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杜甫原來不丈夫
趙不試也是蔫壞蔫壞的,他絕不準備告訴村民,這幾個榜上有名的家伙,絕不可能是打一頓板子就能說過去的。
一定要深挖,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別的罪行。
如果確實罪大惡極,那就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
趙大錘走了,帶著幾個人犯和郗慶一家子走了。他這日理萬機的,哪有那么多的閑工夫陪趙不試玩耍。
好吧,我承認,我酸了。
親民路線還沒有趙不試那個辣雞玩得熟,太失敗了,太丟人了。
走了,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吧走吧,我還要找個住的地方,安置一下。”趙不試一點留戀的意思都沒有。
既然要常住,總得有個落腳的地方,解決一下吃飯、睡覺的問題吧。你趙大錘在這里待著,村民們都被你嚇成鵪鶉了,還怎么過日子?
不光村民們不自在,趙不試也不自在。
“想一個人享清福,想得倒挺美?”趙大錘一指村口,“你看那是誰?”
臥槽,怎么把我的老婆孩子給帶來了?這窮鄉僻壤的,你是打算讓他們跟著我吃土嗎?
“吃啥土,吃糞還差不多?”趙大錘指指腳下隨處可見的糞便,“你先把衛生搞一下,起碼面子上也好看一點。”
這一趟出來,本來只是想隨便找個貧困的村子,讓太學生們實際體驗一下生活,知道從政的艱辛。
沒想到,居然揪出了一個惡貫滿盈的惡霸,還弄得自己心里酸溜溜的。
雖然心里不舒坦,但你閉上眼假裝看不見,難道就可以當做那些壞人壞事就不存在沒發生過了嗎?
不行啊,做不到啊!
不只趙大錘做不到熟視無睹,其他人也做不到。
趙不試也熄了隨便玩一玩的想法,打算長期在這里干了。
最低最低,也得讓村民們過得好一點,重新找出一個可靠的里正再說吧。
但現在趙大錘直接把家眷都給弄來了,這是要讓自己當一輩子的里正嗎?
“放心,不會讓你待那么久的。只要你說一聲我干不下去了,你隨時就可以離開。你住的地方也已經收拾好了,就村東頭那土地廟。倒也敞亮,夠你住的了。”
等趙不試到了土地廟一看,好家伙,他直接來了句好家伙。
三間破房子,除了正屋土地爺和土地奶奶的頭上有幾片瓦,其他兩間是片瓦無存。
果然,很敞亮!
“這個死大錘,就是在打擊報復。”
趙不試輕輕地捶了一下疑似房門的物體,轟,門倒了。
“這……”
趙不試再不樂意,也不敢隨便拿東西撒氣了。
這要是再一不留神往墻上一踢,房子再塌了,那樂子可就大了呀!這一家三口的,非得睡野地里不可。
哎,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啊!
“相公,你跟土地爺較什么勁呀!咱們又不是沒吃過苦,這房子好歹也能遮擋風雨。你尋幾個村民苫些草在上面,把門再修一下,不就能住了嗎?”
趙不試的妻子于氏倒是看得開,一邊勸解自己的丈夫,一邊拿起行李開始鋪床疊被,打掃起來。
趙不試看著忙里忙外的妻子,急忙幫著收拾:“跟著我這個沒用的人,讓你受苦了!”
于氏把添亂的丈夫一推:“出去吧,凈瞎忙活。我來的時候,聽你的同窗們說了,對你可是佩服得很啊!說你將來是要出將入相的,現在苦點,沒啥。”
出將入相是不敢想了,能把眼前過好才是最重要的。
幸虧趙大錘也不是太小心眼的人,給的日常用品很多。
大到床柜書桌被服,小到針頭線腦油燈,一應俱全。還給趙不試三歲的兒子,準備了一個木馬,也算是很貼心了吧!
趙不試也想明白了,為什么趙大錘不直接給自己起一座大房子,或者是直接住進郗慶空蕩蕩的大院里。
你那樣做,首先就和群眾有了距離感,會降低公信力的喲!
于氏忙活著,趙不試添亂的“忙活”著,連他的三歲兒子都知道挪東西。
一家人都弄得灰頭土臉的,屬實有點慘兮兮的。
但還別說,這一招賣慘還真有用。
有好事的村民一看,新來的里正居然真的連個囫圇房子都沒有,心里就感覺又親近了一層。
又看見趙不試連老婆孩子都搬來了,那是要準備長干的架勢呀。
這個里正,要得!
就怕那些虛頭巴腦的當官的,把咱這些小民當猴耍。
在村民們樸素的認知里,當官的有錢人說的話,大部分都不怎么靠譜。但這個里正,一看就沒什么錢。
他婆娘的衣服很樸素,干起家務活也是極為麻利,一看就是經常干活的人。
鄰里之間自然要互相幫助,特別是這個新來的里正,一下子就把郗慶那一幫子壞種給收拾了,咱們更得幫忙啊!
你家出一把,我家出一把,就把苫房頂的茅草給湊齊了。
幾個粗通木工的丁壯,還自發地更換了兩根腐朽的房梁,再和上點泥巴,一層層地攤開茅草。
攤一層泥,壓一排茅草。
再攤一層泥,再壓一排茅草。
小半天的功夫,土地廟就煥然一新了,起碼暫時不怕下雨下雪了。
再看喬遷新居的土地爺和土地奶奶,似乎臉上的笑容也更和藹可親了。
這是力氣加技術活,于氏幫不上忙,只能點起煤爐,給大家燒點熱水喝。
想要做飯款待一下,時間太緊,千頭萬緒的,哪里做得出一桌豐盛些的菜肴?
“要不,咱們給點工錢吧?還有那些料子,不能白拿不是?”
于氏悄悄捅了捅笑眼旁觀的丈夫,低聲問道。
再次被嫌棄添亂的趙不試,故意大聲說道:“給啥錢?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互相幫忙是應該的。給錢,你不是打大家的臉嗎?”
“哎呀,你要死啊!”
于氏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丈夫給坑了,羞憤地一轉身,接著收拾去了。
村民們哈哈大笑:“里正說得對,都是咱們村里的人,誰用不著誰啊?里正娘子要是給錢,可就是把俺們當外人了啊!”
那個梅福氣的婆娘說道:“咱們村都這樣。誰家房子壞了,就都過去幫幫忙給拾掇一下。也免得這些貨,一天天的凈把氣力使到婆娘的肚皮上。”
剛從房上下來的一個漢子,正是梅福氣。
看自己婆娘又在信口開河,不禁火冒三丈:“里正娘子是個講究人,你說話注意點!別嘴一張,叭叭地啥都往外說。”
于氏笑道:“俺也不是啥講究人,梅大哥不用想太多。”
趙不試也開始補刀:“你們別看她現在裝得多賢惠,私下里也是潑辣得很啊!”
大家一看,再想想里正娘子的做派,還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滴滴的小姐模樣。都莊稼漢,婆娘潑辣一些才好呀!
誰笑話誰呢?
可為什么我就是想笑呢?
趙不試指著一堆不忠不義的家伙,有點惱羞成怒:“你們說不笑,嘴扯開了干嘛呢?”
“哈哈哈哈……”
里正生氣了,大家的茶水也喝好了,趕緊跑吧!
等到了晚上,“新房”里,水壺在煤爐上滋滋地冒著熱氣,于氏輕輕地拍打著孩子,半睡半醒。
趙不試就著油燈奮筆疾書,忽然停下筆來,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要死啊?大半夜的發神經,想起了哪個相好的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起了杜甫。覺得以前崇拜的詩圣,也不過爾爾,故此發笑。請娘子恕罪。”
于氏也是讀過書的,詩圣的大名還是知道的,也偶爾和丈夫吟詠一下唐詩。
可悲天憫人的杜工部,有什么可笑之處嗎?
“當年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說什么‘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嘆息’,實在是可笑,可笑啊!”
趙不試一指修繕好的房屋,傲氣凜然:“論人緣,杜甫不如我甚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