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楠的心一瞬間就亂了,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不理。但是,那時的丁楠卻抑止不住地想去見他,想抱著他委屈地痛哭。于是,她站起來,又俯下身子對孫顏悄聲說:“我有點(diǎn)事,得先走了,你幫我照顧下你同事。”又看了看李實(shí),說道:“我有點(diǎn)急事,得走了,你倆先吃著聊著,我們回頭再說。下次我請客。”
兩人都有些驚異地看著她,孫顏很快恢復(fù)如常,說:“行,你去吧。”
李實(shí)也點(diǎn)頭笑笑說:“回頭見。”
來到餐廳門前的馬路上,丁楠給孫國維撥了電話,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你在哪兒?”
“我在你家小區(qū)外面的馬路邊,你在哪里?”孫國維在電話那頭說。
“行,等著我吧。”她掛了電話,馬上打了個車回去了。
半個小時后,她讓司機(jī)在離小區(qū)遠(yuǎn)一些的地方停了車,下了車,向小區(qū)走去,一邊走,一邊想著見到他說什么。
他遠(yuǎn)遠(yuǎn)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他,看見他仍保持著他那出世般的溫厚淡泊的氣質(zhì)。怎么說呢,往日丁楠和一幫俗友聊天時,經(jīng)常地,一個人會調(diào)侃另一個人說,瞧您這氣質(zhì),一看就是大街上走的那種人。那么孫國維的氣質(zhì)呢,他走在大街上,會立刻讓你感覺到他的不同,倒不是因?yàn)閹洠褪菤赓|(zhì),那種空靈絕塵的,那種清高隱逸的溫厚淡泊,就如一輪素月。
她第一次見他時,覺得他疏離空洞,后來相處久了,觀察多了,才覺得那更是一種空靈清高。但無論是哪一種感覺,他都實(shí)實(shí)在在給人一種詫異感。
孫國維對著走過來的丁楠問:“你干嗎去了?”
丁楠不喜不悲,臉色平靜道:“相親去了,你能去相親,我為什么不能呢?”
他的臉色變了變,一下子握住了她的兩只手,搖動著問:“我都要為你瘋狂了,和別人相親,滿腦子想的都是你,我不去見別人了,你也不去見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們?nèi)ツ銓W(xué)校吧。”她答非所問地說。
“不上去了?”他仰頭看了下她住的那座樓,問道。
“不上去了,你不怕被人笑話啊?上次走得那么狼狽。”
他說“好吧”,牽著她的手,兩人向車站走去。
到孫國維的學(xué)校門口時,已是下午三四點(diǎn)的光景,初夏了,閃爍的光斑自西南方透過一旁的大樹斜灑在兩邊的柱子和筆挺的哨兵身上,隔著鐵門的間隙望進(jìn)去,校園里綠樹成蔭,正對著的大道上偶爾有人走動,一切靜悄悄的,很安逸的畫面。
“軍官證
或身份證?”年輕的哨兵看了他倆一眼說。
孫國維掏出軍官證遞過去了,但是丁楠沒帶身份證。
“上兩次來,沒要看身份證啊,我沒帶呢。”丁楠看看哨兵,又看看孫國維。
孫國維于是向哨兵求情,“是啊,沒想到要看身份證呢,能不能通融一下?只登個記什么的?”
“不行,里面出事后,最近都要檢查的。”哨兵毫無表情地說。那張秉公辦事的臉,一下子讓丁楠想起了小時候?qū)W過的課文《列寧和衛(wèi)兵》里的衛(wèi)兵。
“那怎么辦?身份證還在城里呢,回去取不現(xiàn)實(shí)啊,你就幫幫忙,登記一下吧。”孫國忠繼續(xù)向哨兵求情,一邊告訴丁楠,前幾天,有個瘋子一樣的人在里面砍傷了人,所以這幾天可能查得比較嚴(yán)。
哨兵毫不理會,不再說話,眼睛漠視著前方,專心站崗。
“喂?不行是吧?不行啊?不行給你們連長打電話,我就不信了,小子,我來這工作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孫國維見哨兵不理,急了,嚷起來。
“給連長打電話也沒用。”哨兵說了句,但仍然不看他們。
“那直接進(jìn)去,走。”孫國維說著,拉著丁楠的手直接往里走。
哨兵終于不淡定了,伸手?jǐn)r住他們,說著:“不行!不能進(jìn)!”這時從傳達(dá)室又出來一個年輕的哨兵。孫國維還在嚷著讓他們給連長打電話,兩個哨兵說著讓他們配合之類的話。
就在孫國維和兩個哨兵力爭時,丁楠突然感覺三十歲左右的孫國維和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哨兵站在一起,竟顯得那樣的滄桑,她的心頭升起深切的心疼和憐惜,那一瞬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體諒和原諒了他。
最后,后出來的哨兵無奈,只得詢問了孫國維的情況,又看了下他的軍官證,登記了一下,讓他們進(jìn)去了。
剛進(jìn)大門不久,迎面遇上一個穿著軍裝的女軍官。老遠(yuǎn),孫國維就向丁楠介紹,這就是我經(jīng)常跟你說的我的老鄉(xiāng)兼同事王淑萍,她今年也考研了,也參加復(fù)試了,估計(jì)九月份也會去上。待走近了,丁楠仔細(xì)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巾幗英雄,和她年齡相仿的樣子。孫國維給她倆做了介紹。
穿過校園低矮的灌木小徑時,不時有男同事向?qū)O國維擠眉弄眼打招呼,有人問:“孫國維,女朋友?”他就笑笑說;“嗯,呵呵。”
他的宿舍,還是那么的干凈整潔,一如他的人。那時還不流行星座,多年以后,丁楠算一算,才知道孫國維也是處女座的,都說處女座的人有潔癖,看來不假。
房間
里有兩張單人床,一張床被子枕巾的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另一張多堆了一些床上用品。靠窗戶放著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桌上擺放著一些書和文具。門后面有一個衣柜,衣柜旁是洗臉架和一些洗漱用品。一切很簡潔的樣子。
孫國維曾說過,這個房間原來是他和同事好友肖偉同住的,自前年肖偉轉(zhuǎn)業(yè)到地方后,就他一個人住了。
五點(diǎn)半時,孫國維去食堂打飯了,丁楠坐在椅子上看桌上的書,這時她的手機(jī)響了,她一看,是李實(shí)的信息,說:“丁小姐,我對你印象很好,我們可以繼續(xù)交往嗎?”
她一愣,隨即回了一句,“對不起!”
半晌,手機(jī)又響了,李實(shí)說:“為什么要說對不起?我害怕聽到對不起!我心不要對不起!”
丁楠苦笑了下,想這也是個有趣的人,沒再回。
九點(diǎn)多時,孫國維收拾著那張放了兩床被褥的床,一邊對丁楠說:“這是肖偉以前的床,我收拾下,晚上我睡這,你睡我那張床吧。要不帶你去王淑萍的宿舍?你看呢?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伸出手,從身后抱住了孫國維,將臉貼在他的后背上,說:“不,我愿意!”
月初了,一輪皎潔的月芽掛在窗外的天空,月光如水般傾灑在屋里,窗前高大的灌木叢有疏落的陰影投進(jìn)來,在地上形成抽象的光斑。一切那么安詳。
他從身后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寶貝,我愛你!”她沒有吱聲,他的手摸過去,摸到了她一臉的淚水。他把她的身體扳過來,面對著自己,連聲說:“對不起!寶貝!對不起!”她將頭埋在他胸前,漸漸嗚咽成聲。
周日上午時,兩個人都很惆悵,眼睛都紅腫紅腫的,他把毛巾在冷水里浸了浸,擰了把,遞給她,讓她敷眼睛。她不時會失神地看著窗外,他看著她,眼里是歉疚和疼惜。吃完午飯,他說:“我們?nèi)ナ欣锕涔浒桑覀內(nèi)ス淙A堂。”
兩個人牽著手去逛了華堂,他陪她看女裝和女鞋,說:“我特意帶了二千元錢,想給你挑一些衣服,馬上要去上研究生了,添一些新衣服吧。”
她連連說:“不要,不要,女人都只是愛享受逛街的樂趣而已,不一定要買的。倒是你,要出國了,應(yīng)該穿好點(diǎn),給咱中國人爭點(diǎn)面子。”邊說邊把他推到了男裝專區(qū)。
多年以后,丁楠常常想起那段話: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jié)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jīng)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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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