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旺哥,聽說了嗎?大當家的要去打那三個莊子了!”癩子看著郭順旺去茅房,便悄悄跟了上去。
“是嘞,你也聽說了?”
“都傳開了,說明天早上就出發,路線都公開了,都議論著呢。也不怕走漏風聲?”
郭順旺解開褲腰帶,偏過頭問道:“你有啥想法?”
“俺,俺就覺得,有點懸,那莊子俺可聽說過,三個莊子都是共進退,人多勢大的,特別是那杜大莊主,射術驚人,之前有個桿子窩就被他一個人站在莊牆上射死了二十七個漢子,俺們私下裡都叫他賽百戶嘞。”
“你到底想說啥?”郭順旺不耐煩地偏過頭。
“要不,要不,順旺哥你帶著哥幾個去城裡投王二哥哥吧,你不是說你在縣城吃得開嘛,咱們都聽你的,就別趟這趟渾水嘞。”
“呸,想啥呢?俺郭順旺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釘的漢子,哪裡幹得出那臨陣脫逃的挫事?”郭順旺抖了抖,臉不紅心不跳地繫好褲腰帶啐了口,看著仍然不甘心地癩子安慰道,“兄弟我也不說瞎話,到時候你們幾個跟著俺,只要聽俺的話,肯定護得你們周全。實在不行就降了,俺還不信能給咱們這些壯丁都殺了?給他個膽!”
“好嘞,俺們都聽你的。”
郭順旺看著人來人往的,茅房馬上擠滿了,連忙道:“走走,趕緊的,大當家帶著玩老鷹抓小雞呢,真稀奇了,俺們也能玩這孩童玩的遊戲了!”
“可不是,那個老孔先生還說這是古已有之,源於佛教的“屍毗救鴿“故事,這大當家的不會真的是和尚吧?”
“屁嘞,你見過哪個和尚是這樣的?早上天剛亮就都叫咱們起來站勞什子軍姿,然後吃早飯,再練排隊,也不練個人武藝,就練排隊拿長槍戳。”
“就是就是,才練了一個時辰,就又把咱們都召集起來討論演講啥的,還要一個一個說之前的苦日子,這兩天俺都淨哭了,你看俺的眼皮都腫了。”
“是的嘞,下午也不練武藝,吃過中飯還得教一個時辰識字,現在又輪到做啥集體遊戲,都是小孩子的玩意,也不知道大當家咋想的。吃完晚飯還集體唱歌,好玩是好玩,就是說不出來的怪,這哪像桿子?倒是像個學堂。”
“就是一天三頓飯怪稀罕,可又不讓俺們搶東西,不快活啊,還是順望哥你說的城裡快活,大塊吃肉大塊分金銀還有婆娘,嘿嘿。。。俺們都想跟你去!”聽著這話,郭順旺心中一樂,這幾個傻小子,說啥信啥。
第二天矇矇亮,三個村寨各出一百餘名壯丁,其中大部分都拿著鋤頭農具,僅有少數拿著長槍腰刀的,領頭的就是杜德林、杜德海兄弟倆,特別是那杜德林,平時就喜好舞刀弄槍,現在終於逮著機會了。
旁邊的小廝幫扛著一桿近五米的長槍,他自己左面挎著口漆木刀鞘的腰刀,右面掛著弓插,裡面一張鵲畫弓,雖然不是軍中硬弓,但拋射射程也足有近一百五十米,右邊掛著的箭插內有二十支點鋼箭頭的重箭,旁邊的小廝也揹著有近百支箭預備著。
“大哥,據三個時辰前來報的李存保說,那姓劉的今天必然路經此地,他僅有一百多青壯,其他都是老弱,簡直不值一提,咱們在這埋伏,定可以一招見功,讓那王二別小瞧咱們。”杜德海看目的地已到,這纔跟幾個頭頭解釋道,這李存保就是之前李家坳的莊丁,被劉澤的人打傷後就逃到了杜家莊,又被大哥派回去探聽消息的來龍去脈。
“杜大哥,俺們都聽你的,這姓劉的太不是東西,這才幾天就滅了兩個村寨還逼跑了白家老太爺。又分田分浮財燒借條的,不滅了他,咱莊子裡也都不安穩!”東莊子的鄭承東在旁邊附和著。
聽著這抱怨,喬兒坎的喬老二也贊同道:“就是啊,自那姓劉的破了李家坳,也有幾個李家坳的人逃到俺們莊子,說分地啥的,現在莊子里人心亂得很,不滅了他,我看遲早是個禍害。”
“也傳到你們莊子裡了?”杜德林心中暗罵一句,這些禍害。
“那今天諸位就加把力,在此滅了那姓劉的。”杜德林指著路兩邊說道,“這地方右邊的杜家河和左邊的林子夾著,拐個彎就是一條大路無遮無攔的,咱們在林子裡以逸待勞,必然殺他個措手不及。喬兄弟你帶人在我左側斷尾,鄭兄弟帶著人在我右側截頭,我攻中間,以喇叭聲音爲號,咱們就一齊殺出,如何?”
話剛落音,幾個頭頭紛紛回覆道:“俺們聽杜大哥的。”
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太陽高懸,杜德林才接到外面哨兵回報,來了。
遠遠只見一隻百餘人的隊伍夾著五輛騾子拉的板車往這面開來,這隊伍最前面打著一面黑旗,隊形散亂,不成章法。
“二弟趕緊的,把人都叫起來,那姓劉的來了。”杜德林站在樹後招呼著。
樹林中一陣混亂後,好不容易終於安靜了下來。
杜德海安頓好後, 也湊了過來,問道:“大哥,這大太陽天的,那姓劉的也不找個陰涼地歇歇,這時候來,合該他死無葬身之地。”
“嘿嘿,你看他那就百十個人,這手裡頭都是拿著木棍鋤頭,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我看也是銀樣蠟槍頭,不中用啊。”杜德林說著,將弓抽出來上好弦,彈了彈,又道,“等他們到了跟前,看我射亂了他們,先讓莊丁準備好飄石,給他們來一傢伙後,再吹喇叭帶人殺出去。”
“好嘞,大哥,俺看這些人也成不了事,等朝廷派兵來剿,只要咱們這塊沒匪,還殺了這麼多人頭,說不定還能請著賞嘞。”
杜德林搖搖頭:“匪過如梳,兵過如蓖,官過如剃,咱們到時候就靠這人頭保平安了,還要什麼賞錢呢?休要瞎想!”
又等了快小半個時辰。
杜德林皺著眉頭道:“這姓劉的咋在那坐著嘞?”
“大哥,咱們不如殺出去吧!”
“屁話,咱們距那裡兩裡地,跑到那都沒勁了,還咋打?等著吧,反正咱們這他們也繞不過去。”
杜德林話音剛落,抽了抽鼻子,往後轉頭一看,就好似從三九天掉進冰窟窿裡了,直打寒顫,他連聲音都顫著叫到:“哪個龜兒子放的火?”
原本藍色的天空都被染成了土黃色,乾旱的樹林一遇著了火就劈里啪啦地燒個不停,只見左右的火頭已經燒了起來,滾滾的濃煙向四處猛撲,熊熊的火焰在那煙塵中清晰可見,肆無忌憚地伸張著它的爪牙,像有生命一般,頃刻間就包圍了整個山林。
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