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倚半歪在角落里,還未醒來。我不好貿(mào)然下車,只得豎起耳朵,聽聽動靜。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明明是我們先來的。”一家丁道。
“哼!那又如何?上山和下山都只有這一條道,憑什么說是你們先。”聽聲音似乎是王府的人。
“你……”對方明顯氣結(jié)。
看架勢似乎是我們要上山,對方要下山,可兩邊的仆人互不相讓,各自停留在原處。
“你什么?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誰嗎?你有幾個膽子敢闖王府的轎。還不速速讓開!”
我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王府的下人,平日里就是這么仗勢欺人的嗎?是不是還打著王府的旗號為非作歹?
翠倚也醒了,看著我不好的臉色,道:“小姐,不如讓奴婢下去看看。”
“不必了,前頭自有兩位王爺做主。”
對方聽到王府的旗號,居然是輕哼一聲,笑道:“王府又如何?你可知我家夫人是何人?我家夫人是……”
我道:“管家,你且退至一旁,讓這位夫人的轎子先過。”
“側(cè)妃……”
“怎么,本側(cè)妃的話你敢不聽嗎?”我看著管家,冷冷道。
我是生氣,氣王府的人如此囂張。更氣風(fēng)王,他明知……明知此行是有求于人,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也如此跋扈嗎?還是我一開始就看錯了人,他其實(shí)原本就是這樣的性子?
對面那并不華麗的馬車緩緩駛過,途經(jīng)管家面前,那轎頭還特意對著管家使了個嘲笑的神色。管家一張臉憋得通紅,在我看來又丟了幾分臉。我真的想不明白,王爺平日里做事穩(wěn)重成熟,為何王府還有這樣的奴才?
馬車的主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面。只有騎馬戴著金色面具的男子,對我微微點(diǎn)了頭,以示感謝。
我嘆了口氣,慢慢地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何那么久了,那幾個人沒有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音,難道……
果然……果然馬上空無一人,不止風(fēng)王莊王,就連文淵都不見了。難怪剛才沒有人應(yīng)答,我就說嘛,尹風(fēng)尹莊頑劣也就罷了,文淵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文人,沒有道理置禮儀于不顧的。
“管家,幾位爺去了哪里?”
“回側(cè)妃,屬下不知。王爺命我等在此守候。”
胡鬧,真是胡鬧,這就是你們所謂的任重而道遠(yuǎn)?眼看著就要日下西斜了,一點(diǎn)回來的蹤跡都沒有。尹風(fēng)你這個混蛋,還答應(yīng)了你哥不會讓我少一根頭發(fā)絲,居然一轉(zhuǎn)眼就把我丟在這懸崖山腰上,再這樣下去,不止頭發(fā)絲,我的人頭也許都要不保了。
如此負(fù)氣地又等待了會,幾人終于是回來了。一問,才知是兩位王爺看中了山澗下的一株珍稀菊花,非要搶回來,還得一分高下。穆狄和尹泰怎敢大意,慌忙追著去了。文淵焦灼不安,思慮再三匆匆忙忙交代幾句也跟著去了。之后管家便帶人留在原地等待,不久便遇到疾馳而來的馬車,險些撞了我們的馬,張恭故此和對方發(fā)生了爭執(zhí)。我那時已睡熟,全然不知其中事由。
尹風(fēng)舉著明晃晃的菊花,笑容燦爛地對我道:“好看嗎小葭兒?這可是珍稀梁菊,名貴得緊,乳母園中就缺這一顆了。等到把它栽活了,我就分一株去你的院子里。”
我臉色緋紅,胸腔一陣暖流劃過,卻無意間看到怪笑的莊王。我趕緊的放了簾子,生怕兩位爺又一時興起做些出格的事情來。
護(hù)國夫人喜愛擺弄花花草草,但若說到她園中的菊種,大部分還是我引薦的。菊可驅(qū)風(fēng)散熱,清肝明目,也可解毒,確是集觀賞與藥用的好東西。
我的院子,從來都只有薔薇和菊花。
菊花
元稹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南山香客如云,風(fēng)景如畫。要見上娉婷夫人絕非易事。幸得文淵和這里的禪師有幾分交情,又有幾分王爺?shù)拿孀樱偹闶墙o我們騰出了幾間上好的禪房。
這里有太多的禪師僧侶,三步一望,五步一遇。滿懷希望的人們點(diǎn)上香燭,在慢慢燃燒的青煙中祈禱愿望的實(shí)現(xiàn)。求高官厚祿、旺丁旺財;求福壽延年、子孫平安;求添貴人、逢喜事,應(yīng)有盡有。
當(dāng)然這是一般香客的目的,至于我們這一種,又另當(dāng)別論。
用過可口的齋菜,稍事歇息之后,我們著手去拜會娉婷夫人了。見不見得到,我實(shí)在沒有太大的把握。
比起上山時候的一干人等,我們此次要輕裝簡行得多了。僅僅只有兩位王爺和文淵。經(jīng)不住翠倚的死纏爛打,我?guī)狭怂:髞聿胖溃瑤纤俏夷侨兆龀龅淖钣⒚鞯臎Q定。
文淵親自敲門。開門的家丁打著呵欠,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道:“公子你找誰?”
文淵一拱手:“在下京城人士,慕名而來,求見夫人。”
“公子請回吧,我家夫人一概不見客。”
“煩請通報,我有當(dāng)今皇上親筆所書,要轉(zhuǎn)呈夫人。”
家丁不耐煩:“莫說手書,就是皇上來了,我家夫人也未必會見。”
“四哥,我早就說過他們不會見的。文學(xué)士,這么啰嗦做什么,我們沖進(jìn)去便是。”
言罷一腳飛過,踢了那家丁一個狗吃屎。家丁吃痛不過,哎呀叫喚。
糟了,不妙!
“何人在此喧嘩?”
家丁正叫痛,見到出來的人,哇哇道:“先生要給小的做主啊!這幾人蠻橫無理,定要見夫人。小的攔不過,這才……”
沒想到,走出來的,竟然是那金色面具的男子。這家丁叫他“先生”,莫非就是“竹葉青”先生?那當(dāng)時轎子里的夫人,就是娉婷夫人了吧。
“竹葉青先生”瞟了我們一眼,道:“家妹不便見客,諸位請回。否則,別怪竹某不客氣了。”
莊王冷笑一聲,右臂一提,朝“竹葉青”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竹葉青”動也未動,只是左手掌心攤開,接著,莊王便應(yīng)聲倒下了。石獅壁上,碎石滾亂,火花四濺!
翠倚忙撲了上去為莊王止血,嘴里喃喃道:“王爺您怎么樣?都說“竹葉青”先生是位謙謙君子,依我看不過是浪得虛名。”
翠倚是個愛美的人,她曾在見到莊王第一眼的時候就直言,說莊王長了一張妖孽般的臉。如今見他受傷,肯定也是著急的。
“竹葉青”只是一瞥,接著捏緊了翠倚的手腕,道:“丫頭,你頭上戴的釵子從何而來?”
“哼!這叫梅花釵,是我家小姐賜給我的。”
“你家小姐?”他朝我看來,道:“你與楊府有何瓜葛?”
“我說這位先生您問得太多了吧?我家小姐是楊府的四小姐,現(xiàn)在是臨親王側(cè)妃。”
他直面著我,盡管是戴了面具,仍叫我覺得毛骨悚然。
“你跟我來!”
伴隨我的吃痛和翠倚的驚呼,他捏緊我的手腕朝前走去。門“咔”一聲,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