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離瑛在夏府待了一個月, 把老爺子陪的心花怒放,甚至馬上要收拾行李去見見自己女兒和孫子,好在頭腦清醒后, 又有點不好意思, 這轉變忒快了點。
“曾外祖, 這天越來越熱了, 雖然這里離京城不遠, 但也有十幾天的路程,不如就等天涼快點再去?阿瑛也好讓人做好準備啊”,衛離瑛很善解人意地給老爺子找臺階。
“哼”, 夏老爺子撇過頭去,聽聲音分明已經同意, 只是臺階不夠高, 面子不全罷了。
衛離瑛暗笑, 再接再厲,“曾外祖一定要給阿瑛這個面子啊, 曾外祖想讓阿瑛受罰嗎?還是曾外祖不喜歡阿瑛了呢?家里要是知道阿瑛沒把您求回去,肯定會不高興的,而且,皇祖母、皇上和父王也會很傷心,曾外祖這么好, 一定不會不去的, 對不對?”衛離瑛有點口干舌燥, 把位近九十高齡的老人當成孩子哄, 她還真沒啥經驗。
“好啦, 好啦,阿瑛這么可愛, 外祖怎么舍得你不高興,外祖聽你的就是”,夏老爺子話還沒說完,嘴角已經高高翹起,眉頭也舒展開了,雖然還得過兩三個月才能見到太后他們,但他的老臉也得保住不是?
衛離瑛當天便去了信,相信以后的事太后他們會安排好,沒自己什么事了。夏老爺子能進京,其實是出乎她的預料的,畢竟以以前老爺子的態度,太后也沒奢望自己的老父親能去看她,沒得父親發話前,她也不敢來廬州再惹老父生氣。原本就沒指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一面,衛離瑛此次可算送了件大禮。
果然三日后便得到了回信,圣旨、懿旨抄了一份送了來,太后還把自己小金庫里的銀票送了幾張來,衛離瑛頓時笑開眼,她就知道,這事好處多多。
當然此時衛離瑛不知道,昭瑛郡主離京,具體是干什么,除了少數人知道外,其余眾人皆以為是衛離瑛傷心欲絕,被送出去療養了,多少有點失寵的味道,而今離京倆月,賞賜仍然不斷,還是兩位至高之人的賞賜,眾人紛紛推翻了先前的推斷。于是剛得了一個多月的喘息時間的楊進,又陷入了凄風慘雨之中。
又在夏府待了幾日,衛離瑛終于告辭,夏老爺子雖然有些不舍,但他還處于即將父女團聚的激動之中,也就揮揮手,沒再多做挽留。
衛離瑛四月下旬離開的繁城,現在已是七月初,而西倉鐵劍山莊的品劍大會是在十一月中,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從廬州到鐵劍山莊所在的西倉梧州,坐馬車的話要三個月,坐船至南華滁州再轉陸路坐馬車出戧州至梧州的話,能節省半個月的時間。
時間倒是不趕,可是讓衛離瑛坐一百天的馬車,她絕對受不了,騎馬近兩個月也是不大喜歡的,所以自然而然便選了第二條路,雖然有點繞,但用時少,還不用顛來顛去,即便活動范圍只限于船那么大點的地兒,也可以忍了。
其實坐船倒不像先前衛離瑛來廬州的三日那樣,一直在船上,現在碰到大的渡口,幾人還是會下船游玩一番,或者住個幾日再走,如此一來,衛離瑛過的甚是舒服。
“大哥,你的月華樓還真的每個州府都有一座啊?”衛離瑛看看滁州的這座三層小樓,跟其余幾州的一模一樣,不禁有些感嘆,她知道連邊境的戧州城里都有一座這樣的,以前根本沒有注意過,現在想來那確實是月華樓。
“嗯,南華很適合商人生存,雖然商人多,競爭也厲害,但機遇同樣多,如今不僅每個州府要開酒樓,曉月銀鉤正往下面的各個郡伸展”,楚月瀟坦坦蕩蕩地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他只是個商人,絕不涉及別國朝堂之事,關于這點,他不希望阿瑛誤會他。
衛離瑛知道他的意思,似乎這大哥寵自己寵得有點過,不過有人寵誰不喜歡?衛離瑛點點頭,沒做聲。曉月銀鉤本來不是很大的商家,但四五年之前突然迅猛發展起來,到現在,財勢已經不可小覷,南華怎么可能不調查一番,若它不安分,早就鏟除了事了。
“走吧,咱在這里多住幾日,過了中秋節再走可好?”楚月瀟邊說邊遞了塊紫色牌子給掌柜看,頓時掌柜恭恭敬敬的引他們去了一座幽靜精致的跨院。
“大哥安排就好”,衛離瑛乖巧點頭,身邊有個可以信任依靠的人,大多數衛離瑛不愿意管這些事,自己放寬心隨著走便是。
楚月瀟也早已習慣了,問一下,只不過是怕衛離瑛有特別的需要,或是哪里安排的不合她心意而已。
“乖”,楚月瀟再拍拍衛離瑛的腦袋,活像摸一只貓。
寒凜、寒冽倆人早就習慣自家公子冷著臉,聲音卻柔情萬種的模樣,衛離瑛一直不覺得楚月瀟這樣有什么特別,所以幾人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可那走在左前方引路的老掌柜步子猛地一頓,就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衛離瑛很奇怪,看看面無表情地楚月瀟,再回頭看看憋笑的寒凜,皺皺眉,沒多問。這寒凜整天就神經兮兮的,還是寒冽更招人喜歡。
“主子,這院子可還合您的意?”老掌柜有些緊張,這是他第一次見東家,這院子雖然早在三年前便建好了,但今日也是第一次住人,布置是按二管事說的收拾的,也不知道這黑臉東家滿意不?
“很好,再收拾一間廂房,精巧些,我們會在這里住到中秋節再走”,楚月瀟沒什么表情地吩咐。
“是,屬下馬上著人準備,二管事正從戧州往這趕,明日便可到”,管家恭恭敬敬地回話。
衛離瑛看一眼楚月瀟,自己大哥在別人面前總是冷著臉,語氣也冰涼涼的,還真讓她有些不習慣。她自己對于不大親近的人,還能維持一張清淡或者溫和的臉,這樣一比,自己也不是太壞!
“這事一會到書房再說,先送些熱水來”,楚月瀟打斷掌柜的話,見衛離瑛看自己,還以為她又不耐煩了。
“阿瑛,洗完澡,休息一會,我們吃晚飯好不好”,楚月瀟轉向衛離瑛,不需特別注意,聲音已經自動溫溫潤潤的,臉似乎還寒著,但也只是清冷而已。
“嗯”,衛離瑛睜著一雙桃花眼純然地望著楚月瀟,里面無一絲防備,乖巧點頭。
楚月瀟突然有些愧疚,阿瑛只是以為自己對她別無所求,無論何時也不會傷害她,所以那眼睛純然若斯,可若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無所求,而是一點一點地想得到她,阿瑛可還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孩子,而自己是一條別有用心的大灰狼,而且還“大”了很多。
“大哥,你怎么啦?”衛離瑛只感覺楚月瀟在盯著自己,無奈放下茶碗,看回去,果然在出神,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大哥沒事”,楚月瀟回過神來,抓下衛離瑛的手,順手把一塊點心放進了衛離瑛的手心。
“哦,大哥臉色不大好,要好好休息的”,衛離瑛邊吃東西,有點漫不經心地說,天知道,她根本就看不出來人的氣色是不是好,只是經常出神,應該是晚上睡不好吧?
“大哥知道,點心別吃太多,晚上還要吃飯的”,楚月瀟越來越溫柔,那掌柜身子越躬越低,暗暗懷疑,這人是不是別人假扮的。
衛離瑛也感覺楚月瀟有些奇怪,她也不大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兄妹情深。拍拍手,梳洗去了。
“好了,你們下去吧”,楚月瀟沉下聲音吩咐,他看出了衛離瑛的不自在,只是不知道是因為他妄想的羞澀還是單純地不習慣,或者是最差的排斥。
“寒大爺、寒二爺,小老兒請教一下,那小公子?”掌柜叫住正要回房的二人,詢問道。
曉月銀鉤級別較高的人都知道,主子身邊有兩位爺貼身跟隨,一位直接聽命公子,處理曉月銀鉤的事情,另一位雖然不管事,但一直隨身護衛公子,地位在公子那里絕對不低。
寒凜看看沒打算說話的寒冽,無奈由他答話,思考一番,“你只要伺候好,別惹小公子不高興便可”。
“那主子與他的關系是?”說是兄弟,他直覺不是,要是,要是…,那也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南華好男風的不少,但那都是清清秀秀的小白臉啊,自己主子一位器宇軒昂的公子哥兒,還整日冷冰冰的,看著也不像是個“兔兒爺”啊!
“嘿嘿”,寒凜有些惡劣地笑了,看掌柜那驚愕不敢相信的臉,“就是你想的那樣”。
掌柜費勁的讓臉上的肌肉恢復原位,“那,小老兒讓小子去伺候那位小公子洗澡應該沒關系吧?”他不太清楚,那種關系的話,應該派什么人伺候,聽說,有的人是把自己或對方當成女人的。
“啊,你,你不要命了?”寒凜差點嗆住,這還了得?
“哼”,寒冽白了寒凜一眼,快速轉回那個跨院。
果然廂房門口,衛離瑛披散著頭發,目光冰冷,滿臉怒容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廝。
“本少說了,不需你伺候”,衛離瑛很生氣,好聲好氣的拒絕不管用,非得讓她發脾氣不成,這人就這么喜歡伺候人?
“公子,掌柜交待,小的一定要伺候好您”,跪在地上的小廝似乎很委屈,聲音低沉磁性,倒有一副好嗓子。
“孫喜,你下去”,掌柜也明白怎么回事了,看那公子披頭散發的模樣,分明是個女嬌娥,還是個少見的絕色,光這長相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漫說那瞪目的威嚴了,可憐這個剛上工兩日的小子,肯定快被嚇破膽了。只是這孫喜何時如此倔強了?
“阿瑛,怎么回事?”楚月瀟也匆匆趕了過來,頭發濕嗒嗒地淌著水,前襟也濕了大片,顯是洗澡到一半,匆匆趕出來的。
衛離瑛臭著一張臉不說話,楚月瀟看她散開的頭發,衣服上的一根帶子甚至已經解開,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小廝,大致明白,剛剛聽到衛離瑛房里傳來一聲“滾”的吼聲是怎么回事,頓時,怒發沖冠。
“都站著干嘛,還不滾出去,把他拉走,剁了”,楚月瀟怒聲吼道,多少年沒發過的怒,今天全給吼了出來。
“阿瑛,乖,是大哥疏忽了,別生氣了”,楚月瀟是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以前在月華樓里住,小廝抬水進去便會自動退下,哪有如此的?
衛離瑛氣,只是氣自己離開京城越來越沒用,以前自己一句話,自有人照辦,現在只是不想讓人伺候,說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聽,就是一般客人的要求,說個兩遍便能達到要求,哪像自己這樣?發了脾氣還沒用!
“大哥,那個小廝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他本身有問題”,衛離瑛緩緩心緒,她自身在軍營這么些年,身上不僅有在皇宮熏染的威嚴,一發怒還會有煞氣冒出來,平常人都得抖一抖的,那小廝卻還是四平八穩地跪著,語氣都沒有變化。
楚月瀟心中一沉,暗恨自己無能,“阿瑛,這事交給大哥處理”,楚月瀟推衛離瑛進門,試了試水溫,把旁邊備著的一桶熱水又倒了進去。
“阿瑛,你放心洗,大哥在外面守著”。
“不用,大哥,阿瑛不會有事的”,衛離瑛把楚月瀟推出去,她百毒不侵,又有百年功力,拳腳上的功夫也上乘,還真沒有什么怕的。
或許想到待在一個女孩子閨房外守著別人洗澡,確實不大好,楚月瀟也不堅持,回房稍微打理一下,便要去看看那個小廝,他也覺得有問題,月華樓訓練小廝自有一套規矩,哪有如此不懂事之人?
“爺啊”,寒凜遠遠便叫開了。
“爺啊,屬下正要教訓教訓那小子,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是個高手,輕功更是超絕,受了冽一劍,還是被他逃跑了”,寒凜有些愧疚,他和寒冽功夫在江湖上都可以排到前五十,可在他們眼睛下,竟然生生讓人逃走了,即便他們有些輕敵,疏忽了,那也是不能容許的。
楚月瀟眼睛一厲,“查!”聲音又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