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右手,‘艾雷’怔怔地凝視著這雙臃腫丑陋,布滿暗紅鮮血,形如蜥蜴般的手臂,忍不住咬牙暗恨。
“小鬼,作為回禮,先從你身上收點利息吧。哈哈哈。”
黑龍張狂的笑聲從蜥蜴手臂中傳出,它也沒料到,自己居然還能存活下來。
“啊——”
猛地,從蜥蜴手臂傳來一陣劇烈抽搐,整條手臂此時就如抽筋斷骨般酸痛難忍,‘艾雷’捂住右手,劇痛令他臉色慘白,跪在地上痛苦地低吼。
“小子,撐住。”黑豹大急。
雖說眼前這‘艾雷’不是它熟悉的那個銀發男孩,卻依舊為他擔憂。畢竟以后還要依靠艾雷,它才能重見天日。
銀發男孩身上突發的狀況,令一群人面面相覷,怔在原地。
黑色鱗片間,鮮血仍在淌出。銀發男孩整只右臂完全被鮮血染紅,覆蓋住凝固的深沉血液上,深淺交加,斑斕鮮艷。
“嘿嘿,這人類小鬼的血液還真美味。”
黑龍貪婪地汲取著‘艾雷’的血液。右手中,黑龍那近乎透明的朦朧虛影,隨著血液的不斷汲取,不斷地微弱的速度,變得清晰起來。
它在以血養魂。
假以時日,它或許真能取代‘艾雷’的意識,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
就在黑龍貪婪地吸取血液時,心臟處那枚白色頭骨泛起微亮,似乎感受到外物入侵身體,又開始產生異變。
兩點森冷幽芒從頭骨空洞的瞳孔中亮起。一股無形波紋朝右手涌去。
黑龍‘咦’地驚疑一聲,感覺似乎有股無形力量將自己籠罩。
隨即,身體不受控制地被吸扯過去。驚慌下,黑龍開始強烈反抗,試圖掙脫這股莫名力量的拉扯。
“啊啊啊——”
‘艾雷’由最初的低吼,變為一聲聲粗獷咆哮,似乎隨時都會崩潰。右手傳來的劇痛不禁令他抬起手臂,發瘋般地猛砸地面,以此緩解痛楚。
頓時,手上鮮血飚濺,鮮紅血花散落在地上,鮮艷奪目。
一群面具人按捺住內心的蠢蠢欲動,強烈的好奇心,居然令他們忘記了反抗,甚至逃走,紛紛望著‘艾雷’,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好奇心害死貓。
隨著頭骨吸扯力的增長,黑龍的掙扎也愈發劇烈。令它驚慌的是,無論如何反抗,始終擺脫不了身上這股無形力量。它那淡淡虛影,或者說僅存的意識,正不可抵御地朝頭骨逼近。
“這人類小鬼的身體,到底怎么回事?”它開始恐懼了,聲音再也不像剛才那樣囂張狂妄,充滿顫栗。
這股神秘力量,似乎要將它吞噬,完全摧毀。
不僅體內發生異變,就連‘艾雷’右手上,此刻也不再向外鮮血。原本溢出在外的血液,此刻竟如受到吸引,沿著龍鱗縫隙間裂開的傷口,滲透進身體內部。
鮮血在倒流。
頭骨的吸引力越來越大。以頭骨為中心,竟形成一個漩渦,其附近的血液竟開始回旋涌向它,接連不斷地涌入頭骨內。
它在吞食‘艾雷’的血液。
此時的頭骨完全敵我不分,不僅要吞噬黑龍的意識,甚至連同‘艾雷’,似乎也想要吞噬殆盡。
“不——”
黑龍驚懼地哀嚎,僅存的意識在頭骨引力的吸扯下,身體竟開始斷裂,隱隱有崩潰消散的跡象。
不多時,黑龍的意識,在還未進入頭骨的流動過程中,竟被頭骨生生磨滅,煙消云散。
而外界的‘艾雷’,此時也不好受。
身體表面的血液瘋狂地倒流進體內,涌入頭骨中。
僅僅片刻,‘艾雷’渾身染血的皮膚表面,猶如干涸龜裂的大地,滿目瘡痍,涌出的血液,竟一絲不剩地被頭骨吸干,只留下微微泛紅的血液痕跡,顯示他曾經受傷流血。
吞噬完黑龍的意識及黑龍手臂的血液,頭骨似乎意猶未盡,竟完全沒有停下的跡象,越加瘋狂貪婪起來。
頭骨周圍的血液,回旋速度愈發的湍急強烈,源源不斷地涌入頭骨那張開的大口中。
隨著血液的流失,‘艾雷’的臉色愈漸蒼白,意識也開始模糊不清起來。渾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這一幕詭異景象,令眾人不禁毛骨悚然。
剛才還活蹦亂跳的銀發男孩,此刻卻猶如一具干癟枯瘦人干,丑陋恐怖,似乎完全失去生機,栽倒在地。
就連右手那龍臂,此刻也不再臃腫,生生地消瘦下去一兩圈,如同布條,軟趴趴地搭在右肩上。
頭骨內。
灰蒙蒙的頭骨空間,黑豹怔怔地抬頭望著上方。空中猶如覆蓋一層血色帷幕,深淺交加的血液,凄美得宛如落日余暉下的瑰麗云彩。
暗紅色血液不斷地往下滴落。
詭異的是,鮮紅色血液卻完全沒有任何一滴,滴落下來。
“滴答。”
一滴暗紅色血液滴在‘休門’上。頓時,‘休門’猶如活了過來。
浩蕩的氣息從中透出,一股絲毫不弱于白狼的恐怖氣息,將整個頭骨空間完全充斥。
正當眾人驚慌無措地盯著‘艾雷’尸身時,從銀發男孩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無比陰冷的恐怖氣息,充斥在天地間。頓時,所有人心神劇顫,癱軟在地上禁不住發抖。
原本干枯的枯木,竟然在此刻,覆上層層厚厚的白霜,乍一看,猶如森森白骨。
山脈中某處——
浩瀚氣息籠罩烏魯魯山脈的瞬間,山脈正東方,一道長耳朵身影叼著煙斗,望著某個方向,驚疑出神:
“這小子,又走什么狗屎運?這才過了幾天,居然又開了一扇門。”
山脈的其余三個方向,陸續有三道身影睜開眼眸,隨后,有的又閉上雙眼。
“潦草人生,生不逢時,時不再來,來日方長,長吁短嘆,嘆為觀止,止,止,止……”
其中一道頭上長著彎角的身影,撫著長須幽幽道,口中支吾半天,竟‘止’不出個下文來,急得他直扯長須。
“吃草,吃草。”
大急之下,這長角身影隨手抓起身側堆積如山的藥草,胡亂往嘴里塞,嘴幫子鼓鼓的。
在它身側,雜亂無序地散落著一張張金黃色藥餅,空氣中彌漫著藥餅散發出來的藥味。長角身影卻仿佛沒有聞到這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繼續往面前的銅爐里添加各種藥草。
……
“吱呀”。
石門緩緩敞開,一個毛茸茸的深藍色狼頭怯弱地探出石門,警惕地四處張望。見到周圍無人時,這才壯著膽子,躡手躡腳地緩步出石門。
看上去,竟如做賊心虛,猥瑣之極。
一頭通體深藍色毛發,如同藍色鉆石般晶瑩,手腳帶著鐐銬的狼人,做賊般從石門中溜了出來。形似之前‘開門’中的白狼。
躲在另一處石門,屏息窺視的黑豹,雙眼一縮。見到這頭藍狼出現時,渾身毛發豎立,一股涼意遍布全身,緊張得恨不得連心跳聲也停止掉。
“太好了,斯內克,沒有人哎,嚇死本狼了。你知道的,我們最怕生人了。”
藍狼欣喜欲狂地回過頭,抓起尾巴,欣喜道。
“斯內克,我們終于要重見天日啦。你開不開心,意不意外。你再等等,很快,一年,不對,一個月,不不不,一天,都不對。總之,很快我們就可以離開這里,去外面游山玩水,花前月下,吃你最喜歡的‘葫蘆娃’。啦啦啦,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斯賓奇’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
“我,‘蚺狼’,斯賓奇,又回來了。啦啦啦……”
眼前的藍狼,竟抓著自己的尾巴又唱又跳,欣喜若狂,猶如一個童心未泯的小孩,怎么看都覺得詭異。
這一幕,看得黑豹直發愣,細看下,這才看清那藍狼手中捧著的尾巴,竟是一條蒼白色粗壯蟒蛇。
一頭尾巴形似森蚺的藍狼。
黑豹不敢麻痹大意。
這可是和那頭無良奸商的白狼一樣,實力深不可測。瘋癲的外表下,指不定只是假象。
藍狼捧著蛇尾巴,又親又跳,歡聲鵲舞,如小孩子般開心地轉圈。
不經意間,它瞥見了石門處探頭探腦的黑豹。
四目相對。
“我操,被發現了。”黑豹心中一顫。
在黑豹驚懼的目光中,那藍狼眼中竟升起一股比他更甚的懼意,一溜煙匆忙跑回石門,躲在石門內,緊張地探出腦袋。見到黑豹望著石門,又迅速縮回腦袋,不敢再出來。
“怎么辦?斯內克。那頭大黑貓還在看我們,怎么辦?我好緊張,我好害怕。”
石門內傳出藍狼那幾乎要哭出來的微弱聲音,聽得黑豹一愣一愣。
如此反復數次后,黑豹終于反應過來,嘴角不禁一陣抽搐。
這頭藍狼,敢情是怕生。
囚禁在暗無天日的石門內,萬年來不見外人,令他完全失去了與人接觸時該有的正常反應。而這萬年來,始終陪伴它說話的,只有身后那一條蛇尾巴,斯內克。
“那個,大人,我叫沙路比。”黑豹哭笑不得地道:“你能借一步說話嗎?”
“不行,斯賓奇很怕生人。你待那別動,對,就是那樣,待那別動。”
黑豹一陣無語。
同樣是狼人,這心理素質比之白狼,差得可不是一點。
“額,行,那我就在這說話。”無奈下,黑豹只好作罷。
“外面那小子的身體,快要支撐不住,若沒有他,你我可能永遠無法離開這里。”
全身血液被頭骨吸干,銀發男孩的生命岌岌可危,形勢危急。當下,黑豹粗略地將情況說了一遍。
石門中一片良久的沉默。
“這藍狼,不會慫到不敢出來,放任那小子不救吧?”
正當黑豹又氣又急之時,從半敞開的石門內,竄出一條粗如水桶的蒼白巨蟒,沖天而起,竟毫無阻攔地鉆出頭骨。
赫然是藍狼身后那條蛇尾巴。
“咔咔咔。”
一陣啃咬骨頭的異響,清晰地傳入頭骨內。
“你在做什么?”黑豹不禁驚呼。
“換骨。”
頭骨外,那蛇尾巴加快了啃咬骨頭的速度,‘咔嚓咔嚓’聲響越來越急,不多時,艾雷全身骨頭便被它啃食殆盡。
失去了骨架支撐,銀發男孩的身體如同泄氣的皮球,在眾人驚駭發毛的眼神中,迅速干癟下去,最后剩下一張干癟凹陷的人皮。人皮下,那被覆蓋的頭骨,猶如一座小山包,令人頭皮發麻。
啃食完艾雷的骨頭,蛇尾巴不作停留,抽身返回頭骨內,蛇口一張,無數灰粉紛紛揚揚,從蛇口中傾瀉而出,灑落在‘休門’上。
頓時,石門上的‘休’色血字詭異地蠕動,旋轉變幻,不多時,竟凝聚成無數密密麻麻的血色小字。
《柔骨相殺》。
又是一篇秘法。
微微一凝,黑豹不禁大為吃驚。
上次白狼出現后,‘開’門上的血字,也是凝聚成一篇秘法,幻化成恐怖的血海,沖天沒入銀發男孩的身體中,為他換血。
而此時,另一座石門上的血字又幻化成一篇秘法。
“這八扇石門,不會各藏著一部驚世駭俗的秘法?”它忍不住驚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