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58。相逢對面不相識
將軍府的日子對冰和澈來說是很輕鬆愉快的,蘇綻在外征戰,一年中回府的日子少得可憐,他們便成了將軍府的小主人,並不存在寄人籬下的侷促。
管家老伯和下人們對他們唯命是從,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人人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因爲將軍對他們的重視和疼愛是毋庸置疑的,當然沒人敢對他們說半個不字。
但是真正到了將軍府,兩人才發現事情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將軍夫人四年前便逝世了,她本姓東方的事已被隱去了,在衆人眼裡,東方流夕只是個將軍在外相識並娶回府內的尋常民間女子,而在她死後蘇綻也一直沒有再娶,據說說媒的來了不少,卻都被他亂棒趕了出去
,還惡狠狠地威脅再敢來說媒就要將人家的最給縫上,然後便再沒人敢上門了,可見他對妻子的深情。
他們又聽說將軍和夫人曾育有一女,但不慎遺落在外,將軍不知派了多少人前去找尋一直未果,當時兩人對望一眼,便知這是在找濃情無疑了。
難道蘇綻竟然不知道濃情就是他的女兒?
直到很多天之後,他們又無意中聽說了宮裡有個憫蝶郡主,是皇上五年前從外面帶回宮裡直接封了郡主的,他們猜測這個憫蝶郡主應該就是濃情了。
難怪蘇綻和流夕會找不到女兒,流夕一定想不到當時危急之中將女兒交給了什麼人……
話說當時他們又怎麼想的到濃情竟然會是東方流夕和蘇綻的女兒!就算現在知道了,也無法想象這兩人是怎麼認識並且相戀的,更沒法對蘇綻說濃情其實就是他遺落在外的女兒……
還有一件事也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曹瀚明明知道蘇綻本是周家的長子,而蘇綻顯然也已放下舊有的懷恨,爲什麼他沒有改回本性呢?
當然,他們所有的疑惑不解只能埋在自己心裡,開始偶爾還有拿出來互相討論討論的興趣,可時間久了連這點興趣都喪失了……
平靜的生活雖然很好,但也很枯燥無趣,冰一心只盼著趕快長大,而澈在發覺現在的身體並不適宜練武之後,便轉而專攻醫術去了。
時光荏苒,一晃又是一個五年過去了。
三年前,朝廷暫緩了對瀾國的攻勢,給百姓以休養生息的機會,同時也是爲下一步摧毀瀾國做足充分的準備。
初夏的天氣,還不顯燥熱,冰穿了件天青色的綢衫,玉冠束了頭髮,腳蹬一雙銀絲掐繡青雲靴,一身男裝打扮的她儼然一副養尊處優的世家小公子模樣。
她快步走過通往花園的抄手遊廊,踏上連接湖心亭的拱橋,向亭裡張望,不出她所料,澈果然在這裡!
快步幾步進了亭,拿起個洗淨的桃子吃著,含糊不清地問道:“我要出去逛逛,你去不去?”
澈放下手中正在讀的書,見她又是一身男裝,很是不以爲然的皺了皺眉,十歲的他已是個俊俏的翩翩美少年,洋溢著淡淡的書卷氣,只是面上還帶著些屬於孩子的稚氣,但這份稚氣的天真卻也讓他看上去更加可愛也更容易讓人親近,就連他此刻皺眉的樣子也美得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既然你不想去我可走了啊!”看他一副想要數落她穿著的意思,冰嚥下口中的桃肉,翻了個白眼,擺擺手就準備走人。
真是罪孽!連皺眉的樣子都這麼好看!
明明都已經活了幾十年了,他怎麼還能露出那樣天真的樣子?這些年來她越來越無法將澈和過去的瑾王聯繫在一起了,他獲得了新生,便也徹底地將過去的那個自己掩埋在了時間的洪流中,消磨在曾經的記憶裡,也讓她漸漸地淡忘了,彷彿是要讓她認識到,現在的纔是真實的他。
“最近你好像常常出去,真不知道外面有什麼東西那麼吸引你!”以前也沒見她如此熱衷出去,最近一個月卻常常出去,外面有什麼那麼吸引她?
“我約了朋友,本來還想介紹他給你認識的,既然你不去就算啦!”
“朋友?你什麼時候還有朋友了?男的女的?他多大年紀了?你們在哪裡認識的?你們認識多久了?你倒是說啊!”澈緊張兮兮地站起身,眸中閃了怒氣,語氣咄咄逼人。她在外面認識了朋友,還三番兩次的出去和那人相見,竟然從來都沒和他說起過!太過分了!
冰要稍稍擡頭才能與澈視線相對,他的怒氣讓她有些莫名其妙。現在是幹什麼!仗著他長得比她高了半個頭,就想以身高的優勢來審問身爲姐姐的她嗎?她在外面認識個朋友,他生什麼氣……
習慣性地擡手就打了他的投一下,“你管的著嗎?”打完了了就跑,一點不拖泥帶水的。
“你……”揉著被打疼的後腦勺,看她跑得沒了影,想要去追但已經追不上了。
氣呼呼地跑到前廳,正要叫來管家問問最近都是誰跟著她一起出去的,卻見廳內南窗前一人背手而立,正望著窗外的花架發呆,那人雖然背對著他,卻不知爲何讓他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熟悉之感。
“子放,你府裡的花開得倒也好看。”那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聽了那人說話,澈愣了愣,難怪方纔一看到他的背影就覺熟悉,原來竟是……
“澈兒,你怎麼在這裡?”蘇綻的聲音在澈腦後響起,他忙回身叫了聲姑父,又說,“我來找姐姐。”
“子放,這個孩子是……”那人迴轉身,竟是微服的帝王。
十年的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多少刻痕,眉心少許滄桑的印記倒爲他平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此時他深幽的黑眸淡淡地打量著澈,只因這個面容俊俏非常的孩子居然也叫作澈。
“皇上,澈兒是微臣妻弟之子,父母已亡,是以由微臣來撫養。”蘇綻冷靜說道,“澈兒,還不快拜見皇上!”
“不必多禮了。”曹澈擺了擺手,視線始終未曾離開澈,像是對他極感興趣,先不理蘇綻,又和煦地對澈笑了笑,問道:“你今年多大了?大名叫做什麼?”
“回皇上,我叫吳爲澈,今年剛滿十歲。”澈朗聲答道。自從來到將軍府之後蘇綻便告訴他們改爲吳姓,此時被問,自然答得順溜。雖然與皇兄不期而遇,他也並不準備表明身份,一方面是不想破壞冰的計劃,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再恢復過去的身份,如今的生活他很滿意,就讓瑾王的尊號連同過去的自己一起煙消雲散在蝶谷裡吧……
“嗯……和熠兒輝兒同歲……”曹瀚自言自語了一句,莫名感覺和這個孩子投緣,方纔聽他說來找姐姐的,便又問了一句,“澈兒還有個姐姐?”
“皇上,事情巧得很呢!澈兒和他姐姐也是同胞雙生。”蘇綻插了一句。當年誅東方家全族之時,另外買了兩個死去的孩子頂替了冰兒和澈兒,是以他並不擔心皇上會起疑。
曹瀚驚異地“哦”了一聲,“那倒真是巧了!澈兒的姐姐可在?朕也想見見。”澈兒不僅俊美,且看上去極爲聰慧,他的雙生姐姐定也不差,或許可以讓他進宮去陪伴熠兒,輝兒和濃情,幾個孩子年齡相仿,相處起來也容易。
蘇綻答應著,高聲問道:“管家,冰兒人呢?”
“冰兒?她叫冰兒?”曹瀚面色微變,這對雙生子竟會一個叫冰,一個叫澈?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懷疑的眼神再次凝視向澈,卻沒有在他俊俏、稚氣、天真的小臉上看出任何破綻來,他分明就是個十歲的孩子,雖與澈同名,但絲毫沒有澈的神韻和氣質……
“皇上,有何不妥嗎?”蘇綻莫名其妙地撓撓頭,不懂爲何皇上一聽冰兒的名字竟會面露驚色,想了想解釋道:“孩子的名字是微臣的岳父起的,取的是清瑩秀澈、冰清玉潔之意。”
曹瀚點頭,沉聲說道:“寓意很好,冰兒人在哪裡?”這個冰兒會不會就是他心心念念十年的冰?如果是的話,她爲何不來找他?她可知道等待她出現的日子度日如年?不,或許只是巧合罷了。
他壓下激動的心情,強迫自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否則等到希望之後的巨大失望襲來,他真怕自己難以承受得住。
“皇上,將軍,冰兒小姐出府去了。”管家匆匆跑來,擦著汗,跪地說道。
澈笑瞇瞇的,“皇上要見她恐怕要等很久呢!姐姐出去玩的話,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回來的。”她一出府不到日暮西山是不會回來的,皇上怎會等她那麼久?冰,你可知道你這一走錯過了什麼?等你回來,然後悔不迭去吧!哈哈哈……
蘇綻見曹瀚眉心打結,忙吩咐管家,“快讓人出去找,多派些人!”真是的!還以爲皇上來府裡事是要和他商議對瀾國用兵之事呢!皇上怎會對冰兒如此感興趣,好像非要見她不可似的?
讓澈鬱悶的是,他故意沒說冰作的是男裝打扮,在大批人馬出動仍未找到冰之後,曹瀚還真就等在那了,一點也沒有不耐煩要走的意思,還不停跟他問長問短,而且話題全是圍繞著冰在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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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煙雨樓走出兩個俊美的不分上下的小公子,華麗的衣衫一看便知不是出身平凡人家,小二殷勤的送至門口,“兩位小公子走好!”
“小輝,我要回家了,聽說得勝樓也很不錯錯,明天換我請你!”冰心滿意足揉揉吃的飽飽的小肚皮。
“明天我可不一定能出得來,今天還是趁父親不在家才偷著出來的呢!”小輝苦惱道。
“沒關係,能不能出來給我個信號就是了。”冰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大堂內的某一桌,“你的隨從不會向你父親告密吧?”貌似小輝家裡管得極嚴,輕易不讓他出門,每次見他,他身後總有四個護衛樣的隨身保鏢,像個大人物似的,真不明白誰會沒事幹對個小孩子不利呢?
“不怕,他們都是我的人,只聽我的話!”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下次有機會再讓你見見我弟弟吧!”
與小輝分手之後,冰踏著夕陽的餘暉慢悠悠地往家走,回想著與小輝認識的經過,說起來好笑,當初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他只因爲路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就命他那幾個一看就像武林高手的隨從羣毆那個倒黴的路人,擱在平時,她根本不會去官這檔子事,京中的達官貴人多了去了,這種仗勢欺人的小事每天也不知有多少,但那時她不知怎麼了,就是看不慣那孩子高傲跋扈的樣子,衝上去就像平時打澈一樣,照著腦門就給他來了幾下,過後,她很不厚道地認爲要麼是他本身就喜歡被人打,要麼就是那幾下把小輝給打傻了,不然怎麼他在人前還是一副趾高氣昂的貴公子模樣,偏偏在她面前會乖巧的像只可愛的小白兔?
冰是哼著歌走進蘇府大門的,卻被衆家丁喜極的表情驚得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子已騰空而起,管家一把抱起她就往前廳跑,口中還唸唸有詞,“可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管家老伯,我很重的,你老別閃了腰……”
“別管老奴的腰了,我的小祖宗,你可知道皇上等了你多久!”
“皇上?等我?”瀚來了?還等了她很久?一定是因爲名字的緣故!怎麼辦?天哪!她根本不想讓他看到她現在小孩子的模樣啊!否則她早就想著法子進宮去見他了,又怎會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著自己趕快長大!
“是啊!是啊!我的小祖宗,天底下誰敢讓皇上等啊!”管家老伯喘著粗氣,卻還是一步不停地抱著冰一直跑進了前廳,“皇上,將軍,冰兒小姐回來了!”
曹瀚精神一振,倏地起身,激動之下竟灑了杯中佳釀都不自知,可在看清了那孩子的樣貌之後,頓時難掩失望之色,連聲音都冷了,“你就是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