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白玉笙著急地打斷他,袁復眉頭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的神色,轉瞬即逝,緩緩勾起唇角,回頭看著白玉笙,輕聲道,“放心,不會傷了她。”
“放箭!”一道清冷的語聲忽然自殿上屋頂傳來,眾人稍稍一愣,但聞弓弦之聲,不絕于耳,數千支長箭,破空而去。
放眼望去,原來屋脊上被定身的兩萬薛軍都已可以行動,幾千名弓箭手,半蹲搭弓引箭,長箭離弦,第二層士兵手握長弓,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調換他們,最后一層士兵握緊兵刃,刀劍出鞘,只等著康景皇一聲令下,便飛身下來,血洗皇庭。
他們忽然能行動,確實還是令袁復小驚了一下。其實,為了讓薛王爺和袁復這兩只老狐貍相信我們和薛軍真的在廝殺,所以當時屋脊上的眾將士真的是被點了穴,只是這穴卻是他們自己點的,兩個時辰后就會自動解開。
因為是突然襲擊,白玉笙麾下的那三千弓弩手還是有不少人被長箭射中倒地身亡,畢竟他們武功再如何高強,終也是血肉之軀。發第二次箭的時候,他們已有了警覺,立時散布開去,大部分人仍舊射殺我們,小一部分人則是搭弓舉箭,向殿上射去。
太陽已從東方緩緩升起,釋放出萬道光芒,輕輕地灑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無數跳躍著的金芒。廣場上空是來回飛旋的長箭,士兵們即不躲也不閃,有人中箭由屋頂直滾下來,便有人馬上接上。
天箭奇兵的箭術,雖說比不上那十名神箭手,卻也是百發百中,屋頂上的士兵雖說也是射箭的高手,但與他們比起來,還是相差甚遠,于是,不到一會兒的工夫,便被他們射殺了大半。
而此時,我們和康景皇已安全地退入了大殿,厚重的殿門,只有中門大開著,其余的側門都已緊緊地合上,金盾軍守在殿外,抵死相拼。
見這么多人白白犧牲,尸橫滿地,我心中一痛,終于忍不住道:“我們出去接應吧。”
風一把拉住我,道:“還得等一會兒。”
我瞪著他,急道:“再等下去,我們的人就要給他們殺光了。”說完,我甩開他的手。
“蝶兒!”一雙手臂從身后緊緊地擁住我,我只得頓足,隨即一聲嘆息,輕落入我的耳中,我轉頭,看著眼前的人。
那人的眼中,同樣有著悲哀,有著傷痛,有著……無奈,痛心的無奈。
“蝶兒!”他輕嘆,溫柔的語聲中有著掩不住的沙啞,“不要沖動,你仔細看看那些倒下的將士。”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那些將士們雖然死狀慘烈,嘴角卻是含笑的。
“人,這一生,總有些事,有些人,是值得用生命去守護的。”身后的人低低地說著,“在閉上眼的那一刻,他們的臉上,洋溢的是幸福和滿足,所以蝶兒,別讓他們的犧牲白白浪費。”
是啊!幸福和滿足,他們為國家而戰,為和平而戰,為信念而戰,所以他們死得偉大,死得光榮!死對他們而言,反而是一種成就。這一刻,我明白,我們要做就是把握時機為他們報仇。
風微笑著向我伸出一只手,宣將我交到他手中,我一把抱住他,靠近他的懷里,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風摟緊我,低頭,將唇抵上我的發梢,“我知道你心里難過,死了這么多人,是誰也不想的,可是就如你自己所說,現在他們的死只是為了讓以后死更少的人。”
“蝶依,”肩頭忽然被人輕輕拍了拍,我探出頭向左看去,衛祁武漆黑的眸子有點點微光在閃爍,淡笑道,“戰爭總是殘忍的。”
“我知道,只是眼睜睜地看他們一個個為了保護我們而倒地身亡,我……他們也有親人也有愛人……”
“他們死而無憾!”蔣兆宏忽然走到衛祁武的身側,朝我笑笑,只是那笑中也有幾分痛心的無奈,聲音沉沉,“你也不知道白玉笙那五萬大軍有多厲害吧,他們個個武功高強,不僅有驚人的戰斗力,而且善布陣作戰,我們十
萬人詐死引他們入陣,想將他們困死在陣中,卻沒想到不僅沒占到半點上風,還差點全軍滅亡,若不是小凡與你的干爹沈青峰率領兩萬金盾軍及時趕到,只怕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們了,所以蝶依,你務須自責,若不是你,只怕我們現在都已到閻王殿去報到了,所以你要記住,他們的犧牲,只是讓我們能更快的消滅敵人,讓天下早日太平。”
我怔怔地點點頭,忽然想起他剛才提到沈青峰的名字,不由一愣,脫口道:“我干爹也來了?”
衛祁武和蔣兆宏同時朝我點點頭,我皺眉,有些抱怨,“他來了,怎么也不跟我吱一聲?”
“是我飛鴿傳書讓他來的,”身后驟然響起塵的聲音,“我想干爹精通五行,通曉陣法,有他的幫忙,可以降低傷亡的指數。”
我沉默了一會,嘀咕了一句,“不知干爹還有沒有在生我的氣?”
“有。”塵答道。
我怔了一怔,從風的懷中站直身子,回頭看著塵,塵在我鼻尖輕點了一下,笑道:“別瞎想,上次那事干爹早不氣了,他是怪你將自己至于危險中,也不知道找他幫忙。”
我撇撇嘴,但笑不語,轉頭望著衛祁武和蔣兆宏,問道:“我干爹和小凡他們現在去哪了?我們所分配到的人是不是就剩下外面的這些了?”
“可以說是只剩他們了,先前那一戰我們元氣大傷,十萬人所剩不到一萬,而且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受了傷,沈前輩和小凡見他們戰斗力薄弱,便領著他們到皇城四門布陣去了,一來是怕白玉笙他們還有我們所不知的陰謀或人馬,好及時阻止,二來也不想讓他們白白來送死。”衛祁武望向殿外,“現在我們所剩的也就那兩萬金盾軍和那兩萬薛軍,不過,現在看來,只怕也剩不了多少了。”
說完這話,大殿一片沉默,眾人黯然垂首……
就在這一剎那間,突然,東面屋頂之上喊聲大作,青龍和白虎率領眾將士,從空中殺將下來。啟大叫一聲,“啊喲,不好!”
我也不由一怔,蹙眉道:“他們怎么不聽命令,便擅自行動了?”
“箭用完了。”藍勁松眼睛緊盯著場中的狀況,見我問話便答道,“他們的箭已經射完了,天箭奇兵手中卻還有箭。”
我們紛紛上前,向外張望,只見青龍和白虎率領眾人一鼓作氣地殺入敵人的陣中,跟著玄武、朱雀,阿龍、阿竹,以及阿月、阿辰也率領著眾人一時盡起,全力斬殺。
藍勁松連聲嘆氣,說道:“犧牲了那么多人,結果還是沒有耗盡他們的箭,而且他們的人也沒傷亡多少,而我們的人,卻已所剩不多了,不知接下來的這一戰我們的勝算有多少?”
“只許勝不許敗!”我說,聲音平淡而鎮定,清冽的光華掃過眾人,微笑,“破釜沉舟,我們是沒有退路的。”
觸到康景皇的目光,他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么,卻猛然被殿外傳來一陣悲慟的哭聲打斷,那哭聲如鬼哭,如狼嚎,凄厲悲慘,“……哥,你快醒醒啊,哥……你去了,我怎么辦?我怎么辦……嗚嗚……”
我不由一驚,這聲音?連忙回頭循聲望去,兩軍激烈的廝殺場中,薛惜琴滿身是血地跪坐在地上,淚滿衣襟,瘋狂地搖晃著不知何時已倒地的薛強貴,薛強貴的胸口插滿了箭,睜目已亡。
我忽然有點同情起她來,一夜之間,家沒了,爹沒了,哥也沒了,而且以康景皇的為人,只怕她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唉!
“……雪兒,雪兒……”我在風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望著他,“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
“我知道。”我咧嘴一笑。
“是我們出場的時候了。”啟的劍已出鞘,剛走一步,又頓了下來,深深地望向我,“雪兒,你留在這里,跟太子和藍將軍一起保護皇上。”
“不,我也要去!”我微笑著搖頭拒絕,聲音分外的寧和平靜卻又帶了幾分絕決的意味,“并肩作戰,同生共死,這是我們的誓言。”
“……雪兒,雪兒……”我在風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望著他,“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