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文淵俱是一驚,抬眼望去,王爺果真踏步而來,嘴里念叨著:“哪陣風把七弟也吹來了。”
我趕緊福身,文淵也行了禮。
莊王伸個腰,呵欠道:“今兒起得早,本想著去乾坤殿找皇兄小酌兩杯,沒想到剛巧遇見文學士要來三哥府上。我一想,三哥成親有了自己的府邸,我還沒有參觀過,也是許久沒有見到三哥了,就來了。”
我軟軟地聽著,只能感嘆同人不同命。同樣都是王爺,我家王爺就要上早朝、辦公事,一個尹莊,一個尹風,整日游手好閑,仗著王爺的身份富有地過完一輩子,真是好命!
三人又閑話了些家常,全都是我不愛聽的,直接省略掉。
說著說著,文淵還是進入了主題,道:“不知側妃是否聽過,南山上有一位娉婷夫人,她所奏的樂曲,簡直世間絕唱。”
我道:“曾有聽聞。”
“此次編纂樂譜,皇上甚為重視。他責令漁美人做監工,令臣務必在三個月之內完成。那日聽聞側妃彈曲,驚為天人。故而今日叨擾側妃,除了請側妃同譜之外,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文學士請講。”
“眼下時節正好,臣想請側妃移駕南山,求見娉婷夫人,若是能得見娉婷夫人,由她指點一二,乃是我萬圣之福,樂界之福。”
“可是……可是我才疏學淺,那娉婷夫人未必肯見。”
“但請側妃一試。”
我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不情之請,這是請人入甕,是皇上的圣旨。他從來都是個做事細致的帝皇,要做一件事,決定了就會做到盡善盡美。連漁美人都搬出來做監工了,我這只螞蟻怎么也得用點力。
“去吧去吧小葭兒,你若是擔憂,只管找三哥去。”
咦,尹風這家伙什么時候冒出來的?難道是我剛剛思考的時候?
我為難地看向王爺,他也正看著我,道:“既是文學士親自來請,那么你就去吧,只管盡力一試,別的什么也不要想。”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說的是:你就去吧,不是,我們就去吧。
風王也問道:“三哥你不去啊?”
“朝中還有一些事情等著我去處理。穆展也要隨我進宮。葭兒的安全,交給你,為兄我很放心。”
言罷,拍了拍風王的肩,方對我道:“此去南山來回只不過一天光景,我辦完事,若時間來得及,就趕來與你們會合。”
我迅速地剜他一眼,你放心,我不放心啊!
但是他也說了,辦完事來得及就會來找我的。這話讓我吃了定心丸,所有不快在頃刻間瓦解。
風王做出一個自戀的表情,一張臉快要笑爛透了,道:“三哥只管放心地去,我不會讓小葭兒少一根頭發的。”
我做出一個蔑視他的表情,少一根頭發?我扯掉一根不就是少一根了。
正了正色,道:“文學士可是選好了時日?”
“就在今日。”
“這么快?容我打點打點。”
我一邊說,一邊思量著要不要帶上翠倚。
“既是去湊熱鬧,又怎么少得了本王呢,本王也與你們同行吧!”
莊王一記重磅炸彈丟來。
幾位王爺,性格一個比一個怪異,我已經見怪不怪了。唉!跟著就跟著吧,看他樣子也是有些身手的,再說我們只是出去見人,應該不是多大的難事。
坐在馬車里,車里大堆的食物和幾位俊俏的爺也沒能抵擋住翠倚的興奮。她開心地東瞅西看,嘴巴也笑得閉不起來,活像幾輩子沒有出門一樣。算算日頭,她也確是好久沒有出去過了吧,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我看著她燦爛的笑容,倍感欣慰。就算她日后嫁了穆展,換了身份,我也總會找各種理由把她要回來。將軍府和王爺府,僅僅就是一墻之隔。
馬車穿過熱鬧的小鎮集市,向右一拐,出城了。
我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回憶著這些天發生的事,遇見的人。齊王那高大卻很瘦削的臉頓時浮現出來,就算他不求我,我也是不會說出他們母子的秘密的。我總是覺得他太過可憐,皇家的子嗣里,他是最不敢爭的,也是最不能爭的,但偏偏是在針尖上過活。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有太柔軟的地方,也要你剛好可以觸碰到她的柔軟。單單只是在宮里水深火熱的齊太嬪,并不足以喚起我的同情,原因無他,那里如她那樣的女人多了去了,她是可憐的一個,但不是最可憐的。她至少還得過先皇的寵信,留下一絲希望,比起冷宮里生活的人,實在好的太多。齊王的那幾句話才擊中了我的軟肋。齊王妃朱心妍有孕,太后知道又會從中破壞,甚至狠下殺手吧!就像我的孩兒……正是因為我差一點做了母親,才能深切體會到那種痛。失去之后,比從來沒有得到過,要痛苦得多!
南山,位于汴都以南。那里終年美景,春季草長鶯飛、夏季涼意綿綿、秋日金黃葉赤、冬日銀裝素裹。
萬圣崇尚道教,但也沒有排斥其他的教派。全都唯一的一處佛教寺院—清禪寺,供奉佛祖菩薩,是以,香火十分鼎盛。
清禪寺地處南山之巔,而娉婷夫人,那位傳說中的人物,就居住在南山清禪寺之中。
關于這位娉婷夫人,我倒是聽說過一些。據聞在我出生之前她就住在這座山上了,無人知她是何地何派人士,只道她美若天仙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傳言見過她真容的人都蹊蹺暴斃了,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究竟什么樣子。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禪宗佛法無一不曉。可是,皇上年年請她進宮宣揚藝學,年年被她拒絕。這位娉婷夫人,一直居住廟堂,從不出門。這世間唯一得見她真容而不死的只有一人,便是她兄長竹葉青先生。竹葉青先生也是一位傳奇人物,同樣不以真面目示人,功夫卻堪比大內高手,只是,同樣性情古怪,冥頑不化。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名氣越來越響,竟有四方百姓,認為她是活佛,特地往清禪寺供香祈禱。
我倒是很能理解這樣的人,很明顯他們是人,也許是逃難至此,隱姓埋名;也許是暗生情愫,為家人所不容,于是假意結成兄妹,逃避追尋;也許……還有很多個也許。每個人追求的不一樣,得到的結果也不一樣。榮華富貴并不是所有人都稀罕的玩意。有這樣一位友人曾說:“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毋庸置疑的,傳奇的人物,總是能勾起人們更多的好奇心。對于這位娉婷夫人,我倒真是非見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