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來之前,學(xué)校許諾過兩萬塊錢獎學(xué)金,是吧?”生活老師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胖女人,說話娓娓動聽,將江逢和慕謠叫到茶水間里,遞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獎學(xué)金呢,每屆都是有額度的,平時有給什么文綜、理綜科年級前三名的獎勵,今年就沒了,給你們解釋清楚,以后也都取消了,分給貧困生,要素質(zhì)教育嘛,綜合發(fā)展?!?
慕謠:“哦。”
“所以回頭公示的時候,別誤會了學(xué)校,”她拍了拍慕謠的頭:“慕謠以后也得多努努力,等你們分完文理班,你就能拿總成績的獎學(xué)金了……你這頭發(fā)該剪了?!?
慕謠點頭。
兩個人最后走回班里,江逢拿著信封感覺有點燙手:“我請你吃飯吧?”
慕謠瞪他一眼:“請什么請,上次的我還沒還呢?!?
江逢是不在乎這一頓飯錢的,但他知道慕謠要強,所以沒說什么,最后兩人還是一起吃的食堂,吃完回家做作業(yè)、休息,結(jié)束普通的一天。
“你怎么不穿我那個了?”晚上江逢看到慕謠穿著合身的T恤坐在床邊看書,跟他開玩笑,“把自己的衣服帶來了就開始嫌棄我?”
慕謠抻了個懶腰,拉上被子:“你的太大了啊,晚上會凍肩膀。”
其實他是不想占用江逢太多的東西,但又怕說了會讓江逢覺得兩人關(guān)系疏遠,可住在江家已經(jīng)讓他很不好意思了,本來還想住在客廳或者客房,江逢卻怕他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在開玩笑間就把他按在主臥了,不讓他搬出去。
“我覺得很可愛,你討厭別人這么說你嗎?”江逢看他搖頭,繼續(xù)說,“你小時候穿一字肩的長裙子就很可愛?!?
“我有一字肩的裙子嗎?”慕謠想了想,“不記得了……你這種事情記得挺清楚,三角函數(shù)怎么忘得這么快?”
江逢:“……能換個話題嗎?”
“不能?!?
經(jīng)過慕謠的認真督促,接下來的月考江逢考的還不錯,對過答案后數(shù)學(xué)大概到了優(yōu)秀以上。
“你學(xué)習(xí)很聰明啊……”慕謠有點嫉妒地說。
“化學(xué)還是不行?!?
“江哥,你一個體育生,有必要考那么高嗎?給我們凡人一點出路?!甭仿栋l(fā)出了哀鳴,她成績跟江逢差不多,天天打游戲所以一直提不上去,班上的后排作為學(xué)渣聚集地,除了慕謠和周知意的同桌劉海洋以外,都是上課不聽講,考試長期撲,因為劉海洋學(xué)習(xí)很忙,幾乎不給人講題,學(xué)習(xí)也都藏著學(xué),慕謠又不說話,所以大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放棄學(xué)習(xí)的氣氛,但現(xiàn)在來了個朝氣蓬勃的江逢,大家紛紛表示很不適應(yīng)。
“我來十三高就是為了好好學(xué)習(xí)的,”江逢解釋說,“現(xiàn)在還有學(xué)霸幫我,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珍惜?”
“連謠妹都成學(xué)霸了,”劉海洋內(nèi)涵道,“看來七高對成績的要求確實跟十三高不一樣?!?
平時有誰說一句嘲諷“謠妹”的話,后排都是要哄然大笑的,但這句似乎也針對了江逢,于是沒人搭訕,只有路露沒神經(jīng)地笑道:“人家都有專業(yè)課呢,你又不畫畫,又不跑步,要不下個月運動會你去扔個鉛球?”
“謠謠成績挺好的啊,”江逢繼續(xù)跟慕謠對物理答案,“最近謠謠教我以前的知識點,自己也復(fù)習(xí)了不少,挺努力的,這次可能考的不錯吧?”
慕謠有點慌了:“沒有啊,不好,我覺得不行?!?
他不是江逢這種直球黨,從小到大周圍的學(xué)習(xí)氛圍都是:不管考成什么樣,也要說“考得不好”,尤其是跟同學(xué),必須愁眉苦臉地說“沒有努力”、“這回完了”、“真羨慕你”,對答案都要比著說自己的不對。
劉海洋就是這樣的典型,雖然每次都是班級第一,但每次都必說“這次第一肯定是某某某”,仿佛不毒奶一口別人自己成績就不穩(wěn),一定要達成某種神秘的獻祭儀式,就像體育考試大家站在起跑線前商量好“都不要跑太快”一樣,一開始計時,一個比一個竄的快。
慕謠比較不善言辭,就只是不說,別人說什么他也不回話,久了大家就覺得沒意思了。
但在第一的面前,卻有人說上次期末還是第五的慕謠“考得不錯”,還是讓劉海洋很不爽,直接回頭繼續(xù)做題,不再接話茬。
“別這么謙虛,你不行的話我也完了?!苯暾f。
慕謠把頭湊過去看他對的答案:“?”
后排的一個男生也湊過來,他名叫張立凱,平時在?;@球隊打控球后衛(wèi),有事沒事都喜歡粘著江逢:“江哥對的怎么樣了?我抄的你的,別怪我哈,物理再不及格我就報不上校際球賽了……你這是對沒對?。吭趺词裁炊紱]寫?”
“因為都一樣啊,”江逢看著慕謠說,“除了最后一個大題最后一問我沒算完,其他都一樣。”
“我X!江哥牛X!”張立凱雖然對慕謠沒什么好印象,只專注吹江逢,但顯然對慕謠的答案很信任,“你物理這么強呢?”
“我一般吧……”江逢本想說“可能是錯一起了”,但又不希望慕謠錯了,還是沒說話。
“不會是照著抄、忘了改了吧?”劉海洋忍不住又插話,“江哥名字改了嗎?”
“我沒抄啊,”江逢真誠地看了一眼劉海洋,對他的說法感到莫名其妙,“我最后一個考場的……”
十三高按成績分考場,慕謠在第一場,江逢由于是新轉(zhuǎn)來的,在最后一場。
“手機不也行嗎?最后一場查的又不嚴。”劉海洋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說。
“……那我為什么要跟謠謠對答案呢?”江逢跟他不熟,單純地以為他話中有話,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劉海洋:“誰知道呢?!?
這話一出,江逢再遲鈍也察覺到他的意思了,皺了皺眉正打算說什么時,被搶先了。
“最后一考場嚴不嚴你不知道,第一考場嚴不嚴你也不知道?”慕謠突然語氣冰冷地沖劉海洋說,“我如果幫江逢作弊了,我會直接承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陰陽怪氣,有話不直說,江逢更不會像某些人一樣惺惺作態(tài)去對答案?!?
慕謠聲音不大,但是他的聲線很特殊,比一般男性頻率都高,清亮,有種中性美,這也是“謠妹”這個外號的由來,從來都不言不語被譽為“怪胎”的他,突然把這么一番話說出來,后排立刻安靜了。
“你說承認就真的老實承認?你……”劉海洋覺得沒面子,有點急了,正要反駁,被張立凱打斷了。
“行了別說了?!睆埩P個子也很高,比185的江逢還高三厘米,而且皮膚黑,長相有點不“喜慶”,在班里外號條子,突然沉下臉說這么一句,劉海洋一時不太敢繼續(xù)說。
可是話都讓慕謠說完了,他還是忍不住,組織了一會語言,又道:“他……”
“別說了都!”張立凱又大聲打斷他,“聽見沒,說個P啊?!?
劉海洋回頭做題去了。
這偏架拉的……連江逢都忍不住看了張立凱一眼,畢竟說的是“都別說”,實際上只是堵劉海洋一個人,但是也難怪張立凱會堵他,剛剛劉海洋話里話外都把抄襲行為給鄙視透了,而他前一秒還說了自己抄了江逢的卷子……
“江哥,你對完答案了嗎?”路露剛才一直埋頭打游戲因為,怕被學(xué)校抓到用手機,平時都要裝作睡覺的樣子,把手機藏在座子上,這時候她把臉從胳膊里抬起來,一半都壓紅了,“對完給我看看?!?
張立凱佩服地看著路露:“你真是八風(fēng)不動……”
路露:“啊?”
周知意這時回到了座位上:“哎?你們怎么這么安靜?嚴哥來了?”
“沒有,”張立凱說,“跟謠妹對答案呢,這不大家都忙著學(xué)習(xí)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下課就出去瘋玩啊?”
周知意嘴張地能吃足球,想問“你什么時候跟慕謠這么近了?之前說慕謠神經(jīng)病的是誰?。俊?,但看了看端坐著仿佛無事發(fā)生的慕謠,還是收了回去,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啊?學(xué)習(xí)?”
“不行?。俊睆埩P也很能插科打諢,跟周知意聊得到一塊去,以前兩個人曾經(jīng)是同桌,就是因為上課太能說話而被分開了,“我女神說了,她喜歡學(xué)習(xí)好的?!?
江逢:“女神?”
周知意:“他女神文煜,就你甩那個?!?
江逢:“別亂說!這話影響多不好……我跟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啊,國家不允許早戀你知道嗎?”
慕謠笑出了聲,回頭看了一眼張立凱:“她跟你說她喜歡學(xué)習(xí)好的?”
“啊,怎么了?”張立凱茫然道。
慕謠又眼含笑意深深地看了眼江逢,回過頭去不說話了——一聽就是文煜在敷衍張立凱,畢竟江逢成績就跟文科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文煜沒法比。
“哈哈哈我懂了……”周知意幸災(zāi)樂禍地拍了拍張立凱的肩膀。
張立凱反應(yīng)過來,沖江逢一頓揍:“朋友妻不可欺啊!”
江逢馬上制住他:“都說了你們能不能別亂說,我真的跟她沒關(guān)系?!?
周知意也摻和進去,跟著他們倆打鬧了一會,突然發(fā)現(xiàn)班主任嚴哥在后門的小窗口默默地看著他們,于是發(fā)出一陣做作的假咳嗽,大家立刻都靜若處子狀回原位坐好,劉海洋沒有站起身給周知意讓道,只是臉色很難看地側(cè)過身子讓他走進去。
“慕謠什么時候跟他們關(guān)系好了?”劉海洋面上做著作業(yè),心里卻恨得牙癢地想這個問題。
“劉海洋這家伙又怎么了?又便秘了?”周知意想。
而慕謠不動聲色地一直在看自己的物理卷子,研究最后一道大題,想給江逢寫出絕對正確的答案來,眼睛里帶著他自己察覺不到的笑意。
“謠謠,”路露小聲說,歪頭看著他,“我發(fā)現(xiàn)你是不是越長越好看了?”
“……”慕謠已經(jīng)習(xí)慣被路露夸了,只回給她一個無奈地笑。
“是真的,”后面的江逢突然也湊近他,趴在他耳邊小聲說,“你這個月氣色很好,越來越帥了。”
慕謠猛地抬起頭,耳根都紅了。
嚴錚卷著課本進門,開始寫板書:“安靜了啊,翻到新的單元,我們今天開新課?!?
可是慕謠半天都沒有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