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懸壺門後,任飛在前尋路,秦挽依在後邊跟著,習遠跟在最後邊。
一路走來,繁花似錦,地上偶有飄落的花瓣,在春風吹拂之下,隨風而舞,翻轉落至腳邊,彷彿步步生花。
只是,卻鮮少看到路過之人,有的只是來藥王谷看病之人。
這藥王谷,怎麼這麼安靜,哪怕來了幾百號人物,都是沒有一點人氣一樣,而且,出來迎接病人的,不是下人,而是醫聖的徒弟,這似乎也有一點反常。
搖了搖頭,不做理會,藥王谷的雜事,與她無關,她只要安安生生看完病,就可以回京都了。
拿出方纔的竹籤,秦挽依看了看上邊,這才發現秋韻水在寫著什麼,不覺嘀咕了一聲:“二百七十四,都這麼遲了?!?
“每年大約有一千來人上藥王谷,大小姐這個號,已經算靠前了。”任飛卻是樂觀的心態。
“這麼多人啊,單單進入懸壺門,就賺了一千兩銀子,真是坐享其成?!鼻赝煲啦挥X又是一陣鄙視,“既然這樣,我們應該遲幾天來,省得在這裡無聊地等著,趕早不如趕巧。”
“大小姐有所不知,雖然醫聖將在往後一個月看診,但只允許今日開門進人,過了今日,懸壺門會關上,只準出,不準進,若是再來人,也不會開門放行?!比物w給她補充了一點知識。
“還有這樣的?”秦挽依實在想不通爲什麼定下這麼死的規矩,難怪仙泉山下擠成那樣,全都是拜藥王谷所賜。
“所以越到後邊,人會越多,一部分是因爲體虛,行走緩慢,一部分是因爲遲了,匆匆趕來?!比物w解釋。
“難怪你一直催著趕路呢。”起先還對任飛有點誤會,現在總算有點眉目了,原來還有這樣的規定,這藥王谷,死板的很,醫聖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所以教出來的徒弟,不是單純就是暴躁。
秦挽依望著竹籤上的數字,一番計算:“二百七十四,如果一個人需要一刻鐘,那麼就算醫聖不眠不休,也得等到三天之後了,更何況,他肯定還要吃喝拉撒睡,用去十個時辰,那不是得等到六天以後了?這麼算來,三百人約用去十天,一千人正好一個月,真是掐的真準?!?
“大小姐,杏林別苑已經到了。”任飛在前頭引路,也不知道他怎麼對任何地方都很熟悉的樣子,無論到了哪裡,仿若在自個兒家裡一樣,想來御前侍衛這個職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
秦挽依擡頭望去,杏林別苑,彷彿建在百花之中,牆壁之上,攀爬著一些綠色藤蔓,周圍皆是各色各樣的花朵,高高低低,參差不齊,有一些,竟然還是名貴的品種,居然就像野花一樣種在那裡,哪像相府之中,還用珍貴的瓷瓶精心栽培,下人日日伺候,人都沒有養得那麼嬌貴,花倒是比人還矜貴。
杏林別苑門面很大,比相府正門還要寬大一些,佔地面積很廣,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半。
真是大地主,大財閥,難怪鐘樂軒出門,給的都是金子,連銀子都省了。
走入正門,本以爲會是一間間的屋子,哪知竟然是一個大型池塘,約有十平方丈。
藥王谷真是個怪地方,哪有一進門,來個這麼大的池塘,都快趕上香茗院了。
池塘之中,立著兩塊相連在一起的高聳直立的巨石,一道水流從相連的縫隙間緩緩流下。巨石上邊,還精鑿了一步步的臺階,盤繞而上。臺階旁邊,偶有涼亭,很是小巧迷你,正好能放在掌中觀看。仔細一看,臺階上邊,居然還有人打傘而立,皆是石頭雕刻而成,栩栩如生。
池塘之中的水,清澈見底,池底鋪著一層小石頭,池中有幾條色彩斑斕的魚在悠閒地遊著。
池塘之上,建有一個六角涼亭,此時,正有一名男子坐在裡邊,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面。
秦挽依三人繞著池塘走了一段路,纔看到巨石後邊,是一道月洞門,此時正有一名像是丫鬟的人,從涼亭裡出來,手裡拿著一串鑰匙,往裡邊走去。
微微一想,秦挽依便知道了大概,住杏林別苑要交一百兩銀子,如果沒有交錢,想必連門也不給你開。
說著,秦挽依當先往池塘涼亭而去。
臨近涼亭,她看到裡邊有兩名男子站在那裡,兩人都是面色發白,一看就知道是沉溺酒色的,定睛一看,那穿著綠色華服的男子,不是方纔輕薄秋韻水的人嗎?
這個角度,能將兩名男子的正面看地清清楚楚,卻依然無法看到側對著他們而坐的男子。
側對著他們而坐的男子,一件青衫,似曾相識,正襟危坐,背後挺直,左手執著一卷書在看,臉上也是帶著面紗。
“一百兩?!鼻嗌滥凶涌谘e說出三個字,然而眼神似乎專注於手中的書卷,並未擡頭。
這個聲音,很是熟悉,平平淡淡,彷彿對一切都沒有興趣。
“呵呵,今天是什麼日子,竟然又來一個熟人。”秦挽依笑道。
“大小姐認得他?”任飛緊蹙眉頭,據他所知,一路過來,並沒有見過此人,莫非是那次她爬窗逃出去的時候認識了這人?
“當然認得,化成灰我也能認得?!鼻赝煲澜器镆恍Γ^而旁觀涼亭中的動靜。
站在那裡的兩名男子相視一眼,方纔調戲秋韻水的那名綠色華服的男子,手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石桌上的一個錦盒裡,轉而去另外一個錦盒拿什麼。
“少了九十兩?!鼻嗌滥凶觼K未擡頭,翻了一頁手中的書卷,口中波瀾不驚地道。
兩名男子露出驚愕的表情,眼眸轉動,似乎又打著什麼鬼主意,秦挽依靜立不動。
綠色華服男子又掏出一錠金子,一錠銀子,一張銀票,丟入盒子中。
“少了十兩?!鼻嗌滥凶臃€坐不動,又翻了一頁書。
兩名男子再度露出驚訝的表情,微微頷首,綠色華服男子道:“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少給了十兩?”
“最初給了十兩,一錠金子摺合成銀兩爲二十兩,一錠銀子十兩,一張銀票五十兩,合計九十兩。”青衫男子自始至終低垂著頭,根本沒有正眼看過,居然這樣都一清二楚,真不知道怎麼辦到的。
綠色華服男子不情不願地從袖子中掏出十兩銀子,丟在錦盒之中,隨便拿了一串鑰匙就走。
這一下,青衫男子再沒有阻攔過。
“這他媽邪門了。”兩名男子走出涼亭,綠色華服男子還碎碎念著。
“就是,那副呆樣,居然鬼著很?!绷硗庖蝗嘶赝艘谎蹧鐾?,青衫男子還在翻著書卷。
涼亭之中,已經無閒雜人等,秦挽依留了任飛和習遠在涼亭之外,獨自邁步走了進去。
青衫男子紋絲不動,神情木然,雙眼無神。
“木乃伊,江州一別,好久不見啦?”秦挽依方纔已經一下子認出了青衫男子,這副穿著,這副神態,就跟矮冬瓜一樣好認。
青衫男子緩緩擡頭,就看到一個戴著紗帽的女子,只是聲音有點熟悉,他沒有理會,面無表情地道:“一百兩。”
摘下紗帽,秦挽依在他面前坐了下來:“怎麼,不認識我了?”
坐下之後,她才發現,石桌之上,擺著兩個四四方方的大錦盒,左邊一個,金燦燦銀閃閃,全部是金子銀兩銀票,右邊一個,則是鑰匙,跟鑰匙串在一起的,還有一小塊類似玉玨的木牌,上邊寫著字。
“不認識?!鼻嗌滥凶右琅f那副呆呆的表情。
“這區區一百兩銀子,還能入得了你的眼睛?”秦挽依坐著不交錢。
青衫男子低下頭,繼續翻著書。
“看樣子,你也應該是藥王谷的人?”秦挽依瞧了眼錦盒,難怪當初在江州跟他搶東西,眼睛都不眨一眨。
青衫男子不說話,對秦挽依不置一詞。
“讓我猜猜,你從我手中搶走的二月蘭銀簪究竟送給了誰呢?”秦挽依坐在青衫男子對面,眼神緊緊盯視,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微表情,“百花節是男女定情之日,買二月蘭銀簪,應該不是送給母親,而是送給心愛之人?!?
青衫男子若無其事地翻了一頁書。
“聽聞藥王谷醫聖收有五名弟子,我已經聽聞其一,見了其三,所謂的二師兄,聽著像是能說得上話的人,而且還能服衆,想必沒個幾年是不可能的,鐘樂軒排行老三,秋韻水排行老四,至於你,秋韻水口中文文弱弱不理雜事的小師弟應該就是你,韓木,對吧?!?
青衫男子有了一點反應。
“我雖然沒有見過醫聖的大弟子,但顯然其中有內情,憑藉我的直覺,二徒弟能代替大徒弟說得上話,無非兩種情況,一種大徒弟是已故,一種就是已經離開了藥王谷,普天之下,想必沒有人敢惹藥王谷,那麼我猜是第二種可能?!鼻赝煲烙峙懦艘蝗?,青衫男子眼中微動。
“而且,放眼整個藥王谷,甚至放眼整個大興朝,想必也找不出能與秋韻水的容貌相提並論的人。我方纔不小心聽鐘樂軒說,如果韓木在,就會斬了輕薄秋韻水的人,那依我推斷,你的二月蘭銀簪應該是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