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能吃嗎
很多人都喜歡跟風,因為風頭浪尖上的人,才是頂著最大壓力的那個人。
就像雁群一樣,排頭的一定是最健壯的大雁,但也是折損最厲害的那只。
翁德馨想要去北方開辟新戰(zhàn)場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滴就不脛而走,傳得盡人皆知了。起碼,太學的一幫子同學都知道了。
有趙大錘特意告訴趙不試那個大嘴巴,還有什么事兒能保守住秘密?
一時之間,說什么的都有。
有說翁德馨是想出名想瘋了,總是做出些特立獨行的事兒。到慈幼局沽名釣譽了幾個月,還沒做出什么成績來,就開始想去北方開宗立派了。
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就想教化萬民,成就一代文壇宗師?
你咋不立地成圣呢?
當然,說這話的都是不了解翁德馨,或者是根本就不認識他的。
他那些同班同學,可是知道這家伙的拗脾氣的。只要他一旦決定的事兒,天王老子都不好使。
比如無所不能的太上皇,就拿他沒招兒,這才出此下策,號召同學們對他展開勸說,呃,準確地說是,責難?
勸說可以,責難就算了吧。
盡管不是每個人都有翁德馨的勇氣,也不一定都贊成他的做法,但人家敢為天下先,就是難能可貴的。
咱們這些俗人,詰問人家,是不是有點不夠資格呢?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刻還是自己人靠得住。
趙不試昂然一笑:“翁兄做出這么大的事來,置我等同窗于何地?拋家棄子,置高堂妻小于何地?教化夷狄,又置我大宋子民于何地?翁兄難道真的為了些許虛名,要做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嗎?”
只要有人開了第一炮,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這個說:“豈不聞,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乎?翁兄欲為夷狄乎?”
那個也要乎一下:“翁兄道德之士,此舉是欲羞辱我等乎?”
一時之間,還真有點批斗會的意思了。
但翁德馨也不是好欺負的,挨個拱手作揖:“各位兄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然夫子曰,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況且,燕云十六州不服王化已百年之久,人心不在,縱然已在名義上納入我大宋版圖,實則離心離德,毫無孺慕之情。”
也是,如果把大宋比作母親,燕云十六州就是個剛生下來就被人家抱走的嬰兒。
現(xiàn)在,嬰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你忽然告訴他,你是領養(yǎng)的,趕緊回到大宋母親的懷抱吧!
人家會聽嗎?
更何況,那些人里面還有不少既得利益者,跟遼國高層勾勾搭搭了許多年,甚至有人已經改了很“光榮”的遼姓。
你指望這些家伙,來個王師一到就簞食壺漿,恭迎天兵降臨?
XP吃呢?
【這話聽著耳熟啊!這不是那誰誰和那誰誰的做法嗎?】
【都說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這些碧池都特么豬狗不如!】
【大宋窮嗎?很富裕啊!】
【他們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不能這么理解。】
【遼國沒了呀,他們還想投靠誰?金國也吃棗藥丸了,難道不應該抓緊時間抱緊大宋的大腿嗎?】
這個問題比較復雜,牽涉到種族認同感、榮辱觀、價值觀等等等等,但歸結下來就是一句話,都是一群撒比!
先是忘了自己姓什么,然后又看不清形勢,這樣的貨色,配活在這個世界上浪費糧食嗎?
但你又不能把他們全給殺了,因為人太多,也因為影響不好。
其他已經投奔或者是準備投奔大宋的人一看,哇,他們對念念不忘的燕云之地的人都這么狠,對咱們這些非親非故的,會不會手軟呢?
對于這個問題,趙大錘一直想的是誘之以利。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你別說讓他們服從大宋的管理了,你就是讓他跪下叫爸爸,他們也能為誰先喊第一聲打得頭破血流。
翁德馨想的是,服之以禮,或者是服之以理。
讓他們懂禮貌,懂得禮義廉恥,知道是非曲直,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都是奔著給他們治腦子去的,方法不同,效果也不一樣。
趙大錘的藥效猛烈,見效快,但不能除根,說不定還有副作用。
比如會不會有人不喜歡錢啊,比如有了錢的人會不會不服從組織了啊,再比如會不會有人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啊。
這些可不是臆測,有將來的歷史依據的。
想想那些碧池嘴里的“最美風景線”,趙大錘就一肚子的火氣,也對自己的策略不那么自信了。
養(yǎng)出一幫白眼狼,宰起來還得費工夫,圖啥?
還是翁德馨的套路好啊!
溫水煮青蛙,涼水下面條。等你會過意來,已經被熬成糊糊了,你還反抗個毛線啊!
就是用時太長,效率太低。
指著翁德馨一個人教導,以他人品大爆發(fā)的速度計算,一年教出一百個合格的學生,想達到弟子三千就需要三十年。
如果想教化萬民,那就是一百年。
目標再定大一點,教化一個州府的百姓,那就得是好幾輩子的事兒了吧!
“誰說翁兄是一個人?”趙不試這個二五仔,笑嘻嘻地往翁德馨身邊一站,“在下不才,愿附翁兄驥尾。”
呼啦啦,站出來一大堆人,全都往翁德馨身邊一站,齊聲喊道:“我等也愿意附翁兄驥尾。”
這么多的人要攀附翁兄的尾巴,也不知道翁兄是什么品種的大尾巴狼,能不能帶得動這么多人。
“不行!我不能讓你們去白白送死!”
一個兩個二愣子無所謂,就怕這一群二愣子熱血上頭,都跑去支援“貧困地區(qū)”了。
人家需要你嗎?
你能給人家?guī)ナ裁矗?
別說都學翁德馨,跑去教人家子曰詩云的屁話。
哪有那么多的閑人,哪有那么多的有錢人家會把孩子交給你教導?
有那閑工夫,還不如跟他的老子娘學學怎么打獵捕魚,或者是種田放牧。
子曰是個啥東西,能吃嗎?
趙大錘的毒舌神功可不是吹出來的,那要是火力全開,沒幾個人能經得住。更何況,趙大錘說的都是實情。只不過這些整天鉆在象牙塔里的士子們不知道,沒見過。
你以為你挑著一擔文化去送溫暖,人家就非得接受了?
“圣人之言,乃至理名言,可教化萬物……”一個士子反駁道。
“能吃嗎?”趙大錘回懟,“肚皮癟癟的,你讓我去學習?”
“你這怎么那句話都離不了吃?昔有顏回簞食瓢飲,猶不改其志……”
“所以顏回后來餓死了,對吧?”
看趙大錘如此羞辱圣賢,同學們無不義憤填膺。要不是看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主要是害怕他身后的護衛(wèi),早就對他飽以老拳,讓他嘗嘗屁屁開花的滋味了。
“你們也別不服氣,就你們從書本上抄來的幾句名人名言,放在日常管理中屁用不頂。”
這話大家就不愛聽了。
你以為我們是死讀書、讀死書的兩腳書櫥?
告訴你,德智體,呃不,我們不僅精通孔子,還精通老子,又鉆研了韓非子,儒皮法骨,老莊為輔,套路都不少的喲!
就我們這些人才,外放為官,最少也得是個七品知縣!
“就你們,直接當一個縣的父母官?當個里正都夠嗆,還一天天的凈想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