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大軍出人意料的將楊復恭治下的橋頭堡鹽州包圍的嚴嚴實實。這一個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因為前面十幾天的時間因為春耕天策府幾乎是全員出動,上自李玄清本人,下到天策府轄區內普通百姓幾乎所有軍民齊動員,從南邊的回樂縣到最北部的西受降城,不是忙春耕種植,就是趁著農時植樹種草,準備向沙漠進軍,為了讓周邊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李玄清甚至暗中下令民政廳和玄影衛,放松對于外來人員的監控,讓自己的舉動順利的傳到周邊各軍鎮。而也就是因為駐軍參與春耕,讓楊復恭、李茂貞和李克用等不用擔心李玄清的兵力集結,從而放松實施自己的計劃。
也就是在眾人以為李玄清在自己的眼線之下的時候,王厚純卻出人意料的出現在鹽州城下。負責鹽州城防的神策軍將領根本就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負責前鋒的直屬營策馬沖進城內,只半天的時間,這個前出關中的橋頭堡被順利拿下。這個因為李玄清的到來意外從王行瑜的手上轉移到楊復恭的神策軍控制之下的鹽州就這樣被天策軍占領。
也就在王厚純的捷報送到靈州的時候,玄影衛的另外兩份機密情報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在李玄清的案頭。
“主公,我們之前是不是反應過頭啦?”徐天翔看著沉思不語的李玄清苦笑道:“我怎么看怎么覺得楊復恭沒有辦法將我們周邊的一盤散沙一般的軍鎮串聯起來。他現在連自己的神策軍內部都搞不利索啊。”
見到李玄清抬頭看著自己,徐天翔走到地圖面前標出鳳翔的位置道:“鳳翔節度使所在地是靈州進入關中南北兩道中南邊的一條路,現在武定的李茂貞居然不聲不響的去打李昌符,這該說是這家伙真以為我們在忙著農事抽不出手嗎?還是以為主動權在他們手上,我們天策軍只有被動防守的份?”
“主公,天時來了。”就在李玄清放下手中的情報準備說話的時候,岑天時跟著傳令兵匆匆趕到總參所在的天策府親事廳。徐天翔見到岑天時來了,連忙將收到的兩份情報和王厚純的捷報一起遞給他。
岑天時顯然也被這兩條信息驚呆了,看完情報后沉默不語。他這一不說話加上自從接到情報開始就在沉思的李玄清直接讓這個親事廳安靜下來。由于這是給參謀長配的獨立辦公室,所以除了門口警戒的衛兵,沒有其他人。
徐天翔見到李玄清在地圖上不斷的指指點點,連忙走了過來,卻看不明白他這一會東一塊一會西一點的,索性也不問他,只是低頭自己在想自己的思路。
“主公,看來情況比我們想的要復雜的多。”岑天時在自己沉思半晌之后走上前來,對著李玄清道。
李玄清也沒抬頭,只是自顧自的在地圖上不斷的標注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一邊道:“先生看出來什么了?”
岑天時見到李玄清在地圖上畫出了汴梁和長安的所在地,笑道:“看樣子主公也想到了。朱全忠的人估計是被楊復恭發現了,所以他才會讓李茂貞去打鳳翔。這個楊復恭啊,還真是了不得。”
徐天翔本來也在思考這種可能,被岑天時一語提醒,頓時恍然道:“這個楊復恭這是在變相的提醒我們,朱全忠的謀劃?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兵出鹽州豈不是打亂了他的計劃,反而給了朱全忠可趁之機?要不要讓厚純退回來?”
李玄清搖了搖頭,手中的炭筆在鹽州的方位圈了一下道:“你幾時見過我吃進去的東西還吐出來?想多了你。”
岑天時在旁邊跟著笑道:“天翔你是著相了,我們這時候占領鹽州才是最好的謀算。你想想看,我們占領鹽州對于朱全忠來說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在回應他的計劃?那對于楊復恭來說呢?”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啊,鹽州是這個死太監的轄區啊。”徐天翔有些不解道:“我們這是打破了三方的默契,也讓朱全忠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
岑天時笑道:“我看主公已經在做下一步的計劃了,你看看就知道了。”話音剛落就看到李玄清放下手中的炭筆,看了徐天翔一眼道:“天翔,有時間多多看看孫子兵法,作為一個參謀長,天策軍最高級別的將領,你的眼光不能老是盯著一城一地,要始終站在戰略全局的角度去審視每一個細節,這樣你才能掌控戰爭的節奏,始終讓別人跟著你的步伐走。”說完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們天策軍成長太快,但是獨當一面的將領現在都有幾個了,但是能夠有全局眼光的卻始終沒有出現。我讓你坐在參謀長的位置上不是讓你去考慮一場戰爭該怎么打?而是天策軍應該怎么去打?這才是一個參謀長應該做的事情。你明白嗎?”
“主公,是天翔愚鈍,我會努力的,請主公放心。”徐天翔的話讓李玄清點了點頭,自己身邊的這群人當中只有徐天翔有這個天賦,自己給他提點也希望他能盡快挑起參謀長這個職責,讓自己能夠騰出精力來應付其他事情,也多出時間來思考以后的事情。
想到這里李玄清解釋道:“你馬上讓厚純就屯兵鹽州,暫時不要繼續前進,然后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天策軍前出鹽州的另外一個好處就在這里了。”說完看了一眼岑天時道:“一個月的時間足夠先生去運作了吧?”
岑天時哈哈一笑道:“主公放心,一個月之內,我保證讓皇帝陛下親書圣旨,承認主公的忠實地位,給主公一個名副其實的天策大將的官職,開府建衙,同平章事。”
“天翔你的任務就是通過調動靈州和鹽州駐軍,想辦法釣出朱全忠的后手是什么,同時支援拓跋思繼,讓他能夠站穩腳跟,牢牢的牽制住夏州的兵力,給我們騰出時間和精力,應對更強悍的對手。”李玄清見到岑天時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也是微微一笑,轉身對徐天翔道。
“主公是在擔心河東?”岑天時見到徐天翔轉身記下李玄清的話之后,自己拿起另外一份情報道。
“小四果然是搞情報的好手啊。”李玄清笑道:“李克用居然調李存信去對付朱全忠,讓李存孝這個基本上都在澤潞二州前線對戰宣武軍丁會和牛存節的戰將調走,不知道他腦子是怎么想的。”李玄清也是撓了撓腦門,苦笑道:“李存信到了前線,沙陀人這一仗肯定輸定了。他這一輸的話搞不好就會打破中原的戰略平衡,讓朱全忠避開兩線作戰的尷尬,放手進攻秦宗權。”
岑天時點點頭道:“果如主公所料的話,那么就算朱全忠沒有后手,等他剪除了秦宗權之后,回過頭來自己就可以在和李克用對峙的同時出兵關中,自己把皇帝搶過去了。”
徐天翔道:“既然我們能夠猜到,那么楊復恭肯定也能猜到。我想他不會沒有反應吧。”
李玄清點點頭道:“他是能猜到,但是未必會按照我們預想的方向去做啊。他有可能會沿著之前田令孜入川的道路走啊。你沒看王建已經對陳敬瑄動手了嗎?這也是這個大宦官在準備的后路。”
“王建是神策軍的老人了。之前因為昭宗的緣故被排擠出長安,任利州刺史。但是其不甘寂寞,準備投奔陳敬瑄,但是被其拒絕之后開始上表朝廷,以田令孜余黨的理由進攻西川。”岑天時補充道:“現在看來楊復恭應該是已經和王建談妥了,估計不日朝廷就會下旨允許王建討伐。”
李玄清忽然想笑,自己這好像沒怎么動靜啊,這歷史又改變了,原本被朝廷拒絕的王建搞不好真的能弄到朝廷圣旨,奉旨出征呢。
唉,面對這個很可能變成現實的局面,李玄清在愣了愣神之后開始拋開腦子中這些干擾,不再理會這一點,不管王建有沒有得到圣旨,按照歷史記載他不都是贏了嘛,只是有了圣旨東川的顧彥朗不一定有膽子敢出兵援助而已。
“這些都太遠,而且也脫離我們的掌控。我們還是辦好眼前的事情,在壯大我們自己的同時,拖延中原的步伐,影響其他藩鎮的方向才好。”李玄清看著自己身邊的一文一武兩大左膀右臂笑道。
“主公說的是,目前局勢雖然復雜,但是只要主公的身份解決,那么就算皇帝陛下被挾持到洛陽又能如何?別忘了那句古語: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啊。”岑天時目光炯炯有神,說出了這句誅心之論。
“那么我們就要在鹽州等待一個月嗎?河東那邊是不是應該想想辦法?”徐天翔有點不甘心,軍隊都已經做好準備了,這一下子突然不動了,他想來想去還是想做點什么,“主公要不給李存孝修書一封,給他指點一二,讓他給李克用提提意見?”不過說完之后他自己都不看好自己的意見,苦笑道:“主公你看李克用還愿意聽李存孝的嗎?”
李玄清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這時候還是別給我那位便宜大哥添亂了。這樣李克用輸了之后還有可能想起他,那時候還有翻盤的希望。我要是給他點相,十有八九會起反作用。”拍了拍手笑道:“好了,這兩邊沒有機會動手,你就抓緊時間考慮考慮豐州那邊的事情吧?李克用要是在潞州被打敗,估計會影響到晉陽的安危,我怕到時候李克用會趁朱全忠把注意力集中到秦宗權身上的時候北上爭奪豐州,拓展自己的后方地盤。”
李玄清這看似矛盾的分析卻讓眼前的兩人連連點頭。按照李克用的心思和思維方式,十有八九還真準備這么干。
“主公打算對振武軍動手?”岑天時皺了皺眉頭搖搖頭道:“天時不看好這個計劃,而且這會激怒李克用,對我們的計劃沒好處。”
徐天翔倒是反應過來了,笑道:“先生想岔了,主公說的是想辦法做好草原的準備事宜。”說著走上前來指著地圖道:“年初的時候黠戛斯人就在籌備對東邊的契丹人動手,估計現在也籌備的差不多了。據塔希可汗等人反饋的消息,估計在五六月份動手?”
“五六月份?這個時間有點早啊。按照草原的習慣,八月份才是最佳的時機啊。”岑天時有點奇怪這個時間點。
李玄清瞇著眼睛笑道:“黠戛斯人太輕敵了,契丹人早就不是早些年那個隨便他們欺負的小部落了。而且這些年黠戛斯人在草原橫征暴斂,沒有人心,這次大戰稍不注意就會一敗涂地。在此之際我們需要把我們的棋子藏好,有機會的話還要趁亂發展,為將來進入草原做好準備。”
“主公放心,這件事總參有預案,一定會見機行事,完成主公的任務。”徐天翔一拱手,肅然道。
“告訴塔希,讓他們把老弱婦孺送到關內,放手一搏。我會幫他照顧好家人,讓他不必分心,將來他要是贏了可以無條件把人接走。”李玄清加了一句,笑道。
“哈哈,我發現了,不管是關內還是塞外,只要主公你能想到的,就能攪動風云。簡直就是天生的攪局者啊。”岑天時自行腦補了一下畫面,笑道。
“攪局者?!”李玄清微微一笑,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