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被幽州商會用來屯糧的莊園,也是冀州軍此行的目標所在,居然突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股炊煙?
荀諶又驚又怒,驟然起身,連撞翻了面前的案桌都顧不得扶起來,快步來到這名前來報信的密探面前,高聲問道:“可曾看清楚了?”
于是,在眾人不厭其煩的反復詢問之下,這名密探一遍遍地回憶,幾乎要把一個月以來,監(jiān)視到的所有關(guān)于幽州商會的行動都翻個底掉。
“幽州商會在莊園周邊的戒備十分嚴密,每天都至少有十幾名騎士來回巡邏,我們也只是有幾次趁著月黑風高,才摸進了附近兩三里的距離,最終卻一無所獲。”
經(jīng)過這半天時間,荀諶等人也漸漸恢復了平靜,他擺了擺手,讓這名在寒風中連夜趕路,身體和精神都已經(jīng)極度疲憊的密探下去歇息。
在帳中來回踱步片刻,荀諶突然停下腳步,對一直沒有說話的文丑問道:“文校尉,你有什么想法?”
“一個月都沒動靜,偏偏是我軍還有兩天就能到達中丘這個節(jié)骨眼上,莊園中出現(xiàn)了數(shù)量眾多,足夠萬人做飯之用的炊煙,其中必有古怪。”文丑面色平靜,說了一句正確無比的廢話。
高覽也收起了往日里的懶散,正色說道:“會不會是我們軍中泄露了情報,幽州商會的留守人員覺得自己無力抵抗,所以故布疑陣,試圖嚇退我軍?”
這個結(jié)論合情合理,倒是講得通。
“面對四萬大軍,即便疑兵之計奏效,也不過是拖延幾天時日而已,他們?yōu)槭裁匆速M時間,做這無用之事?”荀諶搖搖頭,駁回了高覽的推測。
那座莊園占地廣闊,原本就是當年趙郡某豪族為了在黃巾之亂中保全家族,耗費許多人力修建而成,別說一萬人,就是兩三萬也裝得下。
搞不好還真是有埋伏。
可是,幽州商會從哪里找一萬人駐扎在那里?
若是幽州軍,他們是如何避過所有人的視線,悄無聲息地進到莊園?
為什么他們不等到冀州軍渡過渚水之后再發(fā)動突然襲擊,而是在雙方距離還有六七十里的地方就大張旗鼓地暴露行蹤?
荀諶覺得自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我?guī)迩讼刃谐霭l(fā),軍師率領(lǐng)主力緩緩而行,這樣如何?”文丑考慮了一陣,抬頭問道。
如果是幽州人裝神弄鬼,他就不用客氣,殺人奪糧便是,如果真有大量敵軍,五千人也足以自保,固守待援。
“也好,那就勞煩文校尉為大軍開道。”荀諶點了點頭,隨后把文丑的計劃稍稍修正了一下,“先進中丘城,讓那些時至今日仍然搖擺不定的人們知道,冀州是我們的,控制全城之后,再派人前去莊園也不晚。”
只要中丘城這個支點落在己方手中,無論敵人是真是假,是有是無,荀諶都有把握立于不敗之地。
但是,在得知自己這些人要放慢腳步,甚至是原地駐留,文丑卻要率領(lǐng)最精銳的部隊去中丘城里,幾乎所有的豪強都憤怒了,他們不顧阻攔,紛紛來到中軍大帳,要荀諶給個說法。
“我們本來在家里待得好好的,軍師一聲令下,就讓我們聚集人手,自帶裝備和糧草,在這樣的季節(jié)北上遠征,如今中丘近在咫尺,軍師卻不肯走了,究竟是什么原因?”
“自家出人,自家出糧,干的都是民夫的活,還要看著別人拿功勞,我們冀州人加入袁公麾下,難道就是為了這樣的下場?”
縱使荀諶反復解釋,他是擔心中丘那邊有變故,出于謹慎,這才先派五千人過去,可是豪強們湊在一起,相互壯膽,也毫不示弱地反駁了回去。
“我們這些人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卻也從小習得武藝,弓馬嫻熟,先行查探,為大軍開道這種小事更是不在話下,哪用得著文校尉親自出動?”
“在下不才,愿率本部人馬前往!”
文丑和高覽二人沒什么家世背景,只是當初機緣巧合得到袁紹重用,他們行軍打仗是好手,在這種吵成一團,像是集市一樣的場合,只能選擇沉默不語。
激烈的爭吵持續(xù)了一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都沒個結(jié)果,直到一輪明月升上夜空,荀諶才和豪強們達成協(xié)議——將先頭部隊的數(shù)量增加到一萬人,文丑那五千人數(shù)量不變,其余的部隊則由豪強們內(nèi)部分配。
得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之后,豪強們喜上眉梢,對荀諶行禮之后,便又亂糟糟地擠出了大帳,估計他們?yōu)榱苏l要留下來吹冷風吃沙子,誰能先進城過幾天舒坦日子,還要吵一個通宵。
送走眾人,荀諶只覺得身心俱疲,他邁步走出軍帳,緩步走在營寨之中,月色皎潔,將大地照得纖毫畢現(xiàn),而頭頂上呼嘯的西北風,又讓人生不起半分詩情畫意,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場艱難的行軍。
“軍師為何不去歇息,反倒在這里閑逛?”一個粗豪的聲音打斷了荀諶的遐想,他回頭一看,只見高覽正帶了幾名軍士向自己走來,他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活像一頭巨熊,身后的軍士也差不多,昂首挺胸走在寒風之中,似乎感覺不到冷意。
“高校尉不也是一樣?”荀諶微微一笑,任由高覽來到自己身邊并肩而行。
走了幾步,高覽卻開口問道:“軍師以前沒來過河北吧?”
“是啊,只聽說北疆苦寒,卻沒想到冀州也是如此。”荀諶苦笑起來,“頂著嚴寒逆風行軍二百里,士卒們嘴上不說,心中恐怕早已經(jīng)把我罵了不知道多少遍。”
高覽嘆了口氣,沉聲說道:“往年倒還好,只是這幾年越發(fā)冷了,幽州那邊更冷,風更大,他們一般是不會選在冬天出兵的。”
荀諶停住腳步,“高兄的意思是說,你仍然認為中丘那邊是幽州商會在裝神弄鬼?”
“常山和中山大部還是心向袁公的,只有北部一些地區(qū)被幽州占了用來屯田,若是幽州軍大舉南下,不可能沒有半點消息傳出。”高覽哂笑道:“即便是從涿郡算起,從幽州到中丘也要三百多里,想要在這么遠的路程中瞞過所有人,可能嗎?”
感謝40米大砍刀的打賞?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