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這個匪夷所思的消息震驚到了,袁紹在原地站了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閉著嘴,牙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過了許久,才有嘶啞的聲音從袁紹的牙縫里一字一句地鉆出來。
“不來投我,反倒去孟德那里,荀家怎能如此自甘墮落?”
論家世,袁紹出身的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是大漢朝一等一的豪門,曹家往上數(shù)兩代人,就要數(shù)到大宦官曹騰了,閹豎后人,豈能和身家清白的袁紹相比?
論實(shí)力,袁紹是冀州牧,兗州刺史劉岱和青州刺史臧洪都是他的小弟,曹操剛剛頂上個東郡太守的職位,還是他袁紹任命的,也是袁氏的小弟,憑什么跟他比?
論名聲,袁紹早在弱冠之時就已經(jīng)躋身士林,后來更是成為黨人領(lǐng)袖之一,天下士人說起袁本初大名,誰都得豎起大拇指說一聲佩服,如今天下群雄反抗董卓暴政,更是推舉他袁紹當(dāng)了號令群雄的盟主,曹操算什么?
就算是論長相,袁紹也身長八尺有余,相貌堂堂,曹操身高不滿七尺,面色黧黑,容貌尋常,按照這個時代以貌取人的風(fēng)氣,那些名士想都不用想,都應(yīng)該蜂擁到他袁紹麾下啊。
袁紹思來想去,越想越是氣憤,他氣憤的不是荀彧這樣的有才之士到了曹操那里,而是氣憤這個王佐之才瞎了眼,居然放著他袁本初不來拜見,而跑去投奔了他的小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
“給我把荀友若召回來,我要當(dāng)面問問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袁紹咆哮起來。
荀諶忙著構(gòu)建一條即便主力部隊(duì)缺席,也可以依托河流地勢層層設(shè)防,拖延幽州軍攻勢的防線,自然不可能為了這么點(diǎn)事就扔下手頭的工作,跑回鄴城去聽袁紹的訓(xùn)斥,他只是寫了一封信,讓信使帶回鄴城,說是袁公看后就知道了。
據(jù)說那封信情真意切,袁紹看后沉默不語了好久。
據(jù)說那封信是關(guān)機(jī)要,袁紹看后就一把火給燒了。
據(jù)說的消息有很多,但那封信的內(nèi)容,只有袁紹一個人知道,是真的。
而那封信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
人各有志,不可強(qiáng)求,荀彧選擇投奔曹操,就像當(dāng)初我千里迢迢,來到明公你的帳下一樣,完全是個人行為,明公能接受我的毛遂自薦,也應(yīng)該體諒荀彧找到他的歸宿。
如今我在明公麾下,每日奔波忙碌,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若是明公因?yàn)閯e人的事情,對我心生芥蒂的話,那我也不愿辯解什么,若是明公覺得我荀諶才疏學(xué)淺,難堪大任,想要另請高明,將我逐出冀州,也隨明公的便。
荀家只是潁川世家一員,從未想過要當(dāng)什么一呼百應(yīng)的領(lǐng)袖,其他家族怎么做,荀家不想管,也管不了,他們的子弟想去哪里,就更不是荀家能夠決定的。
我很忙,就說這么多,愛信就信,不信拉倒。
看了這封信,袁紹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荀諶做事井井有條,軍政方面無一不通,個人品行更是無可指摘,他麾下其他謀士文臣,連荀諶的邊都挨不上。
保持現(xiàn)狀,以禮相待,自己還有個荀諶能用,若是真的惹惱了他,自己就得讓許攸這種人挑大梁了。
那不是災(zāi)難嗎?
經(jīng)過一番考慮,袁紹不但沒有再表現(xiàn)出任何不滿的情緒,反倒是給荀諶又回了一封信,讓他放松心情,不要那么緊張。
我也沒什么別的意思嘛,你做出這么大的反應(yīng)干什么?
多傷和氣。
袁紹那邊郁悶得快要吐血,曹操在東郡卻是樂開了花,以他的出身,此時的地位和實(shí)力,根本沒想過這個被所有潁川世家都寄予厚望,認(rèn)為是可以率領(lǐng)他們的年輕一代,登上更高舞臺的王佐之才荀彧,居然會放著自己的兄長不去投奔,而是來到偏居?xùn)|郡,仰人鼻息的自己這里。
“文若就是我的子房啊。”心花怒放的曹操,接連幾天時間,見到人就這樣吹噓。
而荀彧也沒有辜負(fù)曹操的厚望,當(dāng)上這個首席軍師之后,他就利用自己身后的人脈,開始為曹操陣營擴(kuò)充起了實(shí)力。
潁川荀氏的杰出年輕人,荀彧的兩位兄長,荀衍荀休若和荀悅荀仲豫來了。
潁川陳氏年輕一代第一人,太丘長陳寔的嫡孫,陳群陳長文,來了。
荀家三人,陳家一人,這就幾乎是向世人表明態(tài)度——潁川世家選擇了曹孟德。
除此之外,鐘家、韓家也派出子弟前來,向曹操說明了自己的難處,由于家中有人還在董卓手中,暫時不敢大張旗鼓地出山,還望曹操和荀彧見諒。
但就是這樣,曹操已經(jīng)覺得喜出望外了,更別說荀彧還給他推薦了一位銳利得像是刀子一樣的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名叫戲志才,也是來自潁川,雖然出身寒門,卻深得荀彧器重,被認(rèn)為是天下少有的能人。
但是曹操和戲志才長談了幾夜之后,他覺得荀彧的形容不夠確切,這個戲志才在謀略方面顯露出的天賦,強(qiáng)于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
即使在劉備那邊,他也沒有見過這種檔次的人才。
“文若啊,你平日里交往的,都是這種曠世奇才嗎?”在吃飯的時候,曹操終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向荀彧問道。
荀彧謙虛地笑了笑,“只是興趣相投而已,至于才學(xué),還要經(jīng)過時間,才能看得出有還是沒有。”
“對了,前幾天文若你還說有位有人,不在戲志才之下。”曹操遮遮掩掩,終于把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他是太缺人手了,恨不得荀彧能把整個潁川都搬過來。
“那人是我同鄉(xiāng),姓郭名嘉字奉孝,之前隨族兄郭圖去了袁本初那里,可是不知怎的又不辭而別,如今都快一年了,還是沒有音訊。”荀彧臉上掛著笑容,但嘴角還是帶上了微微的憂慮,“此人天賦異稟,乃是真正的奇才,只可惜自幼體弱多病,平日不修邊幅,若是沖撞了人,遭遇不測,那就太可惜了。”
“郭嘉,郭奉孝。”曹操默念著這個名字,心中下定決心,一定要發(fā)動自己的力量,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