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天下?”她震愣半晌,才顫著嗓音問。
什么肅殺天下,什么成為人上之人?她不過是姚府身份卑微輕賤的庶女罷了,僅是想安分的生活,難道除了肅殺,便只有被人踩入泥里,豬狗不如?
正驚愕著,夜流暄卻是伸手擁她入懷,二人親昵著相依偎,那種無言心跳的頻率,靜靜的,令鳳兮感覺她與他,仿佛是兩個溺水之人,天地之大,也唯獨她與他才可互相安慰。
然而這感覺甫一冒出,她便驚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可能是溺水之人,又怎會與她互相安慰。他本是高高在上的人,而她,則是地底的淤泥。她與他,本就無交集可言,便是如今,她也深覺,她不過是他手心里的一只隨時可丟可棄可捏死的蟲子罷了。
不由間,她暗自咬了咬唇,心頭泛著驚悚與疼痛。
“罷了,慢慢來!你如今無須考慮太多,你只需記得,姚府那被人踩在腳底的姚七月早已喪生在惡狗嘴里,從今以后,你,便是鳳兮,而且只能是蒼月宮鳳兮!”這時,夜流暄悠遠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來。
說著,他輕笑一聲,聲音飄渺優雅,然而再道出來的話,卻令她感覺猶如閻羅逼命,“記得,日后便是羽翼豐滿,也不得背叛蒼月宮,更別背叛我!”
離得近,鼻尖呼入的僅是他身上的淡蘭香,七月耳根抑制不住的微紅,但臉色卻是慘白。
她靜了半晌,才低低應了一聲,只道:“我知曉了。從今以后,我是鳳兮,蒼月宮的鳳兮。我不會背叛你!”
這,是她的重生,無論如何,她必須得把握住了。她曾說過,她什么都沒有,最珍貴的,惟獨這條命。既然姚七月已是不堪的回首,那以后,她便要以‘鳳兮’二字好好的活。
次日一早,便有一位衣著墨袍的老者步入她的屋內,稱是受夜流暄之命來教她習琴棋書畫,她頓時如雷灌頂,這才記起日前夜流暄與她說過的話。
既是夜流暄讓她學習,她自然下足了勁兒,那墨袍老者如何教,她便如何學。
許是因這世上難得有人對她這個煞星好,因而,夜流暄的出現,無疑是讓她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想死死的握緊,即便他對她莫名的親昵及寵溺令她感覺不解甚至莫名不安,但不得不說,對于她這樣一個自小便無人疼無人寵的人來說,他的出現,無疑是讓她心生溫暖,甚至……想不顧一切的抓緊。
是以,既然他讓她學琴棋書畫,她便努力的學,且每當一日學習完畢,她皆會獨自偷偷在夜里苦練棋藝與書法,惟獨不敢練琴,只因琴聲擾人,夜半驚心。
就這樣輾轉半年下來,她琴棋書畫進步良多,連那墨蘭老者都甚為驚異。
但即便如此,她卻不大開心,反而是心生緊張與擔憂。
這半年下來,她一直在這流夙宛學習,也曾在門邊望穿了眼,卻依舊不見那一身白衣如仙的夜流暄到來。她曾嘗試著向這流夙宛中的婢女打探,卻不料這里的婢女,皆如啞巴,神色淡漠如木偶,成天只會做事,也絲毫不會回答她任何問題。
最終,還是那墨袍的老者看出了她的心思,并忍不住摸著她的頭,面露一絲欣慰笑意,語重心長的道了一句她半是不懂,半是錯愕的話,“鳳兮無須擔憂,你這般用功,主上自不會棄了你。這半年來,主上只是在外忙事,興許再過一月便回來了。”
她呆呆的望著老者,面色怔愣。
他這話,應是在安慰她吧?她僅是夜流暄隨手救回的一個卑賤之人而已,她于他而言,怕是也如這蒼月宮其他徒屬一樣吧!
他那日對她說的話還歷歷在耳,她鳳兮雖然害怕他口中的‘肅殺’,但無論如何,命已如此,也由不得她了。她心里很明白,若是不順應他,她怕是會被他逐出蒼月宮,生自滅吧?
墨袍老者卻是將她的神色收于眼底,最后溫和笑笑,再道了一句令她摸不著邊兒的話:“你還小,不用考慮太多的事,孩子便要有孩子的樣,太過聰明通透,在這蒼月宮來說,未必是件好事。但鳳兮要知曉,便是這世人皆負了你,你也得學會忍受,你也能疑盡天下人,但斷不可有一絲一毫的懷疑和忤逆主上!呵,鳳兮莫要蹙眉了,你這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主上回來瞧了,怕是要教訓老頭我未將你照顧好了!”
說著,嗓音頓了片刻,又道:“這回主上回來,興許便會手把手的教你武藝了,到時候,你要安分聽話,莫讓主上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