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蛙呱叫,蛐蟲奇鳴,夜晚十分,一年輕人頂著煞白月光坐在房頂上,非賞月對歌,非吟詩嘆生,而是、在等鬼敲門。
幾個月前,前將軍與四位陰陽師帶走了呂筱,不知他們去了哪裡,也不知爲何帶有呂筱,在那般強者前,自己猶如灰粉,那麼不值一提,如此渺若塵埃,更是無力事從,只能看著筱被帶走,後筱使地獄蝶傳來幾字。
自那日後,項字德回到了村中,當走進村時,已感村中死沉之氣,街上無一人,死貓死狗隨處見,家家門窗緊鎖,院中凌亂景色如逃難,家禽家畜屍骨腐爛的臭氣沖天,村中已是不再有一人。更有不知何等原因,沒有運送走的棺槨,竟然就露天停在街上,數十具棺材,也是不知裡面躺著的都是誰。
此等村莊,已被方圓百里的人稱做“鬼村”,人口相傳,一傳十,十傳百,百人傳千里,說的是這村中鬧鬼、犯邪,每當夜晚十分,便有百鬼橫行於村中,在這裡見到的人都不是人,是鬼!此村子,是那妖魔鬼怪的聚集之所,過路人也是避過此村,不敢靠近一分,都說誰若在此村住下,活不過第二天早上。
可項字德住下了,並活了幾個月還沒死,那些個衆人便又傳起這“鬼村”中的奇怪男子,說他非人類,言他本是鬼,道他活閻王,稱呼他叫“鬼孩”。
項字德獨坐自家房頂,此時已是半夜三更天,天空月圓光煞白,地上不有活物走動,能喘息的只有自己,能叫的只是爬蟲,月光撒地,照得一切慘白,本死沉的村子,更填一份陰森。
項字德臥躺著,手中拿著一本書,翹起二郎腿,仰望著星辰自言自語起來:“三星不直曲爲之,危上五黑號人星,人畔三四杵臼形,人上七烏號車府,府上天鉤九黃晶。鉤下五鴉字造父,危下四星號墳墓,墓下四星斜虛樑,十個天錢樑下黃,墓傍兩星能蓋屋,身著皁衣危下宿。”
項字德嘴中所念的,是一個星宿的口訣,乃二十八宿之一,北方第五宿、危宿。
項字德忽然坐起身,迎著月色看著掌中書,皺眉深思不解:“房危觜軫鬥婁柳,巳酉丑日用,今日星期四,此季危宿已亮,此地緯度正中一點,所道是:危宿值日不多吉,災禍必定注瘟亡,一切修營盡不利,災多吉少事成災。沒錯啊,爲何鬼還不來敲門?”
項字德好似在試探書中的觀星術,依照書文去推理卜算,今日的星象顯示爲此地此時該有小鬼敲門,可等候多時,不見有任何動靜,心中不免有所懷疑,是不準、還是自己算錯了?
噹噹噹…
來了?聲響大門處傳來,項字德放下書,瞪眼看去聲源處,那突來的一陣陰風劃過大門,捲起片葉塵土,周圍頓時青蛙蛐蟲叫聲停,身旁一切彷彿靜止,只剩下風吹樹搖枝葉聲,項字德聽得見自己心臟跳動,已然斷定門外是小鬼,因村中、沒有人只有鬼!
項字德翻身於房頂跳下,是興奮、是滲心,興奮得卜算無差,滲得是小鬼到訪,項字德步步邁向大門,於大門前止步,眼起幽深,手中有一紅燭,待心中決斷後,嘎吱一聲、打開大門。
呼~一陣風眼前亂撲,項字德低頭瞇眼避灰塵,風過,項字德緩擡起頭,期盼著眼前小鬼的現身,當定睛看時,門前空無一物,項字德不有甘心,頭探出門外左右尋找,可也不見小鬼身影,只看到不遠處那街道上被遺棄的棺材。
嘭!項字德大力關上院門,心中有幾分怒意,暗罵一句:媽的,書不準。
項字德轉身回走屋中,突然眼前餘光處模糊一物,雖心裡有所準備,但項字德還是被嚇得倒退兩步,眼前見得一者,它穿著厚厚的冬季棉衣,上身棕色棉襖,下身藍色棉褲,一雙黑色帶有紅線的棉鞋,背對著自己,頭髮很長、快貼在地上,雙手放在身前,沒有發一聲,筆直的站在院正中,小鬼!
項字德站其身後,透著白月打量著,看去它腳下,發現不有倒影,且腳未踩在地上,腳尖離地面有半指,它、確實是鬼!
“你從何處來?”項字德一問。
小鬼沒得迴應,依舊筆直站在院中。
卜算結果已證實,今夜小鬼確實來敲門,而接下來該如何,樣項字德罔知所措,陪它站著到天明?聽它訴說生前之苦難?都道是小鬼難纏,既然自己給小鬼開了門、請進了院中,想必送走它、乃難事一件。
“爲何來敲門?”項字德又一問。
突然!小鬼有了動作,滿是長髮的頭突然抖抽了一下,猶如被聲音冷不丁刺激到,它背對著項字德,開口說起話來,聲音空靈陰冷,竟有迴音:“你又怎麼知道我來敲門。”
“星象所示。”項字德回覆道。
小鬼腿不有動,身體卻凌空緩慢旋轉起來,超出常規的動態方式,夜中看著尤爲滲人,小鬼身體逐漸轉向過來,直至面向項字德,項字德看得清它那陰森的面孔,它是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凌亂幾縷發遮擋在額前,臉色慘白如今日的月光,眼神深冷透寒,脣爲黑紫色,雙手交叉放在腹前,手亦是沒有血色、滲人的白,指甲尖長且發黑黃。
不見它脣有動,卻聽得傳來的話聲:“我啊,從遙遠的地方趕來,很遠,很遠…有點冷的地方,如今是哪一年?”
“丙辰年。”項字德回覆著,手中紅燭以備好,以防超出預計控制,只願它把話說完就此離開。
“丙辰年…”小鬼忽然低下了頭,看著交叉在腹前的雙手,嘴中念念不停,念有幾聲,又突然仰起頭,看著天上掛的白月,悲嘆聲說道:“原來都這麼久了,是了,我都死了二十年了…”
項字德不有舉動不有應答,等待著她繼續訴說。
“你叫什麼?”小鬼雙眼透過額前發,不有眨眼看著項字德。
“與你無關。”項字德生硬態度回覆。
問話未得答覆,小鬼不有惱怒,反而陰笑起來。鬼的笑容皆陰冷,但此小鬼的笑容雖有陰森,卻又有一絲溫度…或者說看上去並不是很滲人,小鬼看著項字德,點頭動起了嘴脣:“是了,你就是項字德。”
嗯?此話出,項字德腦中有分析,先是問名字,說明小鬼不識得自己,後又道出了名字,說明小鬼因自身的某個特徵,斷定了自己是項字德。
“如何得知我是項字德?”項字德問道,近些個月,因衆多事件的折磨,項字德性格已大變,但對於不清楚的事情,追明到底的性格不有改變。
小鬼笑面不變,也不作回答,眼直直看著項字德,突然一舉動,駭得項字德大步後退,小鬼腳尖離地半寸,飄著身體撲了上來,項字德忙忙後退,低頭翻出火柴,欲劃燃引亮紅燭,此時心中有苦笑:果然還是撲了上來,真是引火燒身,爲什麼要給鬼開門,也不知太太紅蠟燭,在自己手中能否驅散此鬼。
火柴還未燃起,項字德突然愣怔起來,不敢妄動分毫,因下巴處感得冰冷,那是小鬼的手!它飄來的速度太快,超出了自己的預計。
此時小鬼飄立在眼前,單手伸出二指墊在項字德下巴上,項字德能感到小鬼手指的冰冷,小鬼擡了擡手指,使項字德擡起頭、與它正視。如此近距離,項字德更是看得清它,它雖已是鬼,但卻看出有幾分美貌。
小鬼陰森微笑著看項字德,緊盯著看,好似看不夠一樣。項字德一時不知該躲,還是該反抗,單手在身下暗暗結起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