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北上,劉宣、李牧和廉玉坐在馬車中趕路。
這一路,倒是很輕松。
畢竟,廉頗帶兵走了一遭,不會再有埋伏。
李牧湊到劉宣的面前,笑嘻嘻道:“老師,咱們北上高柳縣,一路上除了讀書、練武,還是讀書、練武,難道就沒別的事情了嗎?”
他除了讀書,就是跟著墨蒼生練武,有些膩了。
李牧聰慧早熟,但畢竟是半大的孩子,心性不定,每天做同樣的事情會煩躁。
劉宣問道:“你想找點事情做?”
“是!”
李牧點頭回答。
他想了想,怕劉宣不喜,又解釋道:“弟子不是不愿意讀書習武,但是一樣的,有些煩悶。弟子是想找點事情緩解緩解,一張一弛嘛。”
劉宣笑道:“會講大道理了。”
李牧嘿嘿笑了笑。
如今的李牧,仍然干瘦,臉上卻沒了蠟黃色。
整個人很精神。
劉宣思考了片刻,說道:“你既然想找點事情做,為師這就給你安排。”
“多謝老師!”
李牧心中大喜,有一種脫出牢籠的感覺。
“停車!”
劉宣吩咐了聲,馬車停下。
馬車旁,墨蒼生勒住馬韁,停下問道:“怎么了?”
劉宣撩起馬車窗簾,道:“兄長,勞煩你把斥候營的將領請過來。”
“諾!”
墨蒼生一拍馬背,策馬沖了出去。
“噠!噠!!”
馬蹄聲急促響起,墨蒼生迅速離去。
不一會兒,墨蒼生和一個身形彪悍,相貌粗獷的中年漢子來了。此人名叫鐘象,是斥候營的主將。
鐘象抱拳道:“劉監(jiān)軍!”
劉宣道:“我門下弟子李牧,對斥候營很好奇。他告訴我說,斥候營的人整天跑來跑去的,很有趣,很好玩兒,他想跟著你們體驗一番。”
鐘象聞言,臉色驟然冷肅下來,對李牧的提法,鐘象很不高興。
跑來跑去?
很有趣,很好玩兒?
這是什么意思?
鐘象沉聲道:“劉監(jiān)軍,斥候營出去打探消息,是把腦袋拴在腰間,是冒著生命危險。毫不客氣的說,我們斥候營,是軍隊的耳目,擔負著軍隊的安全。”
劉宣道:“本官贊同你的話,也已經(jīng)教訓了李牧。”
鐘象道:“劉監(jiān)軍明鑒,末將并不是針對李牧,也不是針對您,是他不了解斥候。”
劉宣微微一笑,道:“就是因為不了解,本官才把你叫來。本官把李牧交給你,讓他見識一下斥候營的辛苦。”
鐘象道:“劉監(jiān)軍,斥候很辛苦。”
劉宣說道:“無妨,他能承受。本官把人交給你,不是讓他養(yǎng)尊處優(yōu),是讓他上戰(zhàn)場,見識真正的斥候。人交給你,只要不死,本官概不插手。”
鐘象抱拳道:“劉監(jiān)軍放心,人肯定死不了,末將保證完好無損的還給您。”
劉宣道:“小牧,差事給你找好了,下車吧。”
“多謝老師!”
李
牧拱手道謝,心中卻腹誹不已。
您倒是給我找了差事,卻何苦給斥候營挑刺呢?
劉宣如果不說斥候營無趣,不說斥候營就跑來跑去的,鐘象或許會優(yōu)待他。但現(xiàn)在的情況,鐘象認為是李牧說的,肯定不會優(yōu)待。
這些話是劉宣說的。
但現(xiàn)在,李牧只能吃啞巴虧認栽。
下了馬車,李牧翻身上馬,跟著鐘象離開。
墨蒼生笑道:“二弟,鐘象為人嚴謹,更不喜人挑斥候營的刺。你剛才的一番話,恐怕會害苦了李牧,他會被鐘象狠狠操練的。”
劉宣道:“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廉玉大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動,道:“先生,玉兒也想找點事而作。”
劉宣道:“你乖乖的在馬車中帶著。”
廉玉撇嘴道:“不公平。”
劉宣道:“想要公平,那我送你回平邑縣,你看如何?”
廉玉哼了聲道:“先生無賴!”
劉宣哈哈一笑,不再言語。
馬車又繼續(xù)北上,而李牧跟著鐘象離開后,一整天都沒看到人影。到了深夜,李牧才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劉宣的營帳中。
李牧苦著臉道:“老師,弟子累了一天,今天晚上能不讀書嗎?”
劉宣悠悠道:“你認為呢?”
李牧聞言,訴苦道:“老師,斥候真的很辛苦。弟子跟著鐘象跑了一天,兩腿都快磨破皮了,現(xiàn)在全身都酸疼。”
劉宣并不接話,反而問道:“知道蘇秦嗎?”
“不知道!”
李牧搖頭,一臉茫然的表情。
劉宣回答道:“蘇子最巔峰的時候,佩六國相印,是齊、楚、燕、韓、趙、魏的相國,是六國的座上賓。”
“啊!”
李牧驚呼,臉上露出震驚神色。
佩六國相印!
這等榮耀,簡直令人震驚。
一瞬間,他心中無比好奇,腦中昏昏欲睡的感覺也削弱了許多。
李牧睜大了眼睛,問道:“老師,蘇子怎么能佩戴六國相印呢?齊王愿意嗎?趙王也愿意嗎?一個人,不是只能效忠一個國家嗎?”
劉宣笑了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蘇子有能力,六國甘愿。”
李牧連忙道:“您說說他吧。”
“好!”
劉宣點頭,緩緩道:“蘇子這個人,早年前往齊國,拜在了鬼谷子門下。”
“他學成出山后,滿腔熱情,想一展抱負。”
“為此,蘇秦直接到了洛邑,覲見周天子。他想在周王室施展一身所學,但因為名聲不顯,周天子不信任他。”
“游說周天子未果,蘇秦想到了西秦。”
“秦國位于邊陲之地,素來禮賢下士,招募賢才。”
“秦王,也是出了名的賢君。”
“蘇秦興沖沖的到了咸陽,見到了當時的秦王贏駟。然而,蘇秦仍是以失敗告終,沒能獲得秦王的器重。”
劉宣說到這里,語氣沉重。
李牧的心提起來,臉上表情多了憂慮,似是是蘇秦擔憂。
劉宣眼
神明亮,繼續(xù)說道:“蘇秦接連碰壁,而此時他身上的錢財已經(jīng)花光了,可謂是窮困潦倒。無奈之下,他只得回家,知道他回家是什么情景嗎?”
李牧連忙問道:“什么情景?”
劉宣說道:“蘇秦的妻子,得知丈夫潦倒而歸,坐在織機上織帛,不僅不迎接,連正眼都沒瞧他一眼。”
李牧握緊拳頭,道:“這女人真壞。”
劉宣繼續(xù)道:“這不是最慘的,蘇秦又求嫂子給他做飯吃。可惜的是,嫂子也不搭理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李牧憤憤道:“一家子的勢利眼。”
劉宣表情肅然,道:“最重要的是,蘇父和蘇母看到兒子潦倒歸來,先痛罵了一通,說蘇秦不務正業(yè),只知道鉆營。然后,他們就都不再和蘇秦說話。”
李牧道:“真是可惡,蘇子真可憐。”
劉宣道:“可憐嗎?”
李牧道:“可憐!”
劉宣笑了笑,說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蘇秦承受的苦難,在某種程度上說,都是對蘇秦的考驗。”
李牧點頭,心中更是期待。
一個窮困潦倒的人,怎么擺脫困境,成為六國丞相的呢?
劉宣見李牧被勾起了心思,嘴角含笑:“受打擊的蘇秦,沒有沉淪。相反,他閉門不出,更是發(fā)憤苦讀。”
“可是,他已經(jīng)被家人厭惡,白天要挑柴擔水。”
“到了晚上,才有閑下來讀書的時間。”
“可是白天在地里干活,還得挑柴擔水等雜事,他已經(jīng)很累了。”
“這種情況下,根本沒精神讀書。”
劉宣說到這里時,目光炯炯的盯著李牧,似乎是審視李牧一般。
銳利的眼神,令李牧很不自在。
李牧訕訕一笑,道:“老師,您的眼神怪嚇人的。”
劉宣繼續(xù)道:“蘇秦為了改變困境,只能讀書。可人疲憊沒精神,他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想到了一個辦法。”
李牧問道:“什么辦法?”
劉宣回答道:“他用錐子刺大腿,刺一次不行,就刺兩次……有的時候,血從大腿流出來,都流到了腳上。”
“受到疼痛的刺激,蘇秦就有了精神。”
“如此一年多,他終于學有所成。”
“蘇秦再一次出山,他只身前往燕國,在燕國等了一年多,見到了燕文侯,一番交談后,得到了燕文侯器重。”
“自此,蘇秦正式崛起。”
“蘇秦得燕文侯的支持,游說各國。”
“最終,六國拜蘇秦為相。”
劉宣說了一遍后,問道:“小牧,這個故事好聽嗎?”
李牧忙不迭的點頭:“好聽!”
劉宣又問道:“蘇子的故事,聽懂了嗎?”
李牧正色道:“弟子明白了,弟子想學有所成,想上戰(zhàn)場殺敵報仇,就要能吃苦。您繼續(xù)講課吧,弟子不會再打瞌睡的。要是打瞌睡,您也用錐子扎我。”
劉宣嘴角上揚,這小子懂事。
他引用蘇秦的故事,就是為了點醒李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