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倫嘆了口氣,說不得得走一趟了。
好在他昨夜一夜,皮膚就長得差不多了,朱敬倫優先讓機械體修復皮膚,這事關外貌,他是主將,不好長期不見人,這顧慮還真不是沒道理,今天就必須現身了。
走是走不了的,他的肌肉甚至骨骼都受創嚴重,必須讓人扶著。
這事好辦,讓黑狗扶著就行。
見人就打招呼,包括守城的士兵。
“本官昨天喝酒喝多了,今天走路還走不穩。喝了多少,你問問文鳶這小王八蛋!”
在城上走了一圈,跟小兵也有說有笑,除了讓黑狗扶著,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憔悴。
文鳶是守城士兵的一個營官,九龍文家子弟,姓文,但是好勇斗狠,自幼習武,還讀過書,常自詡文武雙全,是軍中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就是性子有些跳脫,一肚子鬼主意,這種人能當一個優秀的基層軍官,但如果放到大將的位子上,可得好好磨練幾年,領兵大將其實很忌諱賣弄智力,朱敬倫可不想自己手下的將軍一個個腦子里裝著的都是三十六計那樣的取巧之術,將軍應該考慮的是堂堂正正對敵,一旦心存僥幸總想著出奇制勝,反而容易犯錯。
城墻上走了一遭之后,朱敬倫就已經感覺到很累了,讓黑狗扶他回去休息。
負責城防指揮的是侯進,出于安全考慮,昨天朱敬倫的喜宴都沒讓他參加,以免成立的八旗和城外的土兵有什么舉動。
侯進為此還頗不高興。
“張千山打仗還是有一套的,至少比耆齡的手下要強。”
城墻上轉了一圈之后,朱敬倫回頭跟黑狗說道。
張千山手下兵力一分為三,在城東、城西和城北出沒,但他可不是犯了錯誤,而是有主次的,東西兩邊只不過是佯攻,正面保持了絕大多數兵力,在城西和城東出兵,估計盯著廣州城不讓城里人從這兩個方向從側面包抄他才是主要目的。
但是在東西兩面的張千山軍占領了一些高地,包括黃崗等過去有炮臺的地方,還在上面放了幾門炮。當年英法聯軍進攻廣州的時候,就是先占領這些炮臺,最后迂回到北方,攻占觀音山炮臺,從而攻破了廣州城。
顯然張千山也知道占領要地的重要性,占領城東那些高地,至少可以阻斷朱敬倫從城東出兵的意圖,讓他可以安心從北面進攻觀音山,跟英法聯軍攻城的態勢差不多。
但可惜防守廣州的可不是英法聯軍那時候的清軍,而是朱敬倫手里的新安縣勇,裝備著洋槍大炮,在瑞典軍官手下訓練了好幾年的精銳士兵。
“讓侯進出兵東門,掃蕩張千山占領的那些高地。”
朱敬倫可不滿意一味的防守,那些高地既然是張千山用來盯著自己的,就要馬上拔出,這不是一個軍事問題,而是一個氣勢問題,張千山既然覺得占領那幾個高地,就能把自己釘死在城里,那朱敬倫就要讓他明白,無論那些高地多么險要,廣州城都能輕松應對。
侯進派兵出城小小的打了一仗,然后對方就馬上撤退了。
不久士兵回報,說張千山的軍隊全部撤退了,看來這家伙就是想打一打廣州碰碰運氣,萬一打進來了,就賺大發了,萬一打不進來,馬上撤退,保持兵力,這家伙就是用這種方式一直活到現在,還坑了南雄副將被石達開的人打死。
另外就是有可能自己剛才才城上視察,被張千山的人看到了,既然朱敬倫沒死,張千山就沒什么機會,這一點他還是很明白的。
果然很快就收到了一封信,張千山派人送來的,信里說了他跟女兒的父女感情,希望朱敬倫好好待他女兒,這是在表明他跟朱敬倫的翁婿關系,至于女兒,張千山這種人恐怕真的不會把女人當回事。
總之張千山的撤退,還是讓朱敬倫送了一口氣,他太需要一段時間休整了,經過這段休整期,他的軍隊適應了心理的轉變,就將脫胎換骨。而且他也有時間從鶴山調幾萬客家練勇過來,徹底穩固廣州這個重鎮。
張千山一退,朱敬倫立馬讓方山組織人在城里張貼安民告示,告訴大家,太平了,老百姓該干嘛干嘛。
接著是論功行賞,朱敬倫的軍隊中,嚴重缺乏軍官,最大的障礙是讀書人太少,之前利用各種方法,用洋人的壓力,才在新安招募了一千三百多個識字的子弟,這些人還主要都放在了炮兵之中。
知道無坑地區的客家人絕經之下也有上千人入伍,讓朱敬倫手下的讀書人數量才開始變得充裕起來。這些客家讀書人,其實早就跟土人團勇戰斗過很多次,許多本身有指揮客家練勇的經驗,如果客家練勇能算軍隊的話,他們中的許多人都相當于軍官。經過這一戰之后,這些讀書人也算經歷了戰場,知道火器軍隊是怎么指揮的。
不過這些只是給朱敬倫提供了一個提拔軍官的條件而已,讓朱敬倫做出論功行賞決定的,還是最近軍隊的士氣問題。
他一直沒有公開扯旗造反,讓士兵和軍官心里都沒底,他們現在到底算什么?說造反了吧,朱敬倫既沒有登基稱王,也沒制定旗號。要說沒有造反吧,連兩廣總督都打了,這種對目標的茫然心理,讓軍隊士氣變得低落,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以后該干什么。
所謂論功行賞,更確定說是改編建制,在軍隊中增加了不少軍官。
之前的軍隊,不管是新安縣勇還是五坑客勇,編制一直都比較粗狂。只要編制是模仿湘軍的,最大的基層單位是營,一營分四哨,共計五百人,營之上就是統領,新安縣勇統領為侯進,五坑客勇統領為黑狗,兩個統領各自下轄二十個營,之間沒有分級。
湘軍的編制來源于明代的戚繼光,也就是說朱敬倫現在的軍隊編制,跟三百多年前的戚家軍還是一樣的,這多少有些落后于時代了,現在的軍隊不可能跟三百多年前一樣,已經到了火器時代,顯然這樣的層級劃分就有些指揮不便了。湘
火器部隊的戰斗,往往人數不需要那么多,更講究靈便,出動千人就已經相當龐大了,因此在統領級別基本上不需要親自戰斗,而在千人層次上,卻又少一個層級。軍的做法是在統領下增設分統,以便于指揮。朱敬倫也打算增加一個層級。
現在的營官們已經習慣了指揮一個營為500人的兵力,他們已經摸清楚了500人的火槍部隊是什么樣的戰斗力,朱敬倫也就不在這個建制上進行更改了,直接在營上面加設一個建制,稱為“旅”,一個旅下轄四個營,總計2000人,長官稱為旅帥,有點太平軍的味道,但實際上這個詞出自周禮,是《周禮》官名。意思是統一旅之眾。
四個旅組成一個軍,長官名稱依然不變,就是統領。這樣一個軍至少就有8000人,加上炮兵,以及后勤等輔助人員,朱敬倫給一個軍額定編制是1萬人。
經過簡單增加一個層級,在盡可能不影響軍隊編制的情況下,完成了一次整編。將新安縣勇改編為新安軍,五坑客勇改編為五坑軍,各自下轄1萬人。
提拔了十個營官為旅帥,其中就有印度人加拉瓦。
這五十個印度人跟著朱敬倫,竟然一直忠心耿耿,這讓朱敬倫明白為什么英國人能統治印度上百年了。朱敬倫并沒有對他們區別對待,根據他們的能力,五十個印度兵現在基本上都是正規軍官,最小的也是隊長,統領著10個士兵。其中有十個哨官,以及四個營官。要知道朱敬倫現在總統才有四十個營,能將十分之一的士兵交給印度人,應該說對他們表現出來的忠誠是感到很滿意的。
加拉瓦歸屬于新安軍,除他之外剩下四個營官,都出自新安的宗族子弟,沙井陳家的陳濟世,九龍文家的文鳶,鄧家的鄧世才,還有來自黃貝嶺的張開山。
黃貝嶺張氏跟附近的向西、水貝、湖貝三個村都是張姓建立的,祖上是四兄弟,共拜一個祖宗,他們的宗族祠堂建在湖貝村叫做懷月張公祠,張氏宗族還很好的維持著一家書院,建在水貝村的思月書院,這座書院康熙年間就建立了,一直維護至今,張氏之所以有財力能維持這么一間家族書院,因為他們幾個村控制著一個墟市,這個墟市的名字就叫做深圳,可以說后世的深圳就是以他們家族的集市命名的。
張氏跟文氏隔著一條深圳河,兩家卻是世仇,就像文家村子外建有城墻一樣,張家的黃貝嶺村外也有圍墻,高三米多,厚兩尺。
這五個旅帥,除了加拉瓦這個印度人,和沙井的陳濟世外,三個來自九龍,只有張氏雖然不在九龍半島,但是卻也只隔著一條河,出現這種現象是有原因的,當時為了保家守土,就數九龍半島上的宗族積極,他們攻陷了最多的讀書人,現在當然能涌現出更多的軍官了。
五坑軍那邊,主要軍官反而都不是客家人,而是黑狗帶過去的疍民,這也是有原因的,因為當初招募訓練這些客勇的,都是疍民。100多個疍民基本上從哨官到旅帥全都包攬了,目前客家軍官中,還基本只是在基層的隊長一級。
但是出于平衡,朱敬倫從客家讀書人中挑選出了許多來擔任軍法官、后勤官和財務官等職務。這些軍官都是歸朱敬倫直屬,負責控制軍隊的軍紀、物資補給和軍餉發放,在朱敬倫看來,這些才是最大的權力,因此緊緊抓在手中。
另外還有炮兵部隊,目前1800人,除了在新安和五坑兩個軍中各分去一只炮兵營,各100門炮和400人,剩下1000人,編成一個直屬炮兵旅,旅帥依然是沙井陳家出來的,名叫陳曲直。
整編完成后,朱敬倫再次宣布,之后重新開始發放軍餉,頓時一片歡呼,士氣提高了不少。
現在有步兵,有炮兵,上回俘虜了八旗水師五十艘戰船后,水兵也開始建立,而水兵的旗艦則是一艘火輪船,值得一提的是這艘火輪船是新安南山兵工廠仿制的炮艦,噸位500噸,安裝火炮10門。
這艘炮艦昨天才剛剛停靠在廣州碼頭上,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咸豐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