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霍漱清應了聲。
“你還打她了?”齊建峰道,也不需讓霍漱清回答,他又說,“唉,你呀,干嘛跟她動手嘛,一下子讓自己被動了。”
“她和老爺子都說什么了?”霍漱清問。
“什么都說了,我聽著啊,她真是個賢惠的老婆,一心只為你考慮,哪怕她知道你真的有那種事,也還是為了你——”齊建峰說到此,忙換了話頭,“她這么一說,老爺子難免會有想法。你可要想好怎么辦。哦,對了,老爺子讓你中午去家里吃飯。”
霍漱清深深呼出一口氣,望著走廊窗戶外面的初春景致,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你自己心里也有一本賬,這你比誰都清楚。只是,你這么做,真的不值!”齊建峰道。
霍漱清苦笑了一下,眼前的玻璃上,似乎映出蘇凡那種笑臉,他伸手去摸,卻摸到一塊冷冰冰的玻璃。
那一刻,心,好像裂開了。
“值與不值,天知道啊!”霍漱清嘆道。
“好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去吧,別忘了中午的事。”齊建峰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怎么會不知道此時和孫蔓離婚的后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這是在把自己的仕途掉在懸絲上面,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粉身碎骨。
可是啊,如果沒有了她,他還要這前途有什么用?難道繼續要像過去一樣過著行尸走肉的生活嗎?
窗玻璃,極其客觀地讓外面的一切落入他的眼里,陽光照耀的世界,春意盎然。前些日子被冷空氣壓制的春天,似乎又突然回來了。
孫蔓拉開門,來到齊建峰在的套間,其實是一間五十多平米的小型會議室。
齊建峰看是她,笑了下,道:“你怎么過來了?”
“你不用去陪著覃書記?”孫蔓坐在他旁邊,問。
“不用。”齊建峰道。
“他,會去嗎?”孫蔓問。
“怎么會不去呢?”齊建峰答道,又看著孫蔓那張臉,“他把你打成這樣,你還要和他在一起?”
孫蔓笑了下,道:“我們女人,其實是很可悲的生物,對不對?明知道丈夫在外面做什么,卻還都要強裝笑顏,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又要這樣做呢?明明你不是弱勢的女人!”齊建峰問道。
“再怎么強悍,都是做出來欺騙自己的。這是個男人的世界,女人想要做點事,就不能把自己當成女人,而那些男人,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對手就是女人而心軟。所以嘍,時間長了,就變成了這樣!”孫蔓道。
齊建峰不語。
“那個女人,你見過嗎?”孫蔓突然問。
齊建峰只是笑了下,沒說話。
“她很溫柔可愛,對不對?”孫蔓道,似乎她也沒有等待齊建峰回答,接著說,“霍漱清內心里還是想要那樣的一個女人,那樣一個以他為天、把他當成全世界的傻女人。”
“你既然這么清楚,又為什么不那么做呢?”齊建峰道。
孫蔓笑了,道:“不知道,也許,呃,個性問題吧!有些女人天生就容易讓男人心生保護的欲望,而我這種,注定就是要自己保護自己的!”
齊建峰嘆了口氣,道:“他等了你這么多年,你也沒有回來。”
“他其實根本不在乎我,你不知道嗎?”孫蔓道,齊建峰看了她一眼。
“這么多年,不管我做什么,他都由著我。或許,對于很多女人來說,這叫做被丈夫慣著。可是,我很清楚他不是慣著我。丈夫慣妻子,是基于疼愛,而他,只不過是無所謂我做什么,無所謂我在哪里。我只要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他就根本不管我在其他時間干什么。我們的生活,早就是分崩離析了。他的心,根本不在我這里,很早就不在了!”孫蔓嘆道。
齊建峰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她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像你這樣的女人,就算是離了婚也可以過的很好,你又不是那種離開了丈夫就活不下去的人。干嘛非要把自己和他綁在一起?你應該明白,就算覃書記撮合著你們沒有離婚,你和他的婚姻,也——”齊建峰道。
孫蔓笑了下,道:“因為我和他離了婚我也可以過的很好,所以我就該把位置讓出來給那個乳臭味干的女人?霍漱清什么都不是的時候,我就嫁給了他,如今他的事業走上了正軌,我卻要把這一切拱手相讓,你覺得,這樣劃算嗎?”
“婚姻,也是一場投資啊!”齊建峰上半身向后一靠,環抱著雙臂,嘆道。
“是的,任何關系,說白了都是投資。前期的投入只不過是為了后期的回報,如果沒有回報,誰會愿意投入那么多?”孫蔓答道。
齊建峰笑了下,道:“幸好我老婆沒你這么聰明!”
孫蔓卻笑了,道:“你也沒和你老婆離婚!”
齊建峰笑笑不語,心想,幸好自己沒娶個這么漂亮厲害的女人回家,否則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中午,孫蔓跟著覃春明一起回了覃春明的家,他們到家后不久,霍漱清也來了。
覃家,依舊只有覃春明自己,妻子徐夢華這幾天又去了榕城照看兒子。雖說兒子已經快三十歲了,可是徐夢華怎么都放心不下。徐夢華好像生怕兒子一不小心又從自己身邊飛走了一樣,隔一個星期就要回去一趟看看。
客氣寒暄,自然是沒有的,飯桌上,覃春明、齊建峰,還有霍漱清和孫蔓,坐在那里沉默不言。偶爾說話,也是覃春明問別人回答,只不過還沒說到霍漱清和孫蔓的事情那里。畢竟,吃飯就是吃飯,事情留在飯后說,飯桌上說話生氣,還是很傷身體的。
午飯隨便吃了下就結束了,覃春明這才叫霍漱清和孫蔓坐在客廳里。
春日的午后,滿世界一片陽光的溫暖,透過陽光紗門,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些戴著綠色氣息的花草。
午后的客廳,卻是一片寧靜。
“好吧,說說你們的事情!”覃春明從齊建峰手里拿過自己喝的藥,喝了口水,對孫蔓和霍漱清道。
孫蔓低頭不語。
“你說,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看我一天到晚太閑了,給我找點事做?”覃春明看著霍漱清,道。
霍漱清看了孫蔓一眼,望著覃春明。
“我要和孫蔓離婚,去年就提過了,而不是現在才——”霍漱清道。
“離婚?你的腦子里除了離婚,能不能想點別的?你以為現在任命了你,就萬事大吉了?你以為別人就不會找你麻煩,拉你下馬了?離婚,離婚,這么大個人了,還做出這種幼稚的事情!”覃春明道。
孫蔓依舊不語。
“小齊,你和蔓蔓先去外面坐坐,我和漱清說。”覃春明道。
齊建峰便領著孫蔓來到院子里,關上了客廳通向院子的紗門。
“我知道你不想和孫蔓過,可是,你能不能看看時間,看看周圍的情形再做決定?舉報的事,好不容易才解決,你現在就離婚,你這是干什么?不是告訴滿世界的人,我們之前在撒謊,在騙人嗎?你讓我怎么跟上面的首長交代?怎么跟全省干部交代?”覃春明道。
霍漱清定定神,認真地說:“覃書記,這件事的全部后果,我一個人承擔,絕對不會讓您為難!”
“你承擔?你擔得了嗎?”覃春明道。
客廳里,陷入了一片寂靜。
“你還動手打她了?”覃春明問。
霍漱清點頭,道:“是我太沖動了!”
“沖動?你就只有今天沖動了嗎?”覃春明道,“那個女人,真的走了?”
“嗯,我昨晚回來的時候就根本聯絡不到她了,怎么都找不到!”霍漱清道。
覃春明嘆了口氣,道:“但愿她是自己離開的,要是落在別人的手上,可就有你好受的!她能扛得住第一回,不一定扛得了第二回。”
是啊,他為什么沒有想到呢?蘇凡怎么會那么徹底離開他?會不會真的被人劫持了?
覃春明看了霍漱清一眼,他也知道蘇凡在安全局的那次經歷,事實上,他也相信蘇凡不會讓霍漱清受到威脅。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出了差錯,按照霍漱清和蘇凡的發展狀況,霍漱清很有可能會惹來大禍。
沉默片刻,覃春明的音調平緩,道:“要是她被別人抓了,我們很快就會得到消息的,這個,你不用擔心。不過,我要提醒你別忘了叢鐵男和秦章的事,如果不是姚西林手上攥著叢鐵男的那個女人,叢鐵男怎么會那么容易就倒了?如果那個什么蘇什么的真的落入敵手,你怎么打算?”
“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她救出來!”霍漱清的回答很肯定,卻攥著覃春明聽來那么的幼稚荒唐。
“你以為你是情圣嗎?還救人?”覃春明一聽霍漱清這話,剛剛還有些冷靜的心情立刻就被攪動了,不禁提高了音量,道。
霍漱清聽出來覃春明是生氣了,可是,他心里很清楚,這次要是蘇凡落入敵手,他絕對不會像上次那樣在暗中營救,就算是讓全天下都知道他們的事,他也要把她救出來!
“我今天叫你過來,就問你一句,你這個市委書記,是干,還是不干,要想繼續干下去,就給我收起離婚的心思,哪怕你和孫蔓再怎么水火不容,都不準離婚。要是你不想干,就立馬給我卷鋪蓋走人,從今以后,你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想離婚就離婚,沒人攔著你!可是,只要你一天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就一天不許動離婚的念頭!”覃春明那中氣十足、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客廳,甚至有了回音。
霍漱清低下頭,雙肘搭在大腿面上,十指緊緊插在一起。
“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省委常委,竟然坐在我家里和老婆鬧離婚!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覃春明說著,鼻子里哼了一聲。
“還威脅起人來了!怎么,要是孫蔓真不離婚,你還真打算把她趕盡殺絕?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你的趕盡殺絕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怎么趕盡殺絕,啊?”覃春明想起孫蔓早上在辦公室里說的那些話,盯著霍漱清,道,“還趕盡殺絕,這像是黨員說的話嗎?簡直是黑社會!對自己的結發妻子都能下手,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官員,還有底限嗎?今天能殺老婆,明天轉過身就能捅別人刀子,誰愿意相信你,誰愿意跟著你干?你就不想想這個問題嗎?你這么多年的教育都去哪里了?”覃春明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