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冬日。陳昭此刻渾身卻如同被烈火焚燒一般,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緩緩滑下。他立刻輕嘯一聲,飛身上馬。眉頭緊縮。剛剛他在幻境里已經(jīng)看見老爹的影子。只看見永安王渾身是血,倒在一片血泊當(dāng)中。雙眼緊閉。渾身一動不動。
陳昭頓時心亂神慌。策起馬兒便飛快地朝南邊跑去。大腦中只剩下永安王方才的影子。一想起來,又心急如焚。
飛快地跑出幾百丈,陳昭抬眼望去,已經(jīng)到了剛才在幻境中看到的地點。老爹呢?陳昭凝眸望去,果然見到永安王已經(jīng)坐在了地上,四個黑衣人正圍著他。
一人在前面扶著永安王的身體,另一人則在永安王身后,將自己的內(nèi)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到永安王體內(nèi)。其余兩名黑衣人則圍在三人旁邊,手持匕首保護著中間三人。
陳昭立刻跑去。那四個黑衣人就是先前跟陳昭在長安城外動過手的四人。見著陳昭來了,連忙讓開一條路來。
走的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幾個黑衣人皆已身受重傷。鮮血直流。那正在為永安王輸送內(nèi)力的黑衣人明顯也已經(jīng)體力不支。正在拼著一口氣為永安王療傷。陳昭眉頭一皺,立刻跳下馬兒,如同一道閃電般沖向永安王。那為永安王療傷的黑衣人額頭上汗珠密布,陳昭知道他已經(jīng)撐不住。連忙向他說道:“我來吧。”
那黑衣人望了陳昭一眼。點了點頭,立刻讓開。陳昭大呼一聲,全身的內(nèi)力涌起,一掌將內(nèi)力往永安王身上推去。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然而永安王的身體卻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旁邊的黑衣人不由得搖了搖頭,陳昭的內(nèi)力太弱,根本救不了永安王。陳昭見了他們的表情登時心下一酸,眼眶一紅。明明有洛九音這么好的老師在旁,自己卻一直仗著白澤的本領(lǐng)不好好練功。如今他二人都不在身邊,方知悔恨。他定了定心神,現(xiàn)在可不是靜思己過的時候。當(dāng)下沖黑衣人們喊道:“你們可還有力氣自己回王府?”
黑衣人面面相覷,然后同時點了點頭。陳昭說道:“那就好。我現(xiàn)在送我爹先回去找人救他。你們先歇一歇,王府里面高手如云,不必急著來保護。”
說罷將永安王一把抗在肩上,用力扛上馬背。自己也一躍而起,繼而沖黑衣人們拱了拱手。黑衣人們點了點頭。陳昭立刻策馬離去。只留下滾滾煙塵。
馬兒迎風(fēng)嘶吼,一路飛奔。引得街上眾人紛紛觀看,但見馬背上躺著的人居然是永安王,紛紛臉色大變。永安王向來盛得民心,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整個江南都會轟動。果不其然,陳昭一騎越過,所有的民眾紛紛聚首,討論永安王的傷勢。一番部署過后,一半的人涌向藥房,另一半的人開始尋找江南有名的大夫。
一到永安王府,門口的侍衛(wèi)瞧見永安王奄奄一息的樣子,連忙沖了過來幫著陳昭將永安王扶了下來。陳昭心急如焚,可懶得等這些侍衛(wèi)。將老爹一把扛起,立刻沖進王府,嘴里大聲呼喚道:“姜姑娘!姜姑娘!救命啊!”兩個侍衛(wèi)對視一眼,一個立刻沖出往姜雨婷的房間而去,另一個徑直跑向永安王妃處。
彼時姜雨婷正在打著哈哈兒唱著小曲兒逗著小鳥,聽聞侍衛(wèi)來報,頓時將小眉毛一皺道:“還真是不得安寧。”說罷長身而起,拿了玉笛在手。匆匆趕向永安王的房間。行至門口,但見永安王妃也正趕來。但見她神情完全不同往日般溫和,雙腳看似穩(wěn)重,實則暗藏玄機。已經(jīng)將同行的侍衛(wèi)遠遠的落在后面。旁人也許看不出,但姜雨婷可是一眼就看了出來,不由心道:“好玄妙的步法。看來輕功比我還要好上幾層。”
但見永安王妃立刻向姜雨婷一個拱手道:“王爺病重,還請姜姑娘施與援手。”說罷身子輕輕彎,竟直接跪了下去。姜雨婷大駭,永安王妃比她大了二十歲還不止,她哪里受得起這一拜,連忙伸手將王妃扶起,匆匆說道:“王妃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
陳昭忽然打開大門,火急火燎地沖二人說道:“你們還在這做什么。姜姑娘,快。我爹要不行了。”
永安王妃聞言臉色大變,頓時一片蒼白。姜雨婷大步一邁,飛火流星似的沖到永安王的房間。但見永安王臉色煞白一片,嘴唇上也沒有絲毫的顏色,白衣上盡是鮮血。立刻坐下為永安王診脈。這一診確是大驚,永安王的脈象堅若磐石,厚重有力,明明是上好的脈象,為何永安王確是這副模樣。當(dāng)下?lián)u了搖頭,心道不對。立刻再次診脈,這一次,連同內(nèi)力一起向永安王的脈象探去。
深厚的內(nèi)力化做一把利劍,沖破永安王表面厚重堅固的脈象,直達深處。姜雨婷臉色大變,轉(zhuǎn)頭向陳昭說道:“這不是尋常人做的。定是有妖。我這就用咒先護住他的心脈,你快去找九音過來。”
陳昭聞言有些疑惑:“九音?叫九音做什么?”
姜雨婷眉頭一皺道:“你老爹的脈象被人封住啦。必須用至陽的內(nèi)力沖破表面,讓內(nèi)力流進永安王的脈絡(luò),才能幫助他疏通筋脈。讓氣血再次流動。你那點內(nèi)力是不夠用的,前輩的妖力只會壞事,流光的內(nèi)力雖然也至陽,卻是十分溫和。難以沖破。只有九音的內(nèi)力至剛至陽,洶涌澎湃。我就是擔(dān)心...”
陳昭眉頭一皺道:“擔(dān)心什么?”
姜雨婷嘆口氣道:“擔(dān)心九音重傷未愈。如今又要用大把的力量來救助永安王。再加上血辟也在一旁虎視眈眈。我怕九音萬一控制不住,反遭血辟入侵,那可沒有第二棵萬年雪參來救他了。”
陳昭聞言大駭,心下一陣為難。他不能讓洛九音身處險境,但也不能看著老爹去死。頓時心中一片痛苦,欲哭無淚。
永安王妃聞言立刻抓著陳昭說道:“你在想什么?還不快去找九公子。”
陳昭的臉有些窘迫,顫顫巍巍地說道:“娘...我不能再讓九音,身處險境了。”
姜雨婷嘆氣道:“這么短的時間,要去哪里再找一個像九音那般內(nèi)力洶涌的人。你如果還想救你爹,就得立刻去找九音。何況我說的,也只是概率性。只是說,有這個可能。九音未必會出事。只是,再次受傷是在所難免。得看九音能不能熬得住了。”
永安王妃急了,連忙抓著兒子道:“你聽到了嗎?不一定會死的。你快去找他,你去求他,求他來救你爹。”
陳昭看著母親的樣子心中更為難過,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陳昭此刻的眼淚卻像水珠似的往下掉,滿臉的傷心之意,閉著雙眼哽咽著說道:“不行啊..娘...我欠九音的。太多太多了。我不能,再讓他因為我出什么事了。如果他死了,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我自己。”
永安王妃的眼淚也立刻涌了出來,沖陳昭大叫道:“一個外人能比你爹更重要?!好。好。你不去是吧。我自己去,我去求他!”說罷提起衣擺,飛身而出。陳昭回過神時,王妃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連忙將眼淚一抹,追隨而去。
永安王妃飛也似的向洛九音的房間跑去。彼時洛九音正好聽見風(fēng)聲,才剛出門,已經(jīng)看見王妃匆匆跑來。王妃想也不想,跑到洛九音面前后,立刻屈身下跪。洛九音大驚,連忙伸手去扶王妃,口中念道:“王妃這是何必,快快請起。九音受不起。”王妃潸然淚下,不肯起來,哽咽著喊道:“求九公子救救我家王爺!”洛九音連忙回應(yīng)道:“若能就王爺,我一定盡力而為,王妃不必如此。”
這是陳昭也正好感到,見著這一幕一陣悲痛,眼淚又要奪眶而出。心想自己真是一個沒用的人,救不了老爹,還要自己的娘親如此卑微。當(dāng)下緩緩走到洛九音面前,“噗通”一聲,也立刻跪在了洛九音面前。洛九音大駭:“阿昭。怎么連你也如此,快快起來。”
陳昭含淚哽咽說道:“九音。姜姑娘說了,如果要你冒險去救我爹,也許,你會沒命。”洛九音頓時一驚。陳昭又續(xù)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絕不強求。但我做為我爹的兒子,我真的...我求你,我求你救我爹。”說罷,上半身突然往下一沉,重重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額頭破裂,頓時鮮血淋漓。此刻陳昭再也顧不上自己最在意的尊嚴(yán),面子等種種高傲的心態(tài)。雖然自己與父親在一起的日子甚短,父親也從來不著家,但畢竟血濃于水,父子間的感情如同一座大山般不可磨滅。現(xiàn)在陳昭只想讓自己的父親活下來。為此,他即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無所謂。可是,老天不開眼,此番要的不是陳昭的性命,偏偏是要拿洛九音的性命來冒險。陳昭自知虧欠洛九音良多,不敢強求。只好下跪相求。但他的內(nèi)心也是極為矛盾,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漸漸承認(rèn)了愛上洛九音這件事。只是礙于面子,又怕此話一說出口,跟洛九音連兄弟都沒得做,故而至于唇齒。只想靜靜地守著洛九音。而如今非要他在父親和愛人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當(dāng)真是心如刀割。
洛九音見著陳昭如此,心中也是疼痛難當(dāng)。但見陳昭如此說話,念道陳昭果然還是也把自己放在心上,心中一道暖流流過,立刻扶起陳昭道:“你我是結(jié)義兄弟。你爹就是我爹,我豈有貪生怕死,不救他之理。”
愛是無邊黑暗里的一團星火。溫暖了每個人的心,讓它們持續(xù)跳動。鮮艷生活。到這里,陳昭和洛九音尚且不知道兩人的緣分是上天注定。一生注定纏綿至死,只是十分單純地紛紛互相捧起一顆用力跳動的心臟,眼巴巴地將它互相交換。任憑天地融化,星辰吞沒,也會守著彼此的心,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