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水,涼意蔓延。
大抵是今夜極累,鳳兮趴在床邊,竟也是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待再度醒來,周圍光線明亮,她睜眼一瞧,才見不遠(yuǎn)處那大開的窗外陽光正好。
伸手揉向略微沉重的頭,然而指尖還未觸及額頭,自己卻是驚了一跳。
她轉(zhuǎn)眸朝周圍一掃,只見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大紅的錦被,且這被褥還泛著點(diǎn)點(diǎn)清新檀香,她忙自床上坐起來,掀開被褥一觀,才見自己僅著雪白的褻衣,而大紅的喜袍,早已不見。
她怎么到床上來了?她的外衣呢?小端王呢?
她臉色慌張,掀了被子便要下床,這時,不遠(yuǎn)處的雕花木門被推開了,兩名衣著一致的婢女端著托盤邁步進(jìn)來。
“呀,七夫人醒來了。”其中一名婢女瞅著鳳兮道了一句,遂與另一名婢女加快步子朝鳳兮行來。
此際的鳳兮已下了床,正有些拘謹(jǐn)?shù)牧⒃诖策叄讲拍擎九蝗灰痪洹叻蛉恕瑓s是令她心頭涌出幾許怪異感。
她有些無措的立在原地,靜靜望著她們,待她們走近,她才發(fā)現(xiàn)她們手中的托盤上放有紫衣華服與典雅別致的首飾。
“七夫人,這些皆是王爺賞賜給您的。”察覺到鳳兮的打量,方才出聲的那名婢女笑盈盈的道。
說著,她放下托盤,伸手抖開托盤上那件紫衣華服,又道:“這件衣服,是王爺昨個兒親自挑選雪緞料子并讓府內(nèi)繡娘連夜裁制,今日一早,待繡娘獻(xiàn)上成衣,王爺便差我們拿過來了。七夫人,來,穿上吧!”
鳳兮眸色有些不穩(wěn),怯生的問:“是小端王讓你們今早拿過來的?”
那兩名婢女一愕,方才那名開口的婢女又恭順的笑道:“七夫人,您已嫁給了王爺,便不能如外面那些人一樣喚王爺‘端王’了。”
“那我該喚什么?”
那婢女怔了怔,又道:“七夫人應(yīng)喚‘王爺’,若是七夫人再努點(diǎn)力爭得王爺?shù)膶櫍f不定王爺就讓七夫人與南院的碧夫人一樣喚王爺?shù)膯蚊恕!?
南院的碧夫人?
鳳兮暗自重復(fù)這三字,心底漫出幾絲悵惘與復(fù)雜。
以前在姚府,她就看慣了自家爹爹妻妾們間的明爭暗斗,而如今,身居王府的她,也要開始那樣的生活了嗎?
她努力的斂著神,將心底繁雜的感覺全數(shù)壓了下去。
她極其配合的穿上那一身紫衣華服,任由婢女為她系上那根漢白玉的精致腰帶。
隨即,她被婢女們拉到了妝臺梳頭描眉,不多時,待一切完畢,她再度朝鏡中窺探,才見自己青絲全數(shù)盤成了一個發(fā)鬢,鬢上有精致的珠花。
發(fā)鬢精致,珠花精致,連帶她的妝容,也被襯得有些精致了。
她鮮少照過鏡子,也鮮少打扮,如今窺著鏡中那雍容華貴的自己,她再度覺得這樣的自己令她陌生。
“時辰不早了,七夫人隨奴婢們?nèi)ネ醺箝T吧,想必王爺已在大門外的馬車?yán)锏群蛄恕!?
鳳兮驚了一下,錯愕望她。
那婢女恭順的解釋:“宮里的太后對王爺一向喜歡,王爺每次納妾,都得帶入宮中讓太后她老人家看看的,是以今日,七夫人也得隨王爺入宮拜見太后。”
拜見太后?
鳳兮心頭大驚,臉色都白了幾分。
她身份卑賤,從未學(xué)過什么禮數(shù),更未見過什么大世面,如今一來便要入宮見太后,這種突來的大事,的確令她有些慌亂。
再者,伏溪昨夜打暈了小端王,她如今還不知如何面對他……
大抵是看出了鳳兮的無措,那名婢女安慰道:“七夫人無須擔(dān)憂,聽說太后她老頭家待人很好,七夫人不必太過緊張。”
真的嗎?
鳳兮緊張的望著那名婢女,待見那婢女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時,她心底微微一松,朝她感激道:“多謝。”
那名婢女一愣,“七夫人折煞奴婢了。”
跟隨那兩名婢女朝府門行去時,因著華服加身,加上發(fā)鬢里嵌有金步搖,亦步亦趨間,鳳兮走得有點(diǎn)奇怪別扭。
她極怕頭上的金步搖掉下來,也極怕足下踩著身上那拖曳繁重的華衣而摔倒。
突然間,她只覺華衣華服,還不及她的素裙方便。
好不容易行至王府大門,便見府門外正停歇著一輛馬車。
那馬車看似精貴,周圍四角有流蘇飄垂,瞧著別致。
此際那小端王,就在馬車?yán)飭幔?
她越走越覺得心底發(fā)緊,最后愣在馬車邊,有些害怕上去。
“七夫人,上車吧!”身邊的婢女出聲催促。
她掙扎片刻,終究是咬了咬唇,硬著頭皮登上了馬車。
該來的,她是躲不過的。
她如是嘆氣,然而待撩著簾子入得馬車,果然見一身墨蘭衣袍的小端王正坐在馬車?yán)铩?
他朝她望來的目光有過一瞬的深幽,片刻便眸子帶笑,如同往常那般朝她笑得格外的溫和。
“鳳兮愣在那里做何?快過來坐好。”他笑道,嗓音柔和無波,透著幾絲暖意。
鳳兮怔了一下,僵著身子在他的旁邊坐下。
“今日進(jìn)宮倉促,連早膳都未讓你吃,等入了宮后,我再讓你吃吃宮中御膳房做的早膳。”他道。
鳳兮低垂著眸光,拘謹(jǐn)?shù)狞c(diǎn)點(diǎn)頭。
“對了,今早我醒來,倒是見鳳兮趴在床邊熟睡。呵,我昨晚宿醉,應(yīng)是失禮了吧?鳳兮在床邊照顧了我一整夜?”氣氛緘默片刻,小端王又溫和出聲。
鳳兮心底猛跳,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王爺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他有些無奈的點(diǎn)頭:“著實記不得了。我昨夜可有做些過分之事?”
鳳兮神色大松,若非他就在面前,她怕是要伸手拍拍狂跳的心了。
不記得了,他竟然不記得了。
是啊,他昨夜醉酒了,還將她認(rèn)成了‘鳳棲’,他不記得伏溪打暈了他,也應(yīng)該說得過去吧?
她如是想著,遂連忙朝他擺擺手:“沒有。王爺醉酒后便熟睡過去,并未做什么過分之事。”
他似是也松了口氣,但深黑的眸子里卻是微光閃爍,“如此便好。”說著,嗓音稍稍一頓,話鋒一轉(zhuǎn):“今早婢女們可有告知你要隨我去哪兒?”
“告知了的,說是要入宮見太后。”說著,抬眸拘謹(jǐn)?shù)耐谎郏骸巴鯛敚遥也欢畬m中之禮,萬一太后不喜我……”
他勾唇一笑,朗然道:“鳳兮放心。鳳兮安分乖巧,我那皇奶奶,自然喜歡。對了,今日在宮中,你興許還能見著夜府主子。”
夜府主子?
鳳兮心頭一緊,按捺神色的朝他問:“流暄今日也要入宮?”
“夜府主子與我那胞妹蕓羅兩情相悅,今早,蕓羅會領(lǐng)他入宮面見我那皇奶奶,興許還會讓我皇奶奶規(guī)勸我父皇,讓他下旨賜婚。畢竟,夜府主子雖說家大業(yè)大,但終歸是個平頭百姓,若要娶當(dāng)今公主,還真得讓我那皇奶奶從中周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