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過程沒有贅述的必要,隨著海拔高度的增加,我們行走漸漸吃力起來,天黑的時候才停下來,腿腳已經很僵硬了。
老柴去做飯,今晚的伙食稍微豐盛了一點,我們在進山的時候,遇到幾個賣水果的維族人,他們把水果從新疆運到西藏來賣,路途上被凍傷和碰壞的水果就在這裡便宜賣掉。就這樣,一個蘋果要三十多塊錢還是很讓人吃不消的。
老柴把掛麪、肉乾和一點蘿蔔乾混在一起煮,依舊是半生不熟,但味道非常香,我吃了兩碗才停下來,身上稍微有了一點力氣。
我們登山的路線是按照德國人的路線來的,但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他們,這個季節來這裡轉山的人也已經很少了,一路上幾乎只有我們幾個人。
也許那些外國人的速度很快,已經走到我們前面去了。對此廣東仔表現得非常著急,生怕被他們搶先,但我本人卻表現得很無所謂,因爲我只需要找到那個地方,那裡的東西對我來說沒有什麼重要性。而且我手裡有普仁繪製的地圖,它可以幫助我們少走很多彎路。
當晚我們在山上休息,三個人輪流守夜,老柴守第一班,廣東仔的睡眠質量非常好,躺下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比王盟的聲音還要大,非常吵,我不由得懷念起王盟來,起碼我能踢他兩腳解氣,對於他我卻無可奈何。
我睡不著,從睡袋裡爬出來,看到老柴正一個人坐在火堆旁邊抽菸,不知道在思考什麼問題,看著那堆篝火正在發呆。
他背對著我,坐在那裡顯得身材很高大,火光在他的身後拖出很長一道影子來,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塑一樣。
我突然感覺到,老柴這個人表面看起來很厲害,起碼一般人不會去輕易招惹他,但也許他的內心和外表很不成正比,裡面裝了很多感性的東西。
我沒有立即過去,坐在原地也摸出一支菸來抽,隨著海拔高度的增加,我已經很少能抽菸了,那種對咽喉的灼燒感讓人感覺到非常不舒服。
我只抽了兩口就咳嗽起來,胸腔一陣憋悶,幾乎要炸開了。
聽到我的咳嗽聲,老柴扭過頭看我,我也在看他,兩廂對視了一番,全都尷尬地笑了一下。我掐滅菸頭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正準備說一點什麼的時候,老柴卻先開口道:“吳老闆,你知道我來過幾次西藏嗎?”
我搖搖頭,我僱用他之前,彼此瞭解的時間很倉促,並沒有機會去對他的背景進行一個非常深入的瞭解。
他思考了一下,說道:“算上這次,我來西藏一共有二十九次了,最長的一次我在這裡待過五年半,最短的一次只待了兩天,而岡仁波齊峰是
我第三次來了。”
我沒有說話,在心裡幫他算了一筆賬,老柴今年四十歲多一點,如果從他剛成年開始算的話,他的前半段人生幾乎有一般是在西藏度過的。
“我十六歲當兵,最開始在四川的阿壩州那裡,十七歲被分到了西藏,一待就是五年半,退伍後沒什麼事情可做,才入了這行。”
他這種情況在那個年代的退伍軍人中非常常見,在部隊裡他們服從紀律,學到的那些東西一旦退伍,除非是去公安部門工作,否則只能當保安,但這種情況又是他們這些人非常不願意面對的。潘子就是很典型的一個,他從越南迴來後家裡的地也沒有了,只好跟著我三叔做事,混一口飯吃。
想到潘子,我的心裡變得不舒服起來,只好把手裡的半截煙撕開,把菸絲倒進嘴巴里咀嚼,好讓心情稍微平靜一點。
“吳老闆,你爲什麼要來這裡。”老柴問我道。
來之前我和他們簡單地交代過這次來這裡的目的,有些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一趟就是白跑,基本沒有什麼油水可以撈,他們能賺到的只有我給的傭金。
我以爲他要和我提這件事,臨時加價,我點點頭,說道:“這一趟很不容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複雜。只要到達那裡,等回去後價錢可以再加一點。”
老柴卻笑了一下,他把菸頭扔進火堆裡,說道:“我不是那種人,我不缺錢。我願意跟你過來,也是因爲自己的一點私事。”
說著老柴脫下他的手套,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那裡比劃了一下,做出了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手勢來。我立刻愣在那裡,這個手勢對於別人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對我來說太他孃的熟悉了,那是當時悶油瓶夾出墓室青磚時候的招牌動作。
老柴是圈內人,但肯定不是和我們一夥的圈內人。我皺起眉頭,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認識他?”
老柴卻表現得非常疑惑:“什麼?”
我抓了抓頭皮,把事情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他卻搖搖頭,給我講起了另外一個故事。
“我剛入行的時候,曾經有人帶著幾樣東西給我,他們知道我有入藏的經驗,想讓我把它帶到西藏的一個地方去。那些東西被包裹得非常嚴實,我並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對方的手非常特殊,食指和中指的長度非常長。”
我打斷他,把悶油瓶的體貌特徵對他描述了一下,得到的結論卻非常令人失望,對方是一箇中年人,並不是悶油瓶。但悶油瓶會易容,他在西沙海底墓裡面假扮張教授,把我和胖子耍得團團轉,不排除他也用這種方法和其他人打交道。
於是我繼續聽他說道:“入行
之前我瞭解過這行裡面的很多東西,我立刻就認出來,那雙手指頭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當時我試著留下對方的聯繫方式,但他很固執,只要求我把東西送到西藏,剩下的一概不說。”
這絕對是張家人的風格,這種不通人情的做事方法我已經領教過很多次了。
“我在西藏待了五年半,跟著部隊去很多地方作業過,按理說除了真正的無人區和尼泊爾那一邊的喜馬拉雅山脈,沒有地方是我不知道的。但他說出來的那個地方,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用手指頭嘗試著在雪地上寫下一些字,但歪歪扭扭地寫了半天,我根本看不懂他寫的是什麼,他只好放棄,說道:“後來我問了很多朋友,甚至去翻閱了當年國外探險隊的報告,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被提到過。在我告訴對方我不知道那個地方的時候,對方就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所以你這次跟著我過來,就是爲了尋找那個並不存在的地方?”我皺著眉問道,心說這實在是太他孃的天方夜譚了,我們三個算是小飛俠彼得潘嗎?一路上都在尋找存在於傳說中的永無鄉。
老柴點點頭:“不光是這一次,前面的十多次,我都在尋找這個地方。我這個人在這種事情上有一點執著,如果我找不到這裡,這將會是我一生的遺憾。”
我抓抓頭皮,感覺這一路上遇到的操蛋事實在是太多了,我的頭都快被抓禿了。但是這也不一定就是壞事情,普仁見過的那處山谷,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地方。
“那個人有沒有和你透露過,他拿著的是什麼東西。”
老柴思考了一下,說道:“他沒有說得很詳細,不過那個東西是方形的,應該是盒子,他說那是從一座雪山裡帶出來的東西,要送到另外一座雪山裡面去。”
一個地方立刻就從我的腦子裡蹦了出來,和張家人(或者說張起靈)聯繫最大的雪山,那他媽不就是長白山嗎。
長白山裡面的那扇青銅門,曾經在我的腦子裡形成了一種非常可怕的記憶,那種青銅建築實在是太壯觀了,讓人不得不心生畏懼。而青銅門裡面的終極,我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也許那個張家人手裡的盒子,就是終極的一部分。
張家人做事非常嚴謹,而且具有很強的目的性,他們絕對不會無聊到把長白山上的一顆石頭帶下來,然後送到西藏那邊去。如果真是這樣,那張家人就不僅僅是牛逼那麼簡單了,那真是他孃的腦子有毛病。
我忽然變得興奮起來,用力地深呼吸了幾口,胸腔裡的憋悶感緩解不少,這種即將要接觸到折磨了我很久的、秘密核心部分的快感讓我感覺到異常興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