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義軍待發
小三子的一個“顧”字,讓我們重新回到了當初對顧老賊風聲鶴唳的狀態中。自出京以來,我本以爲會不斷地遇到他派出的殺手,可一個都沒遇到。等到心裡漸漸放鬆警惕,陡然就出了大事。
老風的死,我的遇害,還有錦繡堂中諸人的遇難,每一件都直指秦家,看來顧老賊早已獲知小三子的計劃,要將這一切一步步扼殺。
只是有件事情我始終想不明白,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不多,顧老賊究竟從哪裡確知我是秦家後人的?莫非我們這些人當中還潛藏著顧老賊派出的細作不成?小三子和魯直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去蘇州之前,就對隨行侍衛進行了一次大的清理,可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帶著重重疑問,我們踏上了前往蘇州的旅程。一路上詭異的沉默。魯直一向在小三子面前不多話倒也罷了,連小三子也一言不發實在讓人驚訝。我看不到他們現在的表情,可是,馬車裡那種令人窒息的壓抑讓我透不過氣來,努力地說了幾句笑話想要打破沉默,只得到他們幾聲做作的乾笑聲。想必,小三子的心裡,也緊張得很。
就這樣一直到了闊別已久的蘇州城。一進城門就聽到熟悉的鄉音語調,一種從未有過的懷念感覺充溢著我的胸口,心裡陡然踏實了許多。
拉拉車簾,外面的喧鬧聲又大了些,大多是街道兩側鋪面攤位叫賣的聲音,還有三三兩兩的賣花女子柔聲細語地叫賣,淡淡的花香飄入鼻息,讓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暖起來。
可才聽了一段兒,魯直就把我拖進了車裡,仔細放下簾子。我知道他是擔心顧老賊的手下再來偷襲,甚是無奈。其實表哥已經調集了不少弟子一路保護,並沒有出什麼岔子,我甚至覺得魯直小心得過了頭。
到蘇州後最讓人高興的一件事就是與小七團聚了。這位魯家的七少爺不知在路上吃過什麼苦頭,言行舉止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簡直判若兩人,只是與我和魯直倆人單獨相處時,才“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害得我們手足無措,哄了老半天。
表哥把我們安排在蘇州城東秦家的老宅,那也是我每次回家住過的地方。表哥說院子裡的一切都保留著原來的狀態,連打掃的下人都還是十多年前的那幾個。我很感激。
由魯直牽著在屋裡一坐就是半日,回想著許多年前與外公在院子裡遊玩的點點滴滴,心中愈加感傷。
早春時節,寒意料峭,屋外又下了場小雪,空氣又溼又冷。我有心去父母墳前拜祭,但魯直和小三子堅決不讓。一是由於這刺骨寒冷的天,二則因爲父母的墳地建在離此地數十里地的太湖湖邊,地處偏僻,人煙稀少,甚是危險。
我只是苦笑。想當初在京城自己是如何的囂張跋扈,如今回了蘇州,反倒是瞻前顧後,事事謹慎。這段日子所經歷的波折,沉沉地打擊了我。當然也不排除其他方面的因素,就比如,那種失去親人的深切的疼痛,是我自外公去世後再也不曾回到蘇州的最主要的原因。
關於我們此行到蘇州的目的,魯直早已一五一十地跟表哥提過,再加上這次錦繡堂被暗算之事,護國軍的調集勢在必行。
護國軍建立之初,取化整爲零之法,軍民大多融於市井百姓之中,除海外出雲島兩萬常規軍外,其餘都在附近鄉鎮。好在錦繡堂遍及江南各地,雙龍碧玉匙一出,昔日掌軍統領紛紛來投,不到一月,昔日“佑軍十八騎”統領竟已悉數到達。
只是當年英姿勃發的將領早已鬢髮如霜,甚至有好幾個已經過世,改由後人代行。待我們一一會面,這才發現這十八位統領我竟然全都會過面,且都是十歲後離開蘇州後與老頭子浪跡天涯時所見。而今想來,老頭子其實早已預見過將來可能發生什麼事,早早將秦家大業壓於我肩膀。
這種情形下本應是小三子現身說法,可他卻堅持隱於我身後,諸事皆由他與魯直、顏一飛等人商討後告知於我,爾後由我統一發令。所以我雖對這些朝政軍事一竅不通,但每每與諸統領商討大事時總能一語中的,諸人甚是佩服。之前種種自視甚高或者盲目自大的態度也有所收斂。
其實我很能理解他們的心理,畢竟我只是個弱齡女子,外公將如此大的重任託付於我身,不說別人,就是我自己,也是誠惶誠恐。若非趕鴨子上架,我寧願守在京城的小茅屋裡與老頭子喝酒唱歌,過著風平浪靜的逍遙日子。
表哥在這段時間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事實上秦家除了錦繡堂之外,還操控了許多幫派組織,從江南到蜀中,都有不少秦家弟子。他們也在收到消息後的一個月內,陸續趕到蘇州城。
此次義舉以“誅顧賊,清君側”爲名,以秦氏弟子爲首,率“佑軍十八騎”與出雲島駐軍共計十萬,定於三月十八歃血出征。身爲外公指定的繼承人,我義不容辭地擔任起義軍首領。小三子和魯直不便出面,改由表哥擔任副統領一職。
一個多月緊張的忙碌,讓我心力交瘁。每天晚上躺在牀上,心中總有種隱隱的不安,一種叫做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充斥著老宅的每一個角落。
我總是問魯直,會不會哪裡出了問題。他只是默默地拍拍我的肩,然後將我緊緊地摟在懷裡。
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結局如何,只要他在身邊,總是好的。我心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