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甕中捉鱉(上)
雖說烏云遮不住太陽,但對于只能看見頭頂那一片天空的人來說,一片烏云就代表了另外一種活法。
梁山就有不少人,愿意活在烏云下。
他們習慣了陰暗的生活,已經見不得光明正大,對梁山推行的那一套按勞分配非常反感。更不能接受,辛辛苦苦地干活,本本分分地拿那一點點的工錢。
憑什么,我就不能多拿多吃多占一點點呢?
這就導致了一個嚴重的后果,接到線報的張邦昌知道梁山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公孫勝寄出去邀請張邦昌到梁山一游的信函,也失效了。
不僅失效,還有副作用,被張邦昌識破了他的奸計,知道梁山上下現在已經是和他對著干了。
跟我張邦昌對著干,那就是和朝廷對著干,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雖然失去了這么個零投入、高產出的財源,讓人怪可惜的。但既然狗不聽話了,那就宰了吃肉,大不了再換一批聽話的狗。
張邦昌相信,只要梁山那一堆灰還在,就不愁沒有驢打滾。
實在不行,就把那些亂黨盡數剿滅,直接改成牢城營,也免得生出許多禍患。官家新立,正是勵精圖治之時,對這個開源節流的方案一定會大加贊賞。
那么,俺的入主中樞的夢想,說不定就要提前實現了呢?
三日接到線報,三日整軍,再三日大軍前鋒抵達梁山。
所謂內舉不避親,張邦昌直接任命堂弟張宗昌為都統制、先鋒官,統帥前部兵馬一萬,號稱五萬,直撲梁山而來。
一個星期沒得到回話,趙大錘就知道露餡了,公孫勝知道自己丟人了。
說好的投名狀沒了,以后在梁山,在師叔手下還怎么裝逼?
“沒啥?咱們玩的就是堂堂正正,還需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事兒嘛!”
趙大錘心里也很遺憾,沒能把張邦昌給誆來,一刀宰了那個老王八蛋,但倒驢不倒架,這一口心氣兒可不能松了。
“就是。”阮小七很贊成趙大錘的話。
當年,公明哥哥聚義梁山,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他那區區一萬人馬?只要咱們同心協力,定然能殺他個片甲不留!
“小七這話提氣!”
屠夫這個愣頭青,最喜歡干的事兒,就是接受各種地獄模式的任務。以絕對優勢的兵力,以代差的武器優勢消滅敵人,無趣得很啊!
阮小七可不愛聽別人喊他小七:“你大爺的!老子比你大那么多,喊一聲七哥還丟了你的人啦?”
屠夫嘻嘻一笑:“只要您老哥不慫,我就是喊您一聲爹都行啊!”
“滾一邊去!我可沒錢養你這個敗家兒子。說吧,讓我干什么?”
做為最資深的老土匪,阮小七有著豐富的和朝廷軍隊作戰的經驗。
雖然說起來有點尷尬,畢竟韓世忠、屠夫都算是朝廷的正規軍,但現在還真得借助阮小七的經驗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這業務不熟啊!
阮小七不在乎這個,輕蔑一笑:“別看他們人多,但真正能打的不超過兩千。只要咱們打殘了先頭部隊,后面的就是個傻子都能把他們趕下河喂王八。”
《洪范》有云,廟算多者勝,廟算少者敗。
趙大錘不知道洪范是誰,反正不是冰冰,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謀劃,到底算不算是妙算。不過有急于表現的入云龍公孫勝在,神機估計是有點吧?
公孫勝當即起身抱拳:“如果此戰不勝,末將愿領軍法!”
領不領軍法的無所謂,只要能保住自己就行,趙大錘如是說,慫得一比。
孫子兵法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很明顯,張邦昌這個孫子沒有讀過兵法,他根本不知道趙大錘已經回到梁山,前去報信的人也沒告訴他啊!
在張邦昌的想象中,天兵一到,梁山那幫屁民亂賊,一定都會嚇得屁滾尿流、四散而逃。至于所謂的兵法、韜略,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那就是個笑話!
上有悍將,下有驕兵。
都統制張宗昌和他若干年后的同名人一個德性,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人馬,也不知道怎么打仗。
打仗嘛,估計就和大家搶粉頭一樣,誰的弟兄多,誰的拳頭大,粉頭就歸誰。梁山,在他眼里,也就是個粉頭,一個可以讓他飛黃騰達的粉頭。
他也沒打算遮遮掩掩的,那有失天軍的顏面。
干仗,就得堂堂正正!這一點,倒是和趙大錘不謀而合。
人過一萬,無邊無沿!
人叫馬嘶,再加上負責運送輜重給養輔兵、民夫,把個小小的梁山給攪和的烏煙瘴氣的。這么大的場面,想必梁山賊寇早已經聞風而逃了吧?
果然,大軍到達的時候,梁山大寨門洞大開,只有兩個灑掃的老仆哆哆嗦嗦地在掃地。
只可惜,那兩個老仆一點都不靈活,只知道掃眼前的那一小片地方。掃帚都快磨禿了,都不知道挪個腳。
遠處高樓上,似乎有個人在撫琴,哦,還在唱戲,唱的還是著名唱段:“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的……”
這是特么的把自己當文盲耍嗎?
不知道俺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歡場老鳥嗎?諸葛亮的空城計,你當俺沒聽過還是咋滴?
嘿嘿,告訴你,我早就看穿一切了!
你假裝擺出空城計,讓我誤以為你內部有埋伏,好匆忙撤走,然后再派出伏兵好半道劫殺我們。
嘿嘿,我偏要中計,偏要!
“將軍,萬萬不可啊!”隨行的副將都聽糊涂了。
這位先鋒官莫不是個傻子吧?知道是敵人的圈套,還要往里頭跳?
“你都能想到的事兒,韓世忠會想不到嗎?”張宗昌如同戰無不勝的將軍一樣,冷然一笑,“我敢斷定,這里面一定沒有伏兵,咱們正好可以一舉攻占他的老巢,揚我軍威!”
副將一聽,將軍還真行啊!
高,實在是高!
遠處高樓里,負責嗡嗡嗡彈琴的公孫勝還在擔心:“師叔,這么明顯的圈套,敵將有那么蠢,會直接上鉤嗎?”
蠢人不可怕,因為他的愚蠢大家都知道,對他能干出來的事兒有個預判。可怕的是,明明很愚蠢卻自作聰明的人。
你只要把破綻弄得稍微明顯一點,他一定會按照你的意愿去做,把很多人帶進萬劫不復。
張宗昌是個蠢貨嗎?
起碼他自己不這樣認為,就像我們都不覺得自己很蠢,卻經常腳智商稅一樣。
這邊,官軍的進軍鼓剛響,門口灑掃的兩個老仆就眼也不花了,耳也不聾了,一口氣跑到沒影兒都不帶喘氣了。
張宗昌哈哈大笑,正要親自領兵進寨,被副將阻止:“將軍少待,等末將進去之后,掃清些許不軌之徒再進不遲。”
“你想干啥?”
張宗昌可聽說了,梁山上有宋江當年埋藏的寶藏,你個小小的副將,還敢跟老子爭?知道我堂哥是誰嗎?
副將無奈,只得盡量貼緊張宗昌,避免他出現什么意外。
萬一主將折損,在哪條軍法里都是死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