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邊的深情和疏離相比,大廳明顯熱鬧了許多。幾名身姿妖嬈的舞姬圍繞殿堂曼妙起舞。皇上身邊只有汪公公一人,王府裡有名分的妻妾,倒齊聚了。
蘇側(cè)妃儼然就是今天的主角,偎依在王爺身邊巧笑倩兮。見得我來,主動招呼道:“姐姐你這麼久去了哪裡,讓妹妹好找。”
“有些悶熱,就去園子裡吹了吹風,妹妹找我有事?”
她笑:“人都齊了,就等姐姐呢。”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看著王爺,王爺又看著我道:“適才本王向霜兒講過了,你是大,她是小。”
我不明所以,纖柔附在我身邊悄聲道:“蘇側(cè)妃是自己索要的名分,沒有三媒六聘,也沒有任何儀式就自己進的王府,怎麼能和妹妹你相提並論。”
我這才欠身道:“謝王爺。”其實心裡還是覺得奇怪,尤其是蘇側(cè)妃前後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她那麼在乎王爺,怎麼肯…
這會子,她又嬌滴滴道:“臨哥哥剛剛責罰過妹妹了,妹妹不自量力,當真可笑,姐姐莫要生妹妹的氣。”
“妹妹說的哪裡話,姐姐怎麼會跟妹妹置氣呢。”
她撫胸道:“那妹妹就放心了。”
嫺姐姐也圓場道:“這樣多好,自家姐妹哪裡有那麼多分別。做姐姐的給你們做主了,喝了這一杯,過去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
我們端起酒杯,把酒言歡。蘇側(cè)妃又親自扶我到位置,爲我放好坐墊,可謂細心周到。直把我慚愧得,居然老是猜度她是別有用心。
椅子還未坐穩(wěn),就聽她道:“風哥哥回來了?也是去園子裡了麼?”
司馬敏馬上道:“風王爺不會是和側(cè)妃姐姐一同去吹風吧。”
皇上眼中寒光一閃,王爺看我也佈滿凌厲。我暗笑自己的無知,居然傻到相信蘇側(cè)妃會真心待我,人家早就挖好了坑,就等我一步步跳下去。
如此想著,還要裝作誠惶誠恐地答道:“怎麼會呢,妾在外面並未見到風王爺。”
皇上俊眉成川,問道:“四弟,你說呢。”
在我懇求的眼神中,風王道:“臣弟也未見過三嫂。”
有了他的首肯,皇上似乎放下心來,看我時也多了幾分溫和。而我自始至終倔傲的站立看著王爺,以示我的委屈。
談笑間,話題又回到了風王身上,皇上笑問:“風弟,朕和你三哥都已娶親,趙美人現(xiàn)下還有了身孕,朕心甚慰。總覺著風弟身邊也該有個知心人了。”
我握住纖柔的手,她笑說自己不甚舒坦,只是眼睛都望著風王的方向,想聽聽他的答覆。
“臣弟已有意中人。”風王直言不諱。
皇上眼中有了笑意,直到達嘴角,他俊眉一挑,問道:“哦?是誰家的姑娘,快說給皇兄聽。”
“皇上,這還用說嗎,一定是哪家的名門閨秀了。”嫺姐姐笑著揶揄。
所有人都好整以暇的看著風王,他一仰首,喝下一大杯酒道:“若然臣弟提出來,皇兄是否會爲臣弟賜婚?”
皇上大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是風弟看上的女子,朕定會爲你們風光大婚!到底是誰家的女子?”
蘇側(cè)妃嬌笑著接了話:“皇帝表哥,依霜兒看,非有一人莫屬。那便是姚丞相的千金姚秋了,她不是一直都對風哥哥一往情深,還發(fā)誓非他不嫁。我說的對嗎,臨哥哥?”
王爺?shù)Σ徽Z,只是看著風王。皇上當了真,道:“風弟,你的意中人是否就是姚小姐?如此郎才女貌,朕定當成了這天作之合!”
提到姚秋,風王皺了皺眉道:“臣弟心儀之人,並非姚小姐。”
我捏緊了纖柔的手,想從她那裡尋找到一絲力量。不安的感覺逐漸擴大,風王盯我的眼神如此熾烈,我又怎會看不明白,然而當他當衆(zhòng)一指,衆(zhòng)人的目光都朝向我時,我還是不安的抖了抖。
這一世,誰爲我們種下了愛情的蠱?誰又是誰的毒?
皇上凝眼沉思,王爺雙眸佈滿寒冰。在他眼中,一定認爲我因爲得不到他的憐愛而轉(zhuǎn)投目標,在他眼中,我也只是個願享榮華富貴的人吧,否則爲何,此時的他與我交視,我只看到了,不屑一顧。
一拍桌沿,所有人都跪地不起,也不敢擡頭。皇上怒氣震天,吼道:“她是你三嫂,你難道要搶兄長的女人嗎?”
風王更加惱怒,也駁斥道:“她和三哥只有成親,未喝合巹酒,更未圓房,有何不可?”
彷彿平地驚雷,風王此話一出,滿座譁然。最爲震動的莫過於剛剛還在爽朗大笑的護國夫人,雖然我看不見她的臉,但還是聽出那帶有顫抖的疼痛,她道:“臨兒,風兒說的話是否是真?”
風王不敢看她,囁喏道:“乳母…”
老夫人激動起來,帶了三分冷冽的問道:“蘇側(cè)妃,是你每宿纏著臨兒,讓他無暇顧及別的姬妾,是嗎?”
蘇側(cè)妃嚶嚶哭泣。嫺姐姐道:“乳母不要怪妹妹,是妾身們無能,打動不了王爺?shù)男摹!?
“哼!”龍頭柺杖一頓,老夫人顯然氣極,面對只會哭泣的蘇側(cè)妃,更加不滿。在春煙的攙扶下,老夫人落座道:“臨兒,老身活不了多少時日了,就盼著能看到王府裡有個小王子出生,可爲何只是這個小小的要求,也不能被滿足…”
老夫人佝僂的背刺痛了王爺?shù)难郏氖致湓诎肟眨胱哌^去,被蘇側(cè)妃拉了衣角,終是無力的垂下了。
“老夫人!”在大夥還沒有來得及回頭時,伴隨春煙的一陣驚呼,老夫人在連續(xù)咳嗽之後,昏了過去。
我仍舊跪在地上,低著頭,心中不是滋味,老夫人對我的好歷歷在目,我如何捨得她生氣?但是…
余光中,皇上不停在眼前走來走去,手指風王,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風王依舊傲慢的跪著,一臉桀驁。任誰也勸不住。皇上被他的態(tài)度激得火冒三丈,手掌哆嗦了好大一陣才正色道:“風王忤逆天子,妄圖欺嫂,愧對祖宗,其罪不可赦!即日起褫奪王爺封號,貶謫爲郡王,罰俸一年。念其故功,於府中門禁三月!”
我只覺心口重重一痛,風王卻是笑了,他英俊的面容在六月的暖風中格外耀眼。即便是在被帶下去的時候,他仍舊是歡快的笑著,一遍遍呼喊我的名字,直到,他的聲影越來越遠。
我的淚如滂沱大雨般流下,因爲他說的是:“葭兒,你真的記不起瀏河湖了嗎?”
那樣深情的呼喚,從一向傲視萬物的風王口中而出,連幽幽轉(zhuǎn)醒的老夫人,都忍不住再次落了淚。
皇上令我去宮中陪伴皇后準備端午事項,實則爲了切斷風王念想。我含淚應下,看到王爺和蘇側(cè)妃攜手離席,不禁喚道:“王爺。”
修長的背影只是一頓,轉(zhuǎn)過頭看我的表情波瀾不驚,彷彿今天發(fā)生的與他毫無關(guān)係,彷彿眼中只有蘇側(cè)妃一人,彷彿我於他而言只是個毫不相干的人。
而我,面對越來越少的人羣,面對他的冷漠和輕視,面對他離去時忽略我的目光,終是忍不住的,掩面而泣。旁邊是手足無措的翠倚和不停低聲勸慰的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