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宗學不是京城最好的學院,一是因爲,說白了宗學就是一私人學院,跟一般族學有一定的共通性;二是因爲它是皇家學院,裡面皇子皇孫太多,就算不是皇子皇孫,那也是有大背景的,雖說宗學裡只講師徒,但真正的能放下身份的有幾人?不說學生那是一個個嬌生慣養(yǎng),就是夫子想懲罰學生,想嚴厲教學也得多繞幾個彎;三來,宗學裡大多數(shù)不用參加科考。
雖說宗學不是最好的,但這裡的風景是絕對是最好的!宗學西北角有一片小竹林,因爲偏僻,少有人來,所以更顯幽靜。
中午,有一個時辰的吃飯時間,一般人吃過飯後都會四處走走,衛(wèi)離瑛便喜歡吃過午飯來小竹林休息半個時辰,或看看雜書,或閉目養(yǎng)神,愜意的很。
“公主,草民……”,一個清朗的聲音遠遠傳來,還真是好聽,就像…就像竹子,衛(wèi)離瑛迷迷糊糊地想。
“沈公子,不必多禮”,很柔婉的聲音,帶點羞澀。
要不要回避,好像來私會的人啊,衛(wèi)離瑛有點不耐,其中一個還是她自己認識的!
“公主,不知叫草民來何事?”
“沈公子,你…,嗯,我…”很糾結(jié)。
“公主有吩咐直說無妨”,很是恭敬有禮。
“沈公子,你…你可有成親的打算?”語氣很急促。
“公主這是何意?”
“我,你只要回答就好了?!庇悬c惱了。
“回公主,草民年幼,尚無此打算”,回答的毫不猶豫。
“你,你已十五,不算小了啊”,估計臉都紅了。
“公主,草民暫無此意”。
“你怎麼如此不識好歹?白白辜負了……”應該是個丫鬟,衛(wèi)離瑛不自覺地猜測。
“蓮兒,退下”,這纔有公主的譜,很有氣勢的呵斥聲。
“沈公子,你可知爲何別的女子十三歲便離開宗學,本公主卻遲遲不走,足足多呆了三年?”
“公主……”
“沈公子可還記得三年前,七月的廟會上曾救下一位遭…遭遇登徒子的女子?”
“公主?”
“怎麼?你都不記得了麼?”
“公主,草民確實無此印象”。
“父皇前幾日說要給我找駙馬,宗學就不用來了,沈公子,今日是我最後一天來此,我只問你一句,若我求父皇賜婚於你,你可願意?”
“公主”,沉默,“請恕草民……”,跪地聲。
“你,你竟真的不肯答應?呵呵,不答應?”似笑似哭。
“公主,這人如此不識好歹,不必理他,公主徑直去請皇上賜婚便是?!?
“公主”,男聲又起,略有急切與慌張。
“你不必說了,本公主不會再爲難你,蓮兒,我們走!”
“謝公主體諒,草民感激不盡”。
“你這麼做,可是爲了她?”腳步聲忽止,女聲不甘心地又起。
“誰?”無比疑惑。
“算了,是誰還不一樣呢?今日之事,還望沈公子……”,已恢復冷靜的聲音,不愧是宮裡出來的,衛(wèi)離瑛佩服。
“草民明白,今日草民從未見過公主”。
腳步聲遠去,衛(wèi)離瑛黑線,大中午聽這麼一出。
“喂,我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不知道!還有,你擋到我曬太陽了,麻煩讓讓。”衛(wèi)離瑛緊緊閉著眼睛,彷彿對對方的盯視毫無感覺。
“偷聽別人說話,你不覺得很無恥嗎?”還是輕輕淡淡的聲音,說到最後聲音卻弱不可聞,似乎還隱含懊惱。
“你別惡人先告狀,我還沒說你們打擾我休息呢,這麼狗血的的劇情,爺稀罕?,去去,別在這礙爺?shù)难邸!毙l(wèi)離瑛聲音很嗆。
“你……”,沈清雅一噎,還從沒見過這麼粗俗的跟自己說話的呢。
“怎麼?沒事快走?!?
“昭瑛郡主,你可知我是誰?”
“不知,所以放心啦,爺還不至於嚼舌根”,剛纔不知你是誰,不過現(xiàn)在知道了。
“哎,昭瑛郡主原來也是個會撒謊的人。”很惋惜的語氣,沈清雅撩起袍子,坐了下來。
無奈,衛(wèi)離瑛睜開眼,白了他一下,隨即一怔,好個儒雅公子,一身白色繡青竹袍子,學士綸巾,一柄摺扇,眉目溫潤,皮膚白皙,嘴角上翹,時時含笑,雙眼注視人的時候,直似沐春風,這就是京城裡的雅公子沈清雅了,大學士沈言的獨生兒子。這雪琳公主的眼光還真不錯。
“喂,時間夠久了,這時出去不會有人懷疑的”,長的是不錯也不代表我有興趣跟你說笑,衛(wèi)離瑛腹誹。
被看出意圖,沈清雅也不尷尬,拿過衛(wèi)離瑛手邊的書翻看,忽略對方的不滿。
“《地理志》,你喜歡看這書?”沈清雅明顯有些意外,都說泰王府的昭瑛郡主是個草包,現(xiàn)在看來是一葉障目了。
“無聊翻翻”,衛(wèi)離瑛無所謂,她算是有啥看啥吧。
明顯地不想繼續(xù)談話的語氣,沈清雅臉色有些僵,“就要上課了,你不走麼?”沈清雅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問道。
“你要避嫌,我不得也避嫌,快走吧,不送?!?
沈清雅一怔,轉(zhuǎn)而恍然,這昭瑛郡主不管再怎麼像男孩子,她仍然是個女孩,況且與他又沒什麼親故的關(guān)係,現(xiàn)在算是孤男寡女,地方又偏,確實不雅。
“那好,雅便先走了”,尷尬地轉(zhuǎn)身,“對了”,再轉(zhuǎn)回來。
“放心,我剛剛什麼都沒聽到,不過提醒你一下,剛剛這裡不止我一人”,衛(wèi)離瑛擺擺手,又是個羅嗦的人。
“多謝郡主提醒”,沈清雅躬身道謝,溫文爾雅,全然不復剛纔有些無賴的形象。
看著沈清雅不見了人影,衛(wèi)離瑛慢慢起身,踱步到剛剛發(fā)出聲音的地方,果然一隻紫色絡(luò)子繫著的白玉環(huán)佩靜靜地躺在地上,玉是好玉,白璧無瑕,清透的很,而且是大內(nèi)的東西,她自己似乎也有一塊,忘記是什麼時候太后賞的了。
衛(wèi)離瑛不動聲色的把玉佩揣進兜裡,剛剛那腳步聲鬼祟的很,而且,沈清雅起身時,那人呼吸明顯慌亂了一下,似乎怕被發(fā)現(xiàn),這樣看來,肯定沒好事。
“難道是沈清雅的愛慕者?但是她在沈清雅之前進的園子。嗯,爭風吃醋,又一個禍害!”衛(wèi)離瑛下定論。透過竹葉看看太陽,天確實不早了,衛(wèi)離瑛加快腳步。
“小草,你怎麼纔出來”,衛(wèi)離瑜大嗓門叫道。
衛(wèi)離瑛看看這片竹林,今天可真邪門,平常一個人都沒有,今天都可勁往這裡扎。
“你找我???”衛(wèi)離瑛沒好氣,她瘦下來後,這小子沒有理由叫“阿肥”了,卻又叫起了“小草”,還記得徐夫子叫她“草包”時,班裡就這小子拍著桌子大笑。
“切,你以爲我想找你啊”,衛(wèi)離瑜也沒好氣,撇撇嘴,又牽動了嘴角的傷,吸了口氣。
“有話快說”,衛(wèi)離瑛不理他痛的吸氣,繼續(xù)向前走,轉(zhuǎn)眼出了園子。
“喂,你等等”,衛(wèi)離瑜不敢快跑,自己肚子上也有傷,而且是新傷,昨日剛出爐的,真是,以前阿瑛打人專往臉上招呼,上次卻盡往不容易見的地方砸。
“上次我真沒告狀,我都告訴母妃是我自己跟人打架弄的了,絕對沒提你的名字,小草,小草?!?
“理你個白癡”,衛(wèi)離瑛不屑,只要你打架,十個人有八個知道是跟我打的,何況你母妃那麼精明的人?
“那,那下次再捱打,我不見母妃總可以了吧?”衛(wèi)離瑜抓住衛(wèi)離瑛,絲毫沒感到自己更白癡了。
衛(wèi)離瑛無語,其他人精的跟鬼似的,怎麼就出來了一個這樣的人?
“好啦,好啦,我信你就是,別扯我衣服?!毙l(wèi)離瑛拉出自己的袖子,“你在這等很久了?”
“嗯,我用過飯就過來找你了,本來想等你出來的,沒想到等了這麼久”,衛(wèi)離瑜馬上道,沒好意思說自己一直在考慮怎麼說才能讓阿瑛相信他。
“不過,今天好多人來這裡,那片竹子有什麼好嘛,連二皇姐都來了,宮裡的不比這裡好看多了?”衛(wèi)離瑜抱怨。
“你跟二公主打招呼了?”衛(wèi)離瑛不動聲色。
“沒,我哪敢,讓皇姐逮著,今天就別想清淨了”,女人嘮叨起來很可怕,而且二皇姐跟母妃關(guān)係很好,他自己可不敢得罪。
“那還有誰進了園子?”繼續(xù)誘話。
“還有沈清雅,哦,之前還有雪瑤,我就看見這些,怎麼,有問題?”衛(wèi)離瑜警覺地看著衛(wèi)離瑛,阿瑛今天太好說話了,不大正常!
“沒,不過,沈清雅和雪琳公主去過小竹林不可再告訴別人。”衛(wèi)離瑛道。
“肯定的啦,沒事我說這幹嘛”,衛(wèi)離瑜很自然道。
“呶,這個應該是雪瑤堂姐的,你還給她吧,就說沈清雅撿到的”,衛(wèi)離瑛把玉佩扔給衛(wèi)離瑜,不是她爛好心去給自己惹事,實在是怕有什麼傳言出去了,連累了她自己,到時候更麻煩。
“爲什麼這麼說?”衛(wèi)離瑜皺皺眉,把玉佩揣進懷裡。
“哪那麼多話,你聽著就是”,衛(wèi)離瑛拽拽。
“哦”,衛(wèi)離瑜乖乖應聲,不管怎樣,阿瑛是不會害他的!
“那我先走了,提醒你一下,還有一盞茶的時間,夫子就要到了”,衛(wèi)離瑛叫道,匆匆跑遠了。
“喂,小草”,衛(wèi)離瑜很生氣,剛剛明明很溫柔的,怎麼又恢復成這樣了?看著絕塵而去的堂妹,衛(wèi)離瑜忍痛加快腳步,他也很怕徐夫子罰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