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女兒杜一茉公然在電視上表白,都面面相覷,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好嘛!他們剛纔還沉浸在女兒奪冠的喜悅中,接著就被她的“劉備招親”愣頭一悶棍。
家裡頓時一片兵荒馬亂,各種詢問的電話打來,都在打聽杜一茉在電視裡說的那個“酋長”是何方神聖,能讓杜家大小姐如此不管不顧。
陳婉萍知道是到了該自己出手的時候了。
早在杜一茉那次潑水節旅遊回來,於媛就把她邂逅邊防戰士的事,一五一十地跟舅媽陳婉萍講了。雖然沒有什麼事發生,杜一茉顯見得已情竇初開。陳婉萍這當媽的,往後的日子恐怕就沒那麼清閒了。
杜一茉能喜歡上個邊防戰士,下回指不定又喜歡上啥樣的。知女莫若母,杜一茉就是一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她不動則罷,一動必定驚世駭俗。與其將來弄得雞飛狗跳,倒不如,先下手爲強。陳婉萍向來都是,化危機於無形。
陳婉萍便向老公杜仲霖開始做背書。
“一茉去旅遊,遇到一個當兵的。”陳婉萍壓低聲音嘀咕。
“然後呢?”杜仲霖眼睛從手頭的資料上擡起問。
“失戀了。”陳婉萍風輕雲淡道。
“噢!”杜仲霖應了一聲。
“老杜,葉白榆那孩子你看怎麼樣?”陳婉萍湊過來:“他在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深造。那孩子我覺得還行。”
“一茉還小。”杜仲霖又低頭看資料,咕噥一句:“過兩年再說。”
“是是,皇帝女兒不愁嫁,你們家的女兒是公主。到時候媒人會踏破你老杜家的門檻的。”陳婉萍一貫地綿裡藏針。
“一茉的人品相貌,哪個小夥子不是打著燈籠唻。”杜仲霖早就識破老婆的伎倆。
“葉白榆這樣的,人家也搶手的很。”陳婉萍說:“一茉跟人家比,算高攀。”
“嘖!”杜仲霖索性把手裡的資料放下,徹底落入老婆的圈套裡。
“你倒是說說,一茉怎麼就高攀那姓葉的小子?”
“論家世,他爸葉子琛是道隆集團的董事長。”陳婉萍說:“別看葉白榆小時候不聲不響的,現在出落得一表人才,是音樂界的後起之秀。
再看一茉,除了長得還算出挑,會打槍,還有啥?你現在不給她提前張羅規劃好,等成了老姑娘,你養她一輩子。”
“我養就我養。”
杜仲霖對老婆這一篇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話,著實有些憤憤然。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怎麼就高攀,怎麼就一下變老姑娘。
從來父母對女兒的心是不一樣的。媽媽們從女兒成人那刻起,就開始籌劃未來東牀快婿的人選,把嫁女兒視作頭等大事。
陳婉萍自然也不例外,她觀察了許久後,把目標鎖定在同學白玫的兒子,葉白榆身上。
白玫那麼高調地將長相俊美、才華橫溢的兒子,四處炫耀,想不知道她的兒子多優秀都難。
葉白榆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各種拿大獎的信息,在白玫的微信圈滿天飛,顯見就在炫耀他們家裡有一個天才藝術家。但凡家裡有女兒的,哪個不惦記。
杜仲霖的家族打他這輩起,獨他生了女兒,杜家老太太稀罕的不行。杜一茉要嫁人不是隨隨便便就好嫁的。這未來東牀快婿,沒有個過五關斬六將的本事,他杜仲霖這一關就過不了,更何況他那老母親。家世、人品、樣貌,缺哪一項都不行。
杜仲霖搖搖頭,又拿起資料不再理會老婆。
陳婉萍怎麼不知道杜家對女兒的態度。以他們家杜一茉的人品樣貌,怎會像她說得那樣不堪。她早就從於媛那打聽到,杜一茉在學校被那些男生追求的事。
說來也奇怪,這杜一茉打小就一男孩子的脾性,許是跟她的堂兄弟們廝混養成的,對男女情愛的事不是很敏感。
葉白榆和杜一茉、於媛三個一起長大。杜老太太還開玩笑地對葉白榆說,將來學有所成,當了音樂家,就把杜一茉嫁給他當媳婦。
長大後,他們各自一方。葉白榆作爲杜老太太的得意門生,一路高歌猛進,已是小有名氣的小提琴演奏家。現在又在國外深造。兩家都有撮合兩個孩子的意思,但就是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次杜一茉公然昭告天下,喜歡那個叫“酋長”的當兵的,著實讓老杜家上上下下震了三震。
陳婉萍便趁機將葉白榆又推出來,這次杜仲霖不做聲了。她選了個合適的時機,讓杜仲霖再跟杜家老太太敲邊鼓,結果一說既成。白玫那邊早就巴巴地等她這邊鬆口,兩下一捅破這層窗戶紙,皆大歡喜。剩下的就是說服小姑奶奶杜一茉。
杜一茉在射擊隊整天忙著比賽訓練,根本就不理會陳婉萍。連派到她身邊的於媛也奈何不了。
這一拖兩年光景下去。白玫可沉不住氣,找到陳婉萍:“婉萍,一茉都畢業這麼久了。冠軍獎盃拿了不少,也算功成名就。女孩子嘛就這幾年的好時光,你看是不是趕緊把她和白榆的婚事定了?”
“好是好,就是一茉準備全國錦標賽,現在回不來。”
“白榆說話就要去美國了,他們這天南海北的,我怕夜長夢多。”
陳婉萍覺得老同學的顧慮確實是個問題。要說杜一茉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隨她,唯一的軟肋就是老公杜仲霖。她不動聲色:“放心,他們倆的婚事我有數。”
陳婉萍拉著杜仲霖給杜一茉打視頻電話:“一茉,奶奶最近身體不好,她想你了。”
“爸爸,奶奶怎麼了,上次打電話還好好的。”杜一茉問爸爸。
“昂,沒什麼,就是想你了。年紀大的人都這樣。”杜仲霖一貫地和稀泥。
“媽!我馬上要比賽了,不要老打這種電話,會讓我分心的。”
杜一茉知道老媽的伎倆,只要她有事,必定擡出祖母皇太后,然後是老爸的加持。這招把杜一茉吃得死死的。
“一茉,你當初沒經過我們同意換專業,就算了。比賽也打了這麼多年。是不是該收收心回家來了。你奶奶年齡大了……”
“哎呀,媽你又來了。”杜一茉打斷老媽,這幾年她沒少嘮叨跟葉白榆的婚事。搞得自己過年都不敢回家。幸虧葉白榆在國外不回來,兩人都躲得了這清閒。
“一茉,你最疼你爸,他又最孝順你奶奶,總之,奶奶就希望在有生之年,看你和她的得意學生葉白榆成婚—”
“爸爸!”杜一茉向老爸求助。
“不要喊你爸,你奶奶若死不瞑目,他這一輩子的大孝子就算白當了。”陳婉萍將父女倆一軍。
杜仲霖搖頭看著老婆,用手撫著前額,自己這是被架到火上烤的節奏。
“你看把你爸氣的。”陳婉萍乘勝追擊。
杜仲霖愕然放開手瞪了眼老婆,起身走開,他纔不願被當槍使。
“媽,我有喜歡的人。”
“還說,你還沒把老杜家的人丟光。都幾年了,那人連個影都沒有。人家要是對你有意,早就現身了。”
杜一茉吃癟了。
“這樣吧,我和你爸也是開明的人。你這次比賽若拿到冠軍,就有機會參加奧運會,我不再逼你。從此你想幹嘛就幹嘛。輸了就說明你也沒啥作爲,索性回家嫁人,我們皆大歡喜。怎樣?”
陳婉萍這談判的能耐,連她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於是,母女這場對賭,就押在了杜一茉的冠軍爭奪戰上。
輸了比賽,連同對“酋長”五年的守望一起付之東流。
杜一茉心灰意冷,向射擊隊提交了離隊申請。張教練起先以爲她因爲意外失利,鬧情緒,過幾天就緩過來了。誰知杜一茉在遞交報告的第二天就離隊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