抬步自經走向衛生間,卻沒發現身后上官揚的目光一直追尋。
他看到她熟稔的模樣,宛如這個家的女主人一般,他的唇角才有了笑容。笑過之后,他繼續別過頭閉目養神。
醫藥箱被尹凝絡從衛生間里找了出來,她朝著他的方向走過去,在他留給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打開藥箱,拿出碘酒,紗布,開始為他包扎。
陽光下,他有一張完美的側顏,以尹凝絡的角度看過去,男子神色疲憊,像是睡著了。
事實上,她從來也沒給任何人處理過傷口,跟本不知道該怎么弄。可是他呢,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任由她擺弄著自己。
傷口處理好的時候,他突然間開口,聲音清冷無奈,他說:“你究竟有多害怕面對我,從我們見面到現在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自述的機會。”
滑落,他突然笑了,似是覺得自己很可憐。
上官揚睜開眼睛從貴妃椅上一躍而起。端坐在尹凝絡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用命令的口氣道:“看著我!告訴我你在害怕什么?”
上官揚目光深邃,但她卻目光游離,以靜默排斥著他。
上官揚皺眉,他現在唯一的感覺就是尹凝絡已經把自己困在一個黑暗的世界里,不愿提及過去,不愿與任何人接觸。心急之時,口袋里的手機竟響了,他只好先收回手,去接電話。
將手機從口袋里掏了出來,屏幕上的字眼卻讓他目光一滯。
上官揚看了尹凝絡一眼,起身,繞過她去外面接通了電話。
那通電話是家里打來的,說是上官寒見不到母親,在家里大鬧,好些天都沒有去上學了。徐倩嬌無奈之下只好打給上官揚希望他能回來安撫上官寒。
“知道了,我會回去的。”掛了電話,上官揚轉身回屋時,只見尹凝絡一個人呆坐在貴妃椅上。腳步聲近了,上官揚握著手機跟她解釋:“家里有事,我必須先回去一趟。”
尹凝絡在冷漠中抬頭,四目相對,冷冷的看著面前男子,不知不覺間,眼眶竟升起一片氤氳,聲音淡淡:“你還是最在乎他們的是不是?”
她不是聾子,剛才的對話,她悉數聽到了耳里。究其根源,這才是她不愿意面對的,那個家,那個女人,還有他們的孩子。
她問:“你不是我丈夫嗎,怎么對另一個女人跟孩子這么上心?像現在這種時候你不應該留下來陪我嗎?”
隱忍多時的怒意怨氣在她的冷淡間悉數爆發,沒錯,她也有小女人的脾氣,不愿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甚至討厭那個女人,跟她的孩子。
尹凝絡起身,握著上官揚的手,四目相對,眼眸里充滿認真:“如果現在我告訴你,她跟孩子,或是我,你必須選擇一個。你要他們還是要我?今天如果你走出這里,就休想我再要你!”
這一刻才是真正的張雨曦,她把她壓抑許久的壞情緒全部都暴露出來,如果上官揚真是她的丈夫就不能選擇其他的女人!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她,剎那間,上官揚感覺到張雨曦真的回來了,她不在是對他冷漠淡然的陌生女人,終于肯為他發脾氣。
得知這一切,上官揚心頭暗喜。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愿意為她留下來。
但,事實是:上官揚松開尹凝絡的手,與他隔開一定的距離。目光堅定:“上官寒,是我的孩子。這是事實。他需要我,所以我要回去!”
話落,周圍的氣氛冷到極點,尹凝絡諷刺的笑出聲,眼眶里涌出淚光,她已經開口跟他讓步,沒想到他竟然會拒絕她。
現實讓尹凝絡認清了上官揚:他冷漠,絕情,所謂的愛,也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
在他寒冷的目光里,尹凝絡抹去眼角的淚,定下心神,她說:“好,既然這是你的決定,那我絕不會阻攔你。”
說罷,她已朝外走去,但是路過上官揚身邊的時候,竟被他蠻力的攔了下來。手腕被攥在一雙大手里,他把頭拉回了貴妃椅上,強制坐了下去。
抬眸,便對上上官揚陰冷的目光,他的話,引來尹凝絡后背一陣冷汗:“尹凝絡,今天你別想離開這里,從現在開始,你就給我好好的呆著,好好想想你對我是什么心思!”
尹凝絡聽明白了,他這是想禁錮她。
她的手反扣在上官揚的手腕上,冷聲道:“上官揚,你休想限制我的自由!”
果然,上官揚收回了手,低眸去整理自己襯衫的袖口。動作優雅迷人,當他再抬頭時,目光卻陰翳無比,俯身,靠在尹凝絡的耳畔,如同撒旦般的聲音穿透她的心底:“是嗎,那你想不想試一試?”
上官揚轉身,等到尹凝絡追上去的時候,她的面前竟不知何時降下來一面玻璃墻,生生的將她跟上官揚隔開。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什么時候想清楚,什么時候就放你出來。”
“上官揚!”尹凝絡拍著玻璃墻,但統統被上官揚無視,最后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人離開。
樓下,車旁。打開車門的瞬間,男人終究還是不放心的朝二樓看了一眼,竟不期對上尹凝絡的目光,她的眼里盡是無奈,憤恨。
草草一眼,急忙收回,修長的指節在車門上凸起。轉身鉆進了車里。發動引擎,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