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小年。
一大早上,府里就忙忙活活,喜氣洋洋的,出來進去的哪哪都是人。
清雅園里,若楠正睡得迷離巴登的,就聽見有人在房間外面過廊里說話,而且聲音還不小。
“今天是小年,宮里肯定有宮宴,咱們王妃這次能參加嗎?剛才王爺出去也沒交代一聲。”
“咳,王妃都這身法了,王爺肯定不會讓她進宮的,這多不安全啊!”
“嗯,王妃這生產的日子也就這一兩天了,滿院子的人都緊張的跟什么似的,我看也就王妃跟沒事人似的,一點不緊張。”
“有什么好緊張的,咱們王妃那是有大福氣的人,肯定凡事都是順順遂遂的。”
這背后議論人,雖然說的不是什么壞話,但也不能這么大明四白的啊?怎么也要顧忌一下當事人的心情啊!
若楠慵懶的伸伸胳膊腿,揉揉睡眼惺忪的雙眼,“香兒!”
話音剛落,門簾子一掀,香兒端著銅盆走了進來。
“王妃您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天兒還早呢!”
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將若楠攙扶起來。
“剛才誰在外面說話啊?吵死了!”
香兒朝窗戶看看,眉頭一皺,“許是院子里的婆子,都怪我們沒看到,一會兒我就知會綠竹一聲,明天值班的時候讓她多留心。”
“算了,反正也睡得差不多了,起來活動活動也行。”
“王妃,今天小年,按例是要上供拜祖先的,您待會要不要過去?”
雖然王爺離開之前特意囑咐了,不用王妃親自去,但是香兒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王妃一聲,省得被族里的人挑了禮去。
“當然要過去了,現在時間應該還早吧!”
這件事情昨天晚上木玥昃就跟她提起過。按他的意思是將這件事直接交給管家就行,但是若楠覺得這樣不符禮法,沒同意。
“不晚,您吃了早飯還能再多歇會。”
也就是說話的功夫,若楠穿戴齊整,挺著鼓鼓的大肚子坐到了餐桌旁。
這個時候三嬤嬤她們幾個也就進了屋。
一邊吃早餐,若楠一邊笑著說,“今天小年,你們都輕快些,忙完了自己找地玩會兒,我身邊有三嬤嬤就行。”
“王妃,您就別管我們了,反正過年的東西都準備的差不多了,也沒我們什么事情,待會我們陪您打馬吊。”
香兒最近很迷這個,特別上癮。
“也行,待會再說吧!”
主仆幾人嘻嘻哈哈的吃完早飯,管家就派人來請了。
若楠穿戴一新,然后在香兒她們的陪同下,浩浩蕩蕩的朝祠堂而去。
快到祠堂的時候,恰巧其他院里的姨娘也過來,兩撥人就這樣碰在了一起。
“奴婢們參見王妃!”
“起來吧!”
“謝王妃!”
“都是去祠堂的吧,一起吧!”
說完扶著香兒的手臂率先往前走去。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直奔祠堂。
快到祠堂了,就見管家急匆匆的朝這邊跑。
若楠眉頭一皺,不覺停下步子。
“參見王妃。”
“管家有什么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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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抹抹額頭的汗珠,“族里的幾位長老過來了,不讓咱們上供。”
“為什么?”若楠地臉不覺就陰了下來。
這里是岳王府,居然敢有人在這里撒潑耍賴。
“還不是揪著咱們王爺的出身不放,哎!”
管家的臉色也不好看,看樣子剛才也受了憋屈。
“你這是要去找誰?”
“屬下現在趕緊給王爺送信,趁著宮宴未開始之前,讓王爺抽空回來一趟。”
管家說著,眼睛就往前瞟。
“你去吧,本妃先過去看看。哦,對了,順便你將府里的護院集合起來,讓他們待會都去祠堂待命。”
吩咐完這句,若楠大補往前走。
香兒在旁邊看了,擔心的不行不行的。
“王妃,您慢點,這路滑,小心腳底下。”
不止香兒,就連三嬤嬤和綠竹都緊張的趕緊上前一左一后的護在旁邊,生怕若楠有個閃失。
也就小半盞茶的功夫,眼瞅著就看見祠堂的紅漆大門了。
一陣高過一陣的喧嘩笑鬧聲從前面傳了過來。
“綠竹,你悄悄過去看看,里面怎么這么亂?”
綠竹點點頭,一拉劍雪,倆人一貓腰,幾個跳躍就到了祠堂大門。
后面跟著的姨娘一見王妃身邊居然還有會功夫的練家子,臉上的表情一個個的都變得分外的嚴肅。
過了一小會的功夫,綠竹和劍雪就回來了。
“里面發生了什么?”
綠竹劍雪相視一看,表情有些古怪。
“有什么就說,不用隱瞞。”
一看倆人這模樣,就知道里面肯定沒好事。
綠竹組織了一下語言,“里面有好些人,如今又說又笑的在議論王爺和您。”
說完就低下了頭。
若楠冷哼一聲,心道,只是議論嗎?肯定還說了一些難聽的話?否則綠竹不會是這反應。
“他們太過分了,居然敢吃管家準備的貢品。”
劍雪此話一出,若楠臉上就明顯一沉。
這也太膽大包天了,瞧不起她們也就算了,居然連祖宗都不放在眼里?
“走,過去看看。”
來到祠堂門口,若楠已經能夠清晰的聽到里面說話的聲音了,實在是他們說的太大聲了。
“一個丫頭生的居然妄想給祖宗上供,他也配?”
“老王爺就是糊涂,怎么就將爵位傳給這么一個人了?難道咱們族里就沒有其他年輕有為之人了嗎?”
“咳,老王爺又不是只有這么一個子嗣?元閣老不是也挺好的嗎?”
“就是,就是,當初就應該讓元閣老來襲爵位。”
聽到這里,若楠已經被氣得半死了,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瞅著就要爆發。
“王妃,王妃,您一定要淡定,不能因為這樣的人影響您的身體,您現在可不是生氣的時候!”三嬤嬤大步上前,一把就將若楠給攬進了懷中。
若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了,于是趕忙閉眼深呼吸。
帶情緒平穩之后,若楠再次睜開眼睛。
“本妃倒要看看,這些話是出自哪個混賬嘴里。”
“綠竹,開門!”
一個箭步,“彭”紅漆大門豁然打開。
里面喧囂的人聲瞬間平靜下來。
領著丫鬟婆子小妾,若楠面無表情的走進去。
“王妃到!”
香兒使勁喊了一嗓子,里面的人,沒有一個不朝這邊看的。
祠堂的院子實際不小,但是可能今天來的人一下子多了,顯得里面擠擠窄窄的。
按說若楠是岳王妃,她到來,眾人應該下拜迎接的,但是此時此刻,愣是沒一個人開口言語,更別說行禮問好了。
“王妃到了,你們為什么不行禮?難道平常你們就是這么學規矩的嗎?”
綠竹比較敢說,上來就給他們暗了一個大帽子。
此話出,人群中有片刻的騷動,隨即有人低聲出言,“嘚瑟什么?給誰充王妃啊?”
循著人聲,若楠漆黑的眸子就將那人給盯上了,心道,小樣,現在先讓你得瑟一會兒,一會有你哭的時候。
“王爺我們都不怕,會怕她一個王妃?切!”
又一道鄙夷的聲音傳了出來。
若楠又瞄了那人一眼,沒有說什么,但是身子卻轉向三嬤嬤。
“三嬤嬤現在什么時辰了?是不是該到了祭祀的時候了?”
若楠沒有打算搭理他們,徑直轉身詢問祭祀的事情。
“啟稟王妃,再過一刻鐘就到了祭祀的吉時了。”
“綠竹,你幫著三嬤嬤將瓜果貢品擺好。”
明明看見管家準備的果品都被他們吃了,但是若楠還是下了這么一個奇怪的命令。
此話出,終于有人站出來應茬了。
“就憑你,也有資格給祖宗上供?”一個年過六旬的中年老者滿含譏諷的開口。
若楠冷笑一聲,“難不成你有這資格?笑死人了!”
給祖宗上供也是有說法的,并不是誰想都行,必須是長房嫡子嫡孫才有這資格。
“大膽婦人,居然如此無禮?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若楠翻個白眼。
“沒本妃說話的份,難道有你說話的份?你算老幾啊?”若楠這話也夠不客氣的。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果然娶得不是什么有家教的女子?”
中年老者說著話時,臉上的鄙夷那可是赤裸裸。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楠“啪”的一拍桌子。
“大膽刁民,居然敢在本妃面前如此猖狂無禮,看來真是皮癢癢了。”
說完露出雪白的牙齒,陰森森的。
“侄媳婦你也不用叫囂,我勸你還是趕緊退下,這里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侄媳婦?
若楠一聽這話,立馬懵了。
“你叫本妃侄媳婦?看來你還真是老糊涂了。”
現在若楠反而冷靜了下來,清醒比較平靜了。
“本妃的父親是堂堂左相,你居然敢污蔑朝廷棟梁,說他沒有家教?看來本妃真該將你的話寫出來呈給皇上看看。”
“不管王爺的生母是誰,他是老岳王欽點的爵位繼承人,本妃是皇上下旨御封的縣君,你們居然敢公然污蔑與我,這就是對祖宗不敬,對皇上不尊,不知道這要是讓皇上知道,會怎么處理你們?”
眾人一驚,就有人眼神變得瑟縮起來,氣勢也變得小了許多,看來他們也就是仗著人多,花架子。
“你不要在這里危言聳聽,皇上為什么給你賜婚,天下誰人不知?真當我們怕了你啊!”
“是嗎?本王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怕?”
若楠還沒來得及說話,木玥昃冰冷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了進來。
隨即,木玥昃一身王爺朝服,威風凜凜大步兩行的走了進來,后面還浩浩蕩蕩的跟著兩隊侍衛。
“王爺。”
若楠低頭行禮。
其他小妾也趕忙蹲下行禮。
只有祠堂里的其他人,一個個站的紋絲不動。
“管家在哪?”
看都不看祠堂里站著的眾人,木玥昃陰沉著臉大喊一聲。
“屬下在,王爺。”
眼珠子一瞪,黑臉一拉,“管家這差使,能干你就干,不能干趁早走人,什么阿貓阿狗都讓進祠堂,你真當岳王府是菜市場了?”
管家撲通跪倒在地,“請王爺責罰,屬下失職。”
“自己去領罰。”說完看向兩隊侍衛。
“只要不是岳王府的人,一律趕出去,如有反抗者,先打殺了再說。”
陰森冰冷的話,血淋淋的,讓人聽著毛骨悚然。
“木玥昃,你不要太囂張了,我們可是族里的長老,不是隨便的阿貓阿狗?”六旬老者說話的口氣也夠生硬的,還真把自己當人物了。
冷哼一聲,木玥昃根本不鳥他那一壺。
“動手!”
一聲令下,兩隊侍衛呼啦就圍了上來。
倒也奇怪,凡是若楠身邊的人,侍衛一個不動,那些個小妾姨娘們也安安全全的,唯獨那群來鬧事的,一個個的都被圈圍了起來。
“你們干什么?我們可是良民,沒有犯法,難不成你們想徇私枉法嗎?”有幾個人急眼了,叫囂的話脫口而出。
“麻煩,閉嘴!”
木玥昃一出口,剛才說話那幾人全都被堵了嘴,捆成了粽子,扔到了一邊。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場面登時就安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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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楠笑笑,慢慢走到木玥昃的身邊,“王爺,都是一家人,何必生這么大氣?消消氣,不值當!”
“大冷的天,你還出來做什么?這里有他們就行了。”說著朝綠竹他們狠狠瞪了一眼。
抿嘴一笑,“吃飽了,撐得慌,溜溜食不行嗎?左不過就幾步路,能累到哪里去?”
“不聽話!”沉著臉斥責幾句,然后溫柔的扶她到旁邊椅子上坐下。
祠堂里安安靜靜的,所有人眼睜睜的看二人秀恩愛。
綠竹他們早習慣了王爺對王妃的寵溺,但是其他外人就不行了,尤其那些土埋半截,食古不化的老東西,驚訝的眼珠子沒瞪出來。
在他們的觀念里,女人可以寵,但僅局限在房間里,而且是很私密的事情,如此正大光明的來做,那就是男人窩囊的表現。
“無恥!”
一道蒼老的聲音打破了祠堂里的寧靜和溫馨,也成功的讓木玥昃再次黑了臉。
“誰在噴糞?”
“噗”
一個沒忍住,若楠笑了。
“王爺,這大過年的,您怎么張口就是糞糞的,祖宗聽了,怎么享用貢品啊?”
“貢品都被一幫子畜牲糟蹋了,他們都不言語一聲,我說句糞他們能怎樣?要是有這節操,剛才就該統統噎死他們。”
也是行了,木玥昃罵人不帶臟字,分分鐘,就將剛才所有的人一鍋燉了。
“人老了,難免嘴饞,擔待點。”
夫妻倆一唱一和,完全將在場的人當擺設了。
“嗚嗚嗚!大爺爺啊!您怎么死的這么早啊?”
也是行了,又一個能作之人出來了。
“要是現在還不死,那成妖精了,怎么你想他了?本王送你一程。”
嘎,聲音立消。
“今天給祖先上供,誰要想明年也算一份,趕緊的。”
說著眼刀子挨個在他們身上滑了一遍。
尤其是地上躺著的粽子們,木玥昃的目光尤其關注了一下。
這可不要緊,嚇得他們渾身哆嗦,那小眼神是滿滿的祈求。
“岳王,今天是給祖先祭祀的日子,您這樣做是不是有些過分啊?這對祖先可是大大的不敬。”
一個中年男子,一本正經的說著。
若楠不禁就多看了他兩眼。
可就是這多看的兩眼,讓木玥昃分外的不痛快。
“你算個球?這里有你說話的份?你也知道是大不敬啊?這話怎么不早跟他們說啊?明知道是大不敬,還在這里起哄瞎胡鬧,更可惡!”
“來人,將他綁了,扔出去。”
“唉,別這樣啊?”
侍衛可不管他樂意不樂意,三個人上來就將他按住了,隨即打包往外扔。
這下子可把眾人鎮住了,仨說話的,沒一個好下場。
“今天是小年,喜性的日子,要是想觀禮,那就留下,王府絕對不攆人,但若是沒事找事,滿嘴噴糞,先想想能不能將這兩隊侍衛撂倒了。”
赤裸裸的警告與威脅。
若楠一笑,“管家,趕緊將貢品重新擺好,別耽擱了吉時。”管家聽了,一揮手,后面的丫鬟婆子趕緊將貢品換好。
“王爺,王妃,一切都準備好了。”
木玥昃左右看看,然后上前攙扶若楠來到蒲墩前。
不等若楠反應,木玥昃頭前跪下,朗聲說,“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給您磕頭了。”說著,咚的一下,結結實實的一個響頭。
“您的孫媳婦如今懷著孩子,眼瞅就要生了,實在不方便跪拜,老祖宗們肯定能體諒。這可是為咱們岳王府開枝散葉的,她可是功臣。”
本來以為木玥昃會說些悼念的話,誰知道一開口居然是這個,這樣若楠十分不好意思。
香兒他們聽了,不自覺的捂嘴笑。
王爺對王妃那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寵著,簡直無下限了。
本來若楠還打算跪拜行禮的,如今被木玥昃一攪和,她還真不好意思下拜了。
木玥昃一本正經的背誦了一篇悼念的檄文,剛要站起身來,若楠突然蹲了下去。
“哎呦,哎呦,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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