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偏西,葉席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是被一陣烤肉香氣誘醒的。
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藍天流云,清澄養目。偶有幾聲歡快鳴叫,幾只飛鳥盤旋掠過……
眨了眨眼,再次看去,流云還是那個流云,飛鳥也還是那個飛鳥。但不知怎的,葉席覺得自己的視線好像更清晰了,能看到燦爛陽光灑在飛鳥漂亮羽翼上,所反射出來的炫目金黃。觸覺似乎也變得更為敏銳了些,縷縷山風自面龐掠過,好似真實絲綢般輕柔順滑……
“醒了?”就在葉席沉浸在這不可描述的奇妙感覺中時,一道熟悉童音從旁傳來,將他拉回現實,“感覺是不是很美妙,像是重新認識了這方天地?”
葉席下意識點了點頭,隨即才回過神來,起身轉頭。愕然現自己已不在漆黑洞穴,而在個陽光明媚的小山坡上,近處綠草如茵,遠處山脈成群。
說話之人是張二牛,就在身旁,依舊那副呆愣正太模樣,拿著個烤至金黃的兔腿遞了過來:“恭喜你,印師小師弟。”
“謝謝。”葉席正好餓了,也沒客氣就接過兔腿,但就在他低頭下口時卻驀地一頓,霍然抬頭,滿臉不可置信,“印……印師?”
張二牛笑了笑,顯然并不意外葉席的反應,點頭肯定道:“沒錯,印師!”
“為……為什么啊?”葉席懵了,下意識就要抬手扇自己一巴掌看是不是在夢里,否則為什么一覺醒來,竟然就成了印師。
事實上他也確實就這么做了,啪的一巴掌。恩,很疼,還很傻.逼……
“還記得洞穴里那抹幽藍光芒嗎?”
葉席聞言神情頓時一變,他當然記得,那玩意差點弄死他。
“看來你還記得。”看著葉席心有余悸模樣,張二牛點點頭,指向前者小腹,“它現在在你丹田里面……哦,別擔心,它不會害你的。或者說,這天下絕大部分修印師都巴不得被它害。不得不說,你運氣真的很好,好到我都有點嫉妒了。”
葉席沒說話,認真的看著張二牛的神情變化,在確定對方不是在逗他后,方才疑惑開口:“那東西是什么?”
“先天一氣!”頓了頓,道,“想來你現在也該知道天地萬物,何時何處都有真氣蘊藏其中的常識。但那些都只是普通真氣而已,這世間還存在著一種真氣,秉靈而生,先天地化,每一束每一抹都生之不易,同樣也造化非凡。”
“你所見到的那抹幽藍光亮,便是先天真氣中的一種。我已將它鎖入你丹田,以后你無需再用毒蛇毒液來修煉了。那方法雖有新意,但隱患無窮,并不可取。”
“謝謝!”等葉席將這番話消化之后,鄭重起身,一禮到底,“謝謝小師兄成全,葉席銘感于心!”
擺手,張二牛神情淡然:“不用謝我,你自己早將外部主脈打通,我不過是幫你成就機緣,破開最后的丹田而已。還有,以后別喚我小師兄了,與我拉近關系,對你來說不是好事。”
葉席沉默了會,還是恭敬行禮道:“那謝謝前輩!”
確實是要謝的,也許此舉對于張二牛來說,只是舉手投足便可輕松完成的事情。但對葉席來說意義就不同了,如果沒有張二牛,他別說能成為印師了,怕是性命都保不住。
現在的葉席當然還很弱小,無法給張二牛提供什么幫助,更沒資格說報答。但這番恩同再造的恩情,葉席絕不會忘,他會將之暗暗記在心里,以圖后報。
張二牛沒有在意:“既然你非要謝,那就先完成我們之前的交易吧。”
葉席聞言一愣,這才想起他們在洞穴中達成的約定,立刻點頭,“當然!”頓了頓,“對了,不知追我的那人還有炎羽門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追你的那人死了。”一語帶過,張二牛道,“至于炎羽門,你不用擔心。青陽宗雖然勢大,但這些正道門派向來愛惜名聲,即使暗地里恨之入骨,但只要沒有確鑿鐵證,他們明面上也做不出踏平同道山門的事來的。”
似乎對這些所謂正道門派很熟悉也很有些意見,說到后來張二牛撇撇嘴,語氣明顯不屑。
葉席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每個人的經歷不同,看法自然也就不同,這沒什么好說的。
比如在葉席看來,如青陽宗那般堵人山門、殺人奪寶的門派,自然配不上正道名號。但同樣的炎羽門就不同了,雖然小是小了點,也出了關揚這么個敗類,但除此之外,無論是同門師兄弟間的深厚感情,還是傅儒生以身作則的掌門風范,都很符合葉席對于正道的理解。
當然,關于這點求同存異就好,葉席自不會與張二牛爭辯。
兩人站定后,張二牛揮手打出道真氣灌入葉席體內:“你現在雖有印師境界,卻無時間修煉真氣,就先用我這道真氣施展印術吧。恩,對著我施放即可。”
“對著前輩你?”一愣,葉席是沒親眼見到張二牛掌拍巨蟒、揮手滅凌誠的恐怖實力的,聞言自是有些猶豫。
張二牛見狀搖頭失笑:“不用擔心,你那印術雖然威力不錯,但傷不到我。而且這印術也有個明顯缺點,便是起勢太慢,先前若是那青陽宗傻小子果斷削去衣袍,你這印術便也就廢了。當然,那傻小子確實是傻,明知青陽宗心法五行取木,偏還用木性真氣去滅火,剛好又遇到你這種一觸即燃的詭異火印,終引火燒身,真是傻的可憐。”
雖然張二牛這么一番毫不客氣的評價,似將這火信印說的毫無是處,但葉席聞言卻沒半點反駁念頭,因為事實就是如此,現在想想那一戰,自己贏得確實太過僥幸。果然神一樣的操作,都需要個豬一樣的對手配合啊……
如此想著,葉席再無顧慮,在張二牛注視下,一邊掐印捏決,一邊介紹道:“這印喚火信印—烈陽寶印,是我幼時用幾個饅頭從一個瘋癲道人那學來的,本來以為只是被騙了,不想竟然還真是門印術……”
葉席不想欺騙張二牛,但現實道家印法這事確實沒法說,只能編個故事出來。
一邊說著,葉席一邊推出印訣,與先前那次施展印術時全身經脈一麻不同,這次葉席只覺小腹處丹田一震,隨即剛灌入的真氣便涌動而出,直奔手掌,嚯,青焰火苗再次出現。
這次葉席自然不敢再小瞧這看似人畜無害的豆大火苗,不過在定睛看去后,現除了體積似乎比上次稍大外,恩,也就是從黃豆到豌豆的變化,其他貌似跟尋常火焰并無區別。
“前輩小心。”
還是提醒了聲后,葉席抬手將那火苗打向張二牛遞來手掌。
火苗落在掌心處,不緊不慢的燃燒著,毫無異常。
古怪的是張二牛那小小肉掌,竟然眨眼間變為金黃色澤,隨即又轉為古銅、青綠、火紅、無色淡白……短短數息間,竟是一連轉變多種顏色,像變戲法似的,直令人目不暇接。
葉席的印道常識太過小白,不覺得這有什么。但若是換個經過系統學習的修印師在這,必然是目瞪口呆,甚至會被震驚的崩碎所學理念都有可能——要知道那一種種不停變幻的顏色,可不是變戲法那么簡單,而是代表著一門門屬性截然不同的修煉心法!
一個人竟然能同時修煉如此眾多心法,且還未走火入魔,這實在是太過崩壞正常修印師的三觀了。
“你施展此印術時,丹田真氣都經過哪些經脈?”在一連轉變多種心法,除了青綠色澤讓火苗稍稍壯大,無色淡白又令火苗稍稍減弱外,其他毫無變化。張二牛皺起眉頭,開口問道。
葉席回想了下,依言在身上指出各處經脈。
張二牛見狀眉頭更是緊縮,低頭沉思:“奇怪,只是正常的經脈運行……手印也看不懂,這樣結印分明沒有任何感應……這束詭異火苗是怎么出現的呢……”
聽著這些疑問,張二牛竟似施展不出這道火信印,這就不免讓錯愕的葉席浮想聯翩了,難道是因為我是穿越者的緣故,現世那些道家印法只能由我一個人施展?不是吧,這樣我以后還怎么教人,怎么去完成師傅遺憾,宣揚傳播現世道家文化……
沉吟良久,張二牛抬頭:“那瘋癲道人傳你術法時有沒有說些特別的話?”
“沒有,只是要我按照剛才的施印要求練就行了。”搖搖頭,稍頓,葉席神情認真的看著張二牛,“前輩,我沒有隱瞞!”
“我知道。”張二牛確實知道,畢竟兩人差距實在太大,葉席在他面前施展印術,根本就不可能隱藏住什么。就像那清鴻,不過只在莊子里面施展了次青木拘靈印,被他看在眼里,便就學會了。
再次研究半響,張二牛搖搖頭,翻掌打出道淡白真氣滅掉火苗:“你這印術確實有些詭秘,如跗骨之蛆,若是不了解很容易吃上暗虧。一時半會,我也不能將其運行原理推導出來。恩,很有意思,這交易不虧。”
雖是暫時放棄,但張二牛倒也沒什么沮喪模樣,扔過來個白瓷小瓶:“這是在那洞穴中找到的地元玉液,內有五滴,每到境界突破時可服下一滴,應該能保證你順利度過第一大層次修煉。”
葉席伸手接過,頓了頓,卻是沒再說什么感激話語,只是又在心中記上了筆,轉而問道:“前輩這是要走了嗎?回炎羽門?”
張二牛先是點頭,隨后又搖頭,嘿然笑道:“是該走了,不過不是回炎羽門,那離炎千羽之術我已學會,還回去作甚。”
葉席聞言一愣,傅儒生的離炎千羽?那不是要到大印師境界才能學的嗎,就連翟容靜等人都沒學到……腦中驀地一道電光閃過,瞬間聯想到了什么,不由脫口驚道:“你是那位偷學百家印術的猛人?”
“猛人?”張二牛微怔,挑眉看向葉席,“你聽說過我?”
這么回答無疑就是承認了,臥槽、臥槽、臥槽……葉席暗自一連爆出數道粗口,瞬間想起山谷中那位算命老叟說的,那位猛人近日曾出現在光州境內的消息,一切無疑是聯系上了。
當時那位老叟還與葉席開玩笑,說以他的隱忍心性如果能碰到那個家伙,說不定能合對方古怪脾氣,會有些機緣,沒想到果真一語成讖!
看著葉席瞬間變幻莫測的臉色,張二牛了然笑道:“看來你還真聽說過我,不過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話,哈哈……”
被識破了身份,張二牛雖未現露真身,但也沒再用那稚嫩童音惡心人,笑聲蒼茫霸道。
回過神來,葉席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其實也還好,前輩奇人行奇事,理所應當的嘛……”
沒錯,這就是在赤果果的拍馬屁!
張二牛,或者說是這猛人偷盜百家印術的壯舉,無疑是離經叛道的,尤其是在注重門派有序傳承的印道,更是如此,由此將他算作魔道中人都是不冤。不過葉席可不是什么有節操的人,誰幫他,他便幫誰,所謂幫親不幫理就是如此。
“你倒是會說話。”張二牛笑著搖頭,“不過我蒼某人可需要人慰藉,更不在意什么結仇結怨。任天下悠悠利口,我自求我道便足矣!”
話落,擺手再道,“好了,既然交易已成,我自離去。你無需感激我,更不要動什么找我報恩的念頭。蒼某人自踏入印道以來,仇家遍地,無一親朋,方才能落得如今逍遙自在。哈哈……”
豪邁大笑未落,張二牛那小小身影已在原地消失,不見蹤影。
葉席站立半響,隨即對著虛空再次鄭重行了個大禮,猛人有猛人的道,葉席也有他自己的道,那便是有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起身后,葉席沒再多說什么,也未為自己終于晉升正式印師而激動,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的右手指節,怔怔呆。
我特么竟然敲過猛人的暴栗……三天、不,一星期內絕不洗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