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傷心花
雪舞和無歡一起緩緩走回客棧。
月下清冷。
二人均是一言不發(fā)。雪舞望向無歡的背影,思緒萬千。
夜還是夜,月仍是月。
我們卻已經(jīng)不再是我們了。我們已經(jīng)變成了“我”和“你”。兩個毫不想干的人。
他們一起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
那粗心大意受了傷的女孩,
那心疼無比的男孩。
那在雨夜里跪在院子里受罰的師兄,
那打著雨傘為他擋了一夜的雨的師妹。
那偷偷下山歷練想要證明自己的男人,
那在背后默默送行默默落淚的女人。
那日日夜夜一起玩耍的片段,
今日看來,就好像一場夢境一般。
落花人獨(dú)立,微雨燕雙飛。
曾經(jīng),難道真的只是曾經(jīng)?是回不來的曾經(jīng)嗎?
“師兄!”她終于鼓起了勇氣叫住了無歡。因?yàn)樵俨唤校鸵娇蜅A恕?
無歡回過頭,仍是那般微微笑著的臉:“怎么了,師妹。”
“師兄可有話跟我說?”她問。卻沒向無歡走近分毫。
你說阿。你說阿。
她在心里默默的呼喚著。
無歡沒了笑容,半響后他說道:“有倒是有。”
她的心已經(jīng)開始狂跳。
“你可是喜歡陳昭?”無歡問道。
雪舞愣住了,她不知道該回答“是”還是“不是”。但并未等她回答。無歡便繼續(xù)說了。
“我看陳昭也挺喜歡你。”
“他是永安王的嫡子。你是上清宮的掌上明珠”
“你們在一起,很是相配。”
“江南山清水秀,人杰地靈,也是個好地方。”
“來日你若是嫁去了江南,可別忘了回上清宮來看看我這個師兄。好歹我從小挺照顧你呢。”無歡道。臉上又恢復(fù)了微微的笑意。
“還有呢?”雪舞的臉已經(jīng)便得慘白,淚水已然在眼眶內(nèi)打轉(zhuǎn)。
“還有?如果還有那就是,我聽說王爺都喜歡娶很多個老婆。當(dāng)然我知道。陳昭無論娶多少老婆,都不會有一個人比你更漂亮。但你也要小心,可別被心機(jī)重的女人搶了寵愛。若是受了欺負(fù)就遣人回山上通報,我自會下山為你做主。”無歡笑道。
“還有呢?”雪舞再次問道。
“還有?好像沒有了。”無歡道。
夜晚是那樣的安靜。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無歡這句“沒有了。”
雪舞吸了吸鼻子。淚水已經(jīng)奪眶而出。她突然大喊道:“不,你在騙我。你明明喜歡我的為什么說謊!”雪舞沖上前去雙手拉住了無歡的衣襟。她哭得就像個孩子。
“你說話啊!”她哭著喊道。“只要你說,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跟著你走!”哭聲愈演愈烈。連她自己也已經(jīng)止不住自己的淚水。說罷一把抱緊無歡大聲地哭了起來。
無歡還是沒有說話。但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絲毫的笑意。有的只是難過和無奈。
他輕輕扶起了雪舞。用自己的袖子為她擦掉了眼淚。
“不要鬧了。雪兒。我們....都已經(jīng)是大人了。”無歡輕聲說道。“大人。就不能再任性了。”
雪舞定定地看著無歡,強(qiáng)行忍住了自己的眼淚。
她還沒認(rèn)輸。無歡只說不能任性,沒說不喜歡我。那就還有希望。
她要再問一次,也許是最后一問了。因?yàn)樗押墓饬怂械挠職狻?
“我只問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問你。”雪舞道。“你帶不帶我走。”
你帶不帶我走。
你帶不帶我走。
這句話問到了無歡的心里。他只覺得心里仿佛突然空了一塊,寂寞和痛苦全部撲了進(jìn)來。
我也想帶你走。
可我不能帶你走。
這句話,無歡終究沒能說出口。
只見他輕輕摸了摸雪舞的腦袋。就像小時候那樣。
“傻孩子,你終歸是要嫁人的。師兄能帶你去哪?”無歡淡淡道。
“那師兄從未喜歡過我?”雪舞道。
無歡不語。
“那師兄一定也從未愛過我。”雪舞慘笑。
無歡仍是不語。
“那你說啊,你說你沒愛過我,讓我死了這條心。”雪舞笑地落了淚下來。
無歡還是沒有說話。
“你說啊。你說啊!”雪舞大喊起來。
男人如果愛上了一個女人。都會癡狂。而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都會瘋狂。
無歡終究沒再說話。
過了半響。
雪舞卻突然不再哭了。她默默地走過了無歡身旁。靜靜地走開了。好像她剛才根本沒有哭過,也沒有那般大叫過。
直到她走遠(yuǎn)后。
無歡終于支撐不住,慢慢坐到了地上。他的手掌松開了,里面留著很多的血。
那是他緊握著拳,指甲深深嵌進(jìn)手掌里時流出來的血。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聽到他嘆氣的,只有月光。
而今夜過后。陪伴著他的,將是永遠(yuǎn)的寂寞和清冷。
雪舞雙眼已經(jīng)沒有任何身神采。就如同枯木般空洞。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是不想回客棧,她不想讓父親看到她這個樣子。
“唉?你不是雪舞嗎,怎么自己一個人在這?”正在出神之際,耳邊突然傳來聲響。
她轉(zhuǎn)過頭一看,正是剛剛把和尚送到這會兒要回去的姜雨婷。旁邊還有個已經(jīng)愣住的洛九音。
“雪舞姑娘這是怎么了。”洛九音道。他已然看出了雪舞的難過。雪舞卻并不作答。洛九音略一思忱道:“莫不是...陳昭他,欺負(fù)你了?”
雪舞倒全無反應(yīng)。
姜雨婷卻突然跳了起來。大叫道:“好呀!這個臭男人,在醉仙樓時我便看出他跟那個狐媚子眉來眼去的!果然有奸情!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雪舞姑娘你別難過。我這就去替你教訓(xùn)那個臭男人!”
說走便走。這就是南疆國公主的作風(fēng)。倒像個天生的江湖兒女。
可她還沒走出兩步呢,便聽到身后傳來了哭聲。
原來雪舞再也忍不住了,蹲下便大哭了起來。
姜雨婷見狀,那囂張的氣焰也全然消失了。連忙過去一同蹲下安慰雪舞。
不料這雪舞越哭越大聲,仿佛用出了吃奶的勁頭。
姜雨婷連忙一把抱住了雪舞,一邊任雪舞在自己肩頭哭著,一邊輕輕拍著雪舞的背溫柔地說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們不哭了。”那樣子像是在哄著一個孩子。
洛九音礙于身份也不好上前慰問,只能也陪著她們兩蹲下了。
“雖然性子潑辣了些。卻也是個善良的孩子。”洛九音看著姜雨婷不由得心道。
夜還是夜。
夜晚總不缺乏哭聲。
無歡立于窗前,從他的窗子往左下方望去。正好能看見客棧的大門。
可始終都沒有人回來。
他緩緩好像聽見了醉仙樓的歌姬們還在唱歌。
她們在唱什么?
無歡使了內(nèi)力仔細(xì)去聽。
只聽歌姬們正在輕輕的唱著南唐后主李煜的詩詞: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
落花人獨(dú)立,人獨(dú)立。
微雨燕雙飛,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
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當(dāng)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