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溫溫潤潤,像是春風(fēng),拂過人的心頭,帶著特有的熟悉。
鐘樂軒和秋韻水擡頭,望著戚少棋,彷彿想要求證會是對面之人所說的嗎?
然而,戚少棋卻在東張西望,似乎在搜尋什麼。
“三師兄,怎麼我好像聽到二師兄的聲音了?”秋韻水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什麼好像,就是他的。”知道不是戚少棋的聲音後,鐘樂軒就知道是鍾九的了。
只是,四下一顧,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
“咯”的一聲,嘹亮而又渾厚,忽然,一個龐大的身影衝向天際。
“這是二師兄的黑鷹。”秋韻水立刻認了出來,驚喜地道,“是二師兄來了。”
當下,衆(zhòng)人收回視線,想要尋找那道白色身影之時,卻有一人,已經(jīng)站立在河岸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勾勒出他寬肩窄腰的修長挺拔身軀,一張無疵的俊容,猶如一塊雕刻的白玉,白璧無瑕而又棱角分明。
“二師兄,你真的站起來了,挽依果然讓你站起來了。”秋韻水望著鍾九,一臉熱淚盈眶。
“不就站起來嗎,有什麼值得哭的。”鐘樂軒雖然說得淡漠,但眼中卻有著一絲怎麼也無法掩飾的驚喜。
鍾九淡然一笑,帶著自信和不羈,這種自信和不羈,彷彿跨過幾個世紀一般,才重新回來。
“王……爺,你……站……起來了?”戚少棋的舌頭,彷彿打結(jié)了一般,頓時口齒不清,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他的眼眶,也浮現(xiàn)著水珠,又是驚又是喜,又想仰天長嘯又只能壓抑低吼,那雙淡然中帶著寂靜的眼眸,彷彿突然活了一般,突然綻放著一種奪目的光彩。
“少棋,站起來了,不再只是一瞬。”鍾九截然而立,猶如神一般。
戚少棋雙腿一軟,單膝跪地,低下了頭,眼中的淚水,終究控制不住,流了下來。
鍾九彎腰,將戚少棋扶了起來:“這些年,辛苦你們了,往後……”
“我們自當誓死追隨。”戚少棋承諾道,眼中不再是沉寂,而是躍躍欲試,彷彿以前是束縛,往後是解脫。
“三師兄,二師兄與戚大人相熟嗎?”秋韻水正替鍾九高興,然而,沒想到還有人比她更激動,讓她很是茫然。
“別看他一直呆在藥王谷,但跟他相熟的人,多了去了,我猜這人方纔說的有人透露我們消息的人,八成就是他了。”鐘樂軒道。
“既然是相熟,不是朋友嗎,爲什麼要跪二師兄呢?”秋韻水更加懷疑,不是說戚少棋是欽差大臣嗎,那欽差大臣還跪人,二師兄難道對他有恩不成。
“那得問他自己了。”鐘樂軒的眼神,帶著閃躲之色,“來日方長,往後你會明白的。”
秋韻水半信半疑,雖然早已知道鍾九並非親眼所見那麼簡單,但她始終相信,鍾九隻是她的二師兄那麼簡單。
“喂,你們兩個說完了沒,又不是死而復(fù)生,想要敘舊,往後日子長得很,趕緊說說方纔你那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老頭子還等著,遲個半刻什麼的,捱罵的又不是你們。”鐘樂軒打斷兩人的話,兩個大男人,跪跪也就算了,還哭成這樣,雖然跪的哭的始終只有戚少棋一個人。
方纔看他挺冷靜的一個人,怎麼見到鍾九就把持不住呢,好像隱忍多年忍辱負重一般。
迴歸正題,鍾九的眼神,帶著隱含的睿智。
“這一次,想要審結(jié)這個案子,讓韻水父親無罪釋放,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但是什麼?”事關(guān)自己父親,秋韻水很是緊張,只要有任何希望,她都願意嘗試,如今又是她所信賴的二師兄提出,她頓時覺得不再孤立無援。
“這需要老頭子和韓太醫(yī)同心協(xié)力,缺一個都不行。”鍾九道。
“韓太醫(yī)和醫(yī)聖有隙,要同心協(xié)力,怕是不容易。”戚少棋沒有追問究竟要怎麼做,而是無條件相信鍾九所說的辦法,一定行得通,只要想著如何貫徹就好。
“老頭子向來不與皇宮裡邊的人往來,還要跟同行人同心協(xié)力,這事還真是不簡單,比放火燒縣衙還難。”鐘樂軒也不是打擊,更不是誇張,而是實事求是的說。
“那也未必,好在這次來的是韓太醫(yī),如果由五師弟去說服,未必不行。”鍾九望向秋韻水。
“爲何是五師弟?”秋韻水一臉懵懂,彷彿知道什麼,彷彿又不知道。
鍾九挑了挑眉:“這事由五師弟親口告訴你比較妥當,否則,他會怨我多管閒事。”
“可五師弟得了瘟疫,還在昏睡,如何勸說呢?”秋韻水想著分別時的一眼,韓木還沒有清醒過來,心中不覺又是一陣擔心。
“有老頭子在,減輕五師弟的病情不是難事,更何況不是有了藥方嗎,想必說上幾句話,問題不大。”鍾九斷定道。
像是爲了證實鍾九的方案可行,戚少棋道:“我從王府出來前,韓太醫(yī)已經(jīng)離開王府前往懸崖了。”
“看來這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鐘樂軒越來越覺得鍾九的點子真的可以付諸行動。
行動?到了此時此刻,除了鍾九,他們還不知道要實施什麼行動呢?
“喂,到底要怎麼做,也好讓老五有個準備啊。”
鍾九眼眸一轉(zhuǎn),沉吟道:“讓老頭子和韓太醫(yī)出面,證明縣衙扣押的藥材無毒。”
“什麼?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還當是什麼好主意呢?”鐘樂軒滿懷希望,卻在聽聞之後落空。
“是啊,那批藥材,明明是被人下了毒的,怎麼能證明無毒呢?”秋韻水如何也不能理解。
鍾九不急,向鐘樂軒求問道:“當初,是誰證明這批藥材有毒?”
“聽說是有人吃了這批藥材死了,然後有說大夫下錯藥方,有說藥材有毒,最後兩個人都入獄了。”鐘樂軒回憶道。
“不錯,如果是藥王谷醫(yī)聖和太醫(yī)院院首共同證明這批藥材無毒,那麼,還有誰懷疑這批藥材有毒呢?”
鍾九這一招,夠大膽,簡直顛倒黑白,可如果是這兩個醫(yī)學(xué)界的泰斗人物證明,那麼,黑的也能說成白的,而且,沒有人敢懷疑,難怪鍾九會說,這需要兩個人同心,因爲只要有一人違背,那麼,後果不堪設(shè)想,更有可能毀了一個人的名譽。
“你說的是不錯,但是……”
鐘樂軒還想說些什麼,這根本就是罔顧法紀,作假這種事情,怎麼可以,稍有不慎,別說救人了,反而害了人。
“只要方法可行就是,而且,事情已經(jīng)過去太久,已然無法查到如何下毒,即便查到,幕後之人,會袖手旁觀嗎?”鍾九擺出重點,如今主要還是在沽州,不是自己的地盤,佔有主導(dǎo)地位的並非自己人。
鐘樂軒無話可說。
“只是,師父和韓太醫(yī)會這麼做嗎?”秋韻水聽後,雖然知道這是辦法,但真要做起來,真沒有那麼容易,這是違背良心的話,他們能做得出來嗎,爲了自己的父親,卻要兩個人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她於心不忍。
“師父那邊,不用擔心,你是師父器重之人,指不定還是師父最後的希冀,師父又不是那頑固不化之人,不會見死不救的,而且,想要救懸崖上邊的沽州百姓,師父也只有那麼做,所以,只要我們開口,師父這關(guān)不難攻下。”鍾九對孫遙很是放心,雖然過程少不了被罵,但結(jié)果不會出人意料,好歹也是做了這麼多年的徒弟,這點他有自知自明。
“現(xiàn)在難就難在韓太醫(yī)那邊嘍?”鐘樂軒雙手環(huán)胸,“他可是太醫(yī)院院首,吃朝廷的,還不爲朝廷辦事?而且,他又看不慣老頭子,萬一他在關(guān)鍵時刻捅老頭子一刀,豈不是把老頭子給害了。”
“我不能連累師父的。”這是秋韻水永遠也不可觸犯的底線。
“據(jù)我所知,韓太醫(yī)雖然表面慈和,但有些時候,很是固執(zhí),尋常之人,怕是勸不動。”戚少棋也評斷了一句。
“所以,這次非五師弟出面不可。”鍾九道。
“五師弟向來不怎麼求人,他會願意嗎?”想著韓木那副不冷不熱對萬事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秋韻水心中沒譜,讓那麼一個冷傲之人爲了她的父親去求人,她說不出口。
“若是你的事,他一定義不容辭。”這一點,不僅鍾九認同,鐘樂軒也沒有任何懷疑。
“我……”秋韻水隱隱明白什麼,自離開藥王谷之後,發(fā)生太多的事情,若她還不明白,就真是傻子了。
“凡事總要先試試,成與不成,目前還沒有定論,韓太醫(yī)也不見得一定會答應(yīng),到時候你再猶豫吧。”鍾九和鐘樂軒的視線,又定格在秋韻水身上,不約而同,“即便成了,想必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讓韓太醫(yī)甘願冒著風(fēng)險一試。”
秋韻水一臉忐忑:“什麼代價?是要五師弟付出代價?還是我付出代價?”
“這隻能問韓太醫(yī)了,不過,真讓五師弟付出代價,到時候,同樣也是你付出代價。”
鍾九的話,聽在心中,無端令人心中空空的,唯有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