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上頭開紅花,杜家河灣杜家莊。
清晨,一個漢子在莊子里跌跌撞撞地走著,他的右手上還裹著帶血的布條子,他走得很急,所以在路過一個拐角處的時候撞到了一個盤著紅布巾的婦人,那婦人被撞了四腳朝天,籃子里的幾個雞蛋也都被打破了,蛋液糊在青石板上,正滴溜溜地往下滑,她自己則疼得“哎呦哎呦”地直叫喚。
眼見蛋液就要從青石板那滑到底下的沙土里,婦人一個眼疾手快,忙用手掌擋住了它的去路。
“哪個不長眼的小子!老娘一年也吃不上幾回雞蛋,還給俺撞成這樣?”
“二姑?”被罵的漢子用探詢的語氣問道。
婦人抬起頭,“存保兒,是你!”眼神中滿是欣喜,但視線移到漢子手上那帶血的布條上時,又不免露出擔憂的神色。
在她愣神的這一眨眼的功夫,蛋液就從她的手掌邊緣溜走了,“噗”地一聲掉進了沙土里。
“哎呦!俺的蛋!”婦人坐在地上捶胸頓足,但她很快地就想起了站在一旁的漢子,于是站起身,朝著漢子關切地問道,“存保,你怎么來這兒了?胳膊還弄成這樣,可是遇到了啥事?”
“二姑,俺來投奔你來了!你是不知道哇,昨個兒有個自稱王二手下的劉大當家的來俺們村子了,沒多久村子就破了啊。”
“啥?李家坳給土匪破了?那你媽呢?”那婦人也不再管受傷的雞蛋液了,嗓音一下就沙啞起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就要涌出。
旁邊的鄰居聽到聲響,都驚嘆問道:“啥?二娘?李家坳給土匪破了?”
“哎呦,這天殺的土匪呦!”
李存保一見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不是土匪,是個姓劉的好漢帶人干的,他進村既不搶糧食牲畜,又不濫殺無辜,反而給俺們窮人分糧分地分老太爺的浮財嘞,說他的隊伍就是給俺們窮人打仗報仇的!真是怪事!俺走的時候還看到他在那燒老太爺的借據嘞!“
“啥?給你們分糧分地分浮財,還給俺們窮人報仇?“
“可不是嘛!劉大當家的說了,要為咋窮人們打天下哩!二姑你這蛋也不用撿了,等劉大當家的來了,包你吃個夠!不僅有蛋,還有大鍋煮的肉塊哩!那劉當家的說了,這兩天就來俺們莊子來分田地分浮財分糧食!”
“還有這好事?真是菩薩保佑啊!”婦人咧開嘴笑著,說這話,對遠處路過的另一婦人喊道,“哎呦,他二姨嘞,別忙走,俺跟你說呀,可不得了了,李家坳給個姓劉的好漢給破了,在那分地分浮財還燒窮人借條嘞,李家老太爺都給打死了,還說來咱們這嘞!“
“啥?啥時候的事?”
“就昨天,你看那二娘家侄子都來報信嘞,可不得了了,哎呦,他四姑嘞,你聽俺說,可不得了了,李家坳那。。。。”
杜家莊大宅。
“二弟,人呢?在哪?”杜家莊莊主兼職里長的杜德林進門就問道。
杜德海見大哥回來了,連忙迎上前去,說道:“大哥,我已經叫了莊丁帶他來,看來姓劉的這是真盯上咱們了!”
杜德林將身上的披風遞給旁邊伺候的小廝,眼睛瞪得提溜圓道:“那姓劉的借著王二那小子的威風,這幾天破了趙家莊,又占了馬家寨,現在又跑到李家坳把那李老太爺滿門都給弄死了,這一片也就咱們這杜家莊、喬兒坎、東莊子這三個村寨連成片獨占一方,他盯上咱們也是意料之中,
不過就算來了,贈給他些錢糧便是。”
說著話,杜德林拿起墻上掛的一張硬弓,從盒中抽出弓弦,將下弓梢扣在左腳的腳踝,右腿跨過弓腹,右手握住上弓梢將弓向上彎,再用左手把弦掛上,一氣呵成地用這回頭望月法上好弓弦。
右手拉住弓弦一個滿月拉起,輕輕放回試了兩下才接著說道:“要是給臉不要臉,就不要怪俺讓他嘗嘗這張硬弓的厲害。”
“大老爺,二老爺,人來了。”
隨著一聲稟報,簾子從側面挑開,一個右手綁著帶血破布條的漢子晃了進來。
“你就是李家坳的人?咋來俺們莊子了?”杜德林拉巴著腿坐在一個八角凳上,雙手扶著剛剛上好弦的硬弓,斜著眼問道。
“俺是李家坳的莊丁,昨個那姓劉的帶人占了俺們的莊子,俺在前面擋不住,就尋思來這投奔俺二姑家,養養傷。”那漢子說著就解開他右手的布帶子,果然是一道刀傷,深一寸半,還未愈合,紅彤彤的像個孩子的紅嘴巴。
杜德海連忙解釋:“大哥,沒錯,他是有個二姑就在咱們莊子上,俺也問過了,確實是真的。”
杜德林還是不為所動繼續問道:“你咋知道那姓劉的準備帶人來俺們這三個莊子尋事?”
“俺傷了右手就躲回家里也不敢露面,俺也是聽俺小叔子說的,那姓劉的滅了老太爺滿門,還把村里的地和老太爺的家產都分了給那些窮鬼,他自己分文不取,他說他是給窮人打仗的隊伍,專門打地主分田地的嘞!”
那漢子話音剛落,杜德林蹭蹭站起來上前兩步攥緊他的衣領問道:“你說他啥?分田地分財產?”
“哎,對,還燒窮人的欠條借據嘞!姓劉的說以后收稅只收一成,有地主給佃戶的地租也不能超過三成。”
“你叫什么名?剛剛這些話有沒有跟別人說過?”杜德林右手越攥越緊連聲問道。
那漢子結結巴巴地回答:“俺,俺叫李存保,俺早上到莊里就跟莊里人說了,咋了這是?”
“呸,你個禍害!”杜德林一腳踹在那李存保小腹上,疼得李存保呼倫話都說不利索的癱倒在地上。
杜德海揮了揮手叫小廝將李存保抬出去,轉頭將掉在地上的弓撿了起來,看著還在暴怒的杜德林奇怪地問道:“大哥,你咋生這閑氣干甚呢?”
“老子能不氣嗎?那個李存保早上來咱們莊子上,就把這分田分地的事給傳了出去,那咱們還怎么跟姓劉的斗?那些窮鬼還能幫著咱們?”
“那,大哥,咱們現在咋辦?那姓劉的不知道啥時候就來了!”
杜德林緊皺眉頭在屋里原地踱了兩圈,猛然抬頭道:“有了,你馬上傳訊給喬兒坎的喬老二和東莊子的鄭承東,咱們馬上集合各個莊子的壯丁,然后,然后你去安撫安撫那個李存保,賞他一吊錢,讓他回李家坳去,給咱們探聽姓劉的啥時候來,咱們走半路上給他們滅嘍。”
“大哥,咱們還不如在莊子里等姓劉的帶人來,到時候咱們守在莊子里,另外兩村的人從兩邊一沖,豈不是更保險?這在路上打,怕到時候都放羊了。”
“這莊子里都傳開了姓劉的來咱們這分地分財燒借據的,而且他還有火藥炸門,那些窮鬼一看有人撐腰,那還不翻天了?這亂起了弄不好咱莊子也得毀了。所以必須拉著另外兩個村的壯丁在路上打!”
“好嘞,大哥,我這就去安排。到時候就看您神射逞威風了!”杜德海倒是沒想太多,將弓交給杜德林轉身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