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攻山之前
顏一飛來找我們自然是爲了公事。只不過這小子辦事一向不認真,商量正事的當兒還能一個勁兒地朝我和魯直兩人拋媚眼,箇中意味不言而喻。只可惜他選錯了對象,雖然被他撞破了好事,可我和魯直倆都屬於臉皮厚如城牆類型的。任憑那小子把眼睛拋得抽了筋,我倆仍穩如泰山,面不改色。
顏一飛無奈之下只得放棄,正兒八經地說起三日後攻山事宜。這廝眼線了得,我不過剛從山下返回,他就已經得此秘聞,真不知他到底如何與武縣宰聯絡的。
說是商量,其實大多是顏一飛一個人在分配工作。我和張紫陌被安排在後山接應,負責引開守橋侍衛。有張紫陌美色爲誘餌,我一點都不擔心完不成任務。魯直和顏一飛負責分裂青山寨內部組織,從他們的話中,我依稀得知三姑娘的真實身份。
話說這青山寨原本叫做黑風寨,乃是蜀中十八幫派之首,寨主姓林名德風,爲人頗有豪氣,甚得衆人推崇。黑風寨雖是綠林山寨,卻從未有過欺壓百姓的惡行,行事做事反而頗具俠義之風。故官府亦從未有過圍剿之舉。
然而三年前黑風寨忽遭大變,寨主林德風意外身亡,山寨內諸人爲爭奪寨主之位相互傾軋,自相殘殺。林德風在世時,山寨內大小事務一併在手,陡然去世使得後來人根本無法接掌。勝出之人雖坐任寨主之位,卻無法服衆。
就在此時,謝娘子浮出水面。三年前謝娘子正值雙十年華,雖皮膚稍黑,卻生得俊俏有致,再加上風華正茂,竟引得山寨內諸人色與魂授。也不知謝娘子用了什麼法子,三年前的中秋之夜,山寨衆人竟然齊齊暴斃,僅剩謝娘子和山上諸侍女數人。
不久後,謝娘子招兵買馬,將黑風寨改爲青山寨,搖身一變,便成了青山寨的寨主。而那三姑娘,正是黑風寨寨主林德風之女,因幼年時身體孱弱,送至峨眉山道觀清修。大變之後,三姑娘自峨眉下山,遍尋當日事變真相。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謝娘子時,她毅然投身於青山寨,伺機報仇。
我聽到這裡甚是心驚。猶記得顏一飛曾說過,青山寨除了強搶俊美年青男子之外並無其他惡行,想不到她的腳下,竟也踏著森森白骨,著實出人意外。
顏一飛似看出我心中所想,淡然道:“此事也僅是顏某個人己見,做不得數,事實真相,還待深究?!彼m如此言語,但以顏一飛此人的性格,若非八九不離十,他也不會這麼說。
魯直見我面色有異,知我心中所想,伸手過來緊緊一握,雖不言語,但眼中關切之意溢於言表。也是,什麼謝娘子、什麼三姑娘,都與我有什麼關係。我這人一向沒心沒肺,何苦爲了旁人的事而煩憂,不僅擾了自己,還急了魯直。
這麼一想,心中便好受了許多,朝魯直笑笑,他也微笑。
接下來兩日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整個山寨的氣氛格外凝重肅穆。謝娘子早上了山,不過沒有來找過魯直,想來這生死關頭的關鍵時刻,也沒有什麼閒心關心男女之事了。
到第三日晨,我和魯直都早早地起了,吃罷了早餐,坐在廳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出門。雖說顏一飛自信滿滿,道是萬無一失,可我們倆心裡都存著爲對方擔心的意思,就怕出什麼意外。
人真的是很奇妙的動物,放作以前,我若是擔心魯直,定然直截了當地大聲吆喝,“你小子招子放亮點,別被人算計受了傷丟了命,壞了我的名聲。人家會說我京城第一女賊恁地沒眼光,竟然有這麼個沒本事的兄弟?!笨墒侨缃?,這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但若要我學著侯府裡那些千金小姐軟軟糯糯左一聲“郎君”、右一聲“珍重”,不消說,連想想都覺得彆扭。
再看看魯直,這傢伙也皺著眉頭,一副思慮深重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二人正眼對眼時,該死的顏一飛又來搗亂。他旁若無人地衝進屋內,一邊進門一邊大聲道:“你們兩個還在磨磨蹭蹭什麼,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秦漓你還不快走?!?
他身後跟著的是張紫陌,一副白衣飄飄的神仙模樣,就是臉上表情與我當初見他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復單純清澈,而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賊臉。
我磨磨唧唧地起身,瞅了眼魯直,然後拉著顏一飛的衣角小聲道:“張紫陌武功那麼好,一個人去後山綽綽有餘,幹嘛還非要我跟著去?不然,我還是和你們一道吧。”
張紫陌把下巴揚得高高的,從鼻孔後面射出鄙夷的光,卻不說話,斜著眼睛揚著下巴瞅著顏一飛,那副傲然神情,讓人有種在他又白又嫩的俏臉打上一拳的衝動。
顏一飛背對著他,自是看不到他的眼神,眉頭一皺,爲難地小聲道:“我的小爺,你就別給我出難題的了行不?”
頓了頓,又湊到我耳邊壓低嗓門道:“你放心,我一定把魯直照顧得好好的,一根寒毛都不會少。你就放心地去後山接應武縣宰,唉,張紫陌非要你跟著,我也沒辦法?!?
聽到這裡,我頓時感覺到有股無名的怒火從腳底板冉冉升起,並迅速蔓延至四肢,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一個控制不住,就要向張紫陌俊美的俏臉飛奔過去。
還沒來得及付諸實施,魯直忽然冒了出來,只一個笑容,滿腔的怒火頓時消得徹底。他也不管屋裡還有兩個外人正在用奇異的眼神對我們虎視眈眈,毫不臉紅地握住我的手,柔聲叮囑道:“小心些,記住不可強出頭,萬事有張少俠擔著,你跟在他後面便是?!闭f罷,又重重地握了一下,才依依不捨地鬆開。
魯直最瞭解我的性子,遇到什麼事情都喜歡衝到最前面,也不知道他到底爲我擔過多少心。我心裡有些不服,又有些小小的欣喜,裝模作樣地哽了哽脖子,不以爲然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