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晨曦的陽光穿過濃密的樹冠,像金色琴絃照射在沿江公園的跑道上,光線中快速掠過一個矯健的身影。
邱克一身白色的運動裝穿行在熙嚷的街道,挺拔瀟灑的身姿在人羣中很醒目。他手裡拿著豆漿油條,菜市場買的菜,憑添了些煙火氣,看起來更像這個空間裡生活的人。
“小邱,晨練回來了?”
狹窄的樓道里,鄰居陳阿姨笑盈盈對著邱克熱情地打招呼,“年輕人像你這樣喜歡鍛鍊身體的真不多?!?
邱克隨和地點點頭,側身讓她先過去,轉身快步跑上樓。
陳阿姨看著他帥氣的背影,惋惜地搖搖頭,“多好的小夥子,可惜了是個啞巴。”
“你帥氣男朋友哪裡來的?”陳阿姨曾很好奇問於媛,想探聽邱克的來歷。
“撿來的?!?
於媛俏皮地回答,算是把鄰居的好奇心敷衍過去。
邱克這張過於招搖的臉,有時很讓於媛頭疼。從三歲的萌娃到八十歲的老奶奶沒有不喜歡他的。去個超市,殷勤的促銷大姐幫他推薦各類打折促銷品,感覺是省錢,但這錢也忒不經花。
於媛不得不想辦法開源節流,私下偷偷接外診的活。
邱克打開房門,剛走進屋裡,迎頭於媛急匆匆抓起鑰匙、提包往外走。
“有個急診手術?!膘舵陆舆^邱克手裡的早點,一邊換鞋一邊囑咐,“午飯放在冰箱裡了,吃的時候用微波爐熱一下……”話沒說完人就風風火火衝出門。
這種場景邱克早就習以爲常,他脫掉衣服準備洗澡。
“嘭!”
門又突然被打開,於媛探進半個身子來,一扭頭看到邱克正彎著腰手裡拿衣服,健美的身軀,勻稱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餘地呈現在她眼前。
於媛對不著一縷的邱克掃了兩眼,見他錯亂的眼神,不慌不忙地道:“你身上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見過,沒啥大不了的。”說完拿起玄關桌上的手機,嘭的一聲關門走了。
邱克漲紅著臉,無奈地看了眼天花板,他感覺自己在於媛眼裡無異於實驗室裡的人體標本。
每天面對邱克充滿男性魅力的身軀,於媛自認爲早就熟視無睹,無意撞見他充滿活力的裸/體,竟叫她有些不淡定。
於媛站在門口“咕咚”嚥了咽嗓子,失神了半天,耳邊想起多年以前杜一茉說的話:
“我不在乎,就算他又瞎又聾又啞又窮還是個傻子我都喜歡他。將來他就算成了殘廢軍人,我哪怕是砸鍋賣鐵偷電瓶車也會養他!”
那時,聽杜一茉沒羞沒臊說得如此花癡,她都覺得難爲情,想不到有一天這話會應驗到自己身上。
邱克現在一無所有,還跟個啞巴似的,於媛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無怨無悔的收留他,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居然做了杜一茉想做沒做成的事。
於媛雙手捂住臉,跺了跺腳,“見鬼!該不會…愛上他了!”
和邱克在一起的時光,簡單溫馨,讓她每天都甘之如飴,以爲他們會這樣一直過下去。
晚上,於媛照例給邱克做理療,他側臉趴在牀上,露出線條流暢的腰背,下身蓋著被單。
於媛的手在他光滑細膩的肌膚上取穴位,雖說是女孩子,她下手的力道不比男人差,令人難耐的痠痛讓邱克的額頭泛起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經不住把頭埋在手臂中,咬牙一聲不吭。
“你要疼就叫出來,這沒什麼不好意思。”
於媛拿紙巾給他擦拭汗津津的臉頰。他緩過勁來,喘口氣,搖了搖頭。
“要不要這麼剛硬?”一聲輕嗔。
於媛盯著邱克的眼神有了不一樣的情緒,白皙的手指輕撫他的額頭,抹去留下的汗溼。
邱克沒有動,他已經習慣了於媛對他的照顧,沒有感覺到她的異樣。
於媛每天給邱克灌各種苦到舌根的藥湯子,在他身上施針,做鍼灸推拿理療,起初邱克很抗拒。
“你身體目前的狀況,除了外傷引起的抵抗力下降,還有心志不舒造成的氣滯血瘀。”於媛耐心的解釋。
邱克茫然的看著於媛碎碎念。
“嘿!我是醫生哎!跟你講也不懂,乖乖喝了就對了,你想不想讓身體強壯起來?”
邱克點點頭。
“那就是咯!這個能讓你的身體恢復如初,壯得跟牛一樣?!膘舵孪袷窃诖驈V告,竭力吹捧她的藥效。
經她這麼一說,邱克立馬把藥端起來一口氣喝下去。
於媛拿紙巾給他擦擦嘴,“真乖!早這樣不就好了?!?
都說男人是長不大的小孩,果然如是。於媛憋著笑,心裡煞是得意,她這連哄帶騙的功夫,用在邱克身上屢試不爽。
邱克哭笑不得,於媛在寫中西醫結合的論文,他覺得自己是被她當實驗的小白鼠了。
於媛的醫術在這個小縣城頗有名氣。邱克之前吸毒後遺癥對身體的損傷,在她這番(折騰)調理下慢慢將餘毒徹底清除。
邱克對於媛很是感激也很信任,但他從沒想過,於媛對他不再是醫生對病患這麼簡單了。
睡夢中,邱克夢到自己從破碎的玻璃窗中墜入江裡,滿眼淒涼地看著那張冷漠的面孔……
邱克猛地坐起身,大汗淋漓,心底隱隱的抽痛,他緊皺眉頭,急促的喘著粗氣。他時常被這個噩夢驚醒,那種痛苦的感覺真切地讓他崩潰。
臥室的燈亮了,於媛從房間裡走出來,看到邱克臉色蒼白,俯身抓起他的手測了下脈搏。
“又做噩夢了?”於媛拿紙巾給他擦臉上的汗,輕聲問道。
邱克失神地點一下頭,接過她手裡的紙巾擦了擦額頭的汗。
“酋長,不管你經歷了什麼,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一茉也去世有三年了,她或許已經原諒你了,是不是?
不要想太多,像我們這樣過普通人的生活,不也一樣能過得快活。睡吧!沒有一覺解決不了的事。”於媛安慰道。
邱克看著於媛眼裡流露出不自知的笑意。於媛還是第一次見他笑,沒有了冷酷和不羈,像風吹皺的秋水,清清亮亮的讓於媛好一陣恍惚。
於媛起身關上燈,又望了眼夜色下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嘆了口氣。邱克時常夢魘,她弄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邱克躺在沙發上,心裡一直在隱隱作痛。他不知什麼時候與杜一茉之間發生的交集,讓自己的心不再穩如磐石。在失去敏銳的洞察力和判斷力之後,面對唐世繹的追殺,連奮起反擊的意念都沒有。
杜一茉的背叛,讓他對這個世界竟毫無留戀之情。唐世繹做到了—誅他的心。
邱克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他意識到這種頹廢正在消耗全部的意志力,躲在於媛給他創造的舒適圈裡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