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濃情是誰的孩子了!”澈恍然大悟道。難怪之前東方流夕要逃,難怪那夜在蝶谷,當冰說她知曉流夕下落時,東方流歡會迫不及待的追問,難怪東方家的人閉口不提她,連娘都從未說起她,原來只因爲她身爲東方家的人卻爲蘇綻生下一女……
“你才知道嗎?你最疼愛的小濃情原來是他的女兒,請問此時你有何感想?”黑暗中冰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這時的他一定鼓著他粉嘟嘟的小臉,噘著小嘴在那鬱悶呢!他的性格現在更趨向於陽光,不乏孩子的天真,他很少能在他身上看到瑾王的影子,這也許是歸功於無恆對他的疼愛,驅散了前生一直鬱結在他心頭的陰暗,有時她也會想,或許這纔是他的本性,只是在前生被他自己壓迫抑了,最後才慢慢扭曲成了深沉陰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她輕輕頂起箱蓋,伸手扯下澈腰間的玉佩抵在縫隙中,這樣不僅可以保持空氣流通,還能透入一絲光亮,好在箱子很大,兩人待在裡面也不覺得擁擠。
就著那條射入的光線,果然看見他嘟著嘴在那悶悶不樂,冰忍不住笑著去捏他肉肉的小臉,“幹嘛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現在這樣也不錯,你想想,蘇綻還變成了你的姑父,濃情也就是你的表妹,看蘇綻的樣子是要偷偷將我們帶回去的,這麼一來你不就可以見到濃情了?”
“真是這樣就好了……”澈打掉她不規矩的手,非但不覺得高興,反倒添了一絲煩惱。如今的情形到底怎樣,他茫然無知,可以肯定一點,就是皇兄不可能容忍蘇綻娶東方家的女人……除非他並不知曉……可是濃情是東方家孩子的事已經不是秘密,他還會留下濃情的一條命嗎?他焚血而亡前的請託是否能讓他對濃情網開一面?
太多不確定的問題讓他心情沉重,可這份沉重現在稚嫩的臉上實在是太不相襯了,多少有些滑稽之感,惹的冰沒心沒肺的笑個不停,很慈愛狀的摸摸他的頭,“乖弟弟,別擔心,總體來說姐姐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你跟著姐姐吃不了虧的!”
澈很是無奈的白了她一眼,賭氣似的狠狠撥開她的手,看不慣她興奮的,忍不住給她潑了盆冷水,“你別高興的太早了,想想我們的身份吧!光是東方這個姓就夠要我們的命了,更別說還是東方流歡的子女了。”上下打量了冰幾眼,又說道“再說了,就憑你現在的樣子,就算讓你見著皇兄,她對他表明了身份,你以爲皇兄會如何對你?再立你爲後嗎?哈哈哈……”那不是要讓全天下的人都來笑話他嗎!他倒是無所謂,要不要與皇兄相認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但對她來說卻是最爲重要的事,目前看來,前途堪慮哪!
竟然說這麼刻薄的話!冰氣的一巴掌打在他頭上,惡狠狠的說道:“不許笑!遲早會有那麼一天的!”她會去見他,但絕對不是現在,她心中有個計劃,現在的容貌雖及不上若妍小時候的絕俗模樣,但也是個美人胚子,肌膚白皙,五官精緻,可愛異常,可以想象的到,等到再長大些必然是美少女一名,雖然未必有若妍的傾國傾城之姿,但也絕對能讓人眼前一亮,一見難忘的。
等到了那個時候,她會以自己最美麗的一面出現在瀚的面前,她不要他心裡存在一絲若妍的影子,不想在他凝視她的眼眸中看到若妍的倒影,她要讓他愛上現在的她,她要擁有獨屬於她一個人的愛,然後她纔會告訴他,她回來了!
她相信上天給她再次轉生的機會,就是爲了讓她實現這個一直深埋在心底的願望……可是這個東方流歡之女的新身份實在有些尷尬……
澈委屈的揉著腦袋,“又打我……”
“姐姐打弟弟天經地義,誰讓你以前要害我?這就叫報應!再說了,打是親罵是愛,你說是不是啊?我親愛的弟弟?”冰扭的他的小臉變了形,說的理直氣壯,誰讓他是弟弟呢!以前害她吃了那麼多苦頭,現在活該被她打!
不過想起他曾不顧一切的取血爲她去毒,又爲了她焚血與東方流歡同歸於盡,雖然他表達愛的方式有些奇怪,但她還是很感動的,所以她會好好照顧這個弟弟的!
天色漸漸暗了,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時,兩人窩在檀木箱裡昏昏欲睡,那包蘇綻留下的桂花糖早被他們吃的精光,可肚子還是餓的咕咕亂叫,而且口渴的要命……
澈慘兮兮的嘟囔著,“口好渴啊……肚子好餓啊……”蘇綻怎麼還不來啊!
“忍著!”冰也是口乾舌燥,還要忍受他不時發出的吵鬧聲,蜷著身子有氣無力的說:“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現的真和五歲孩子一樣?”他的年紀加起來已到了而立之年了,雖然是五歲的樣貌,但沒外人的時候也沒必要表現的和五歲孩子一樣幼稚吧!
“我本來就只有五歲,做孩子就該有做孩子的樣子……”稚嫩的聲音含了絲深沉,“冰,你可知曉,這五年是我最快樂幸福的五年,無恆是一個好母親,她給了我最渴望擁有卻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不錯,她是個好母親。”冰深有同感。無恆的身上看不到絲毫身爲公主的架子,在他們的面前,她的身份只有一個,那就一個深愛子女並且將全部心神都放在子女身上的好母親,她給了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給了他們最深切的母愛,而這也正是他們最缺乏也是曾經最渴望的東西,在這一世通通得到了彌補,可惜才短短五年……
“可惜,我們就要離開她了,或許再也見不到了吧!”冰不無惋惜的嘆道。蘇綻掩護了他們,無疑是要將他們秘密送到景國去,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將不能再享有她無私的母愛了,這讓她深覺不捨和遺憾。
“不會的,她對你有養育之恩,皇兄感激她還來不及呢!將來你再登後位,想要見她,皇兄還能不許?”澈突然嘿嘿一笑,“將來我就是國舅了,那可比當王爺自在多了……”
冰很無語,乾脆默作聲。這時外面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然後便感覺檀木箱被拖了出去,箱蓋一開,火摺子的微光中,便看到了蘇綻的大頭。
“冰兒,澈兒,悶壞了吧!看著兩個孩子有氣無力的樣子,蘇綻滿是心疼,“來,先喝口水吃點東西,姑父讓人送你們走。”
吃了半飽的兩人,隨蘇綻的心腹連夜出發,一路躲躲藏藏的花了數十天的功夫才被送到了碩首將軍府安頓了下來。
玥國即已滅亡,浸吞瀾國便成了曹瀚的目標,他空寂的內心彷彿只有在征戰沙場,指揮千軍之時才能得到片刻的滿足。
沒有冰存在的皇宮成了他最不願踏足的地方,一年之中留在宮內的時間少之又少,甚至待在京郊別宮的時間都比留在宮內的多,有時候他會覺得對不起冰,他並沒有實現對她的承諾,他很少召見孩子們,五年的時間那麼慢長,卻又似乎極爲短暫的一晃便過去了,彷彿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們便從嬰兒長成了孩童,每當看到他們可愛的小模樣,看到他們眉宇間有她的影子,看到他們怯怯地望著他的眼神,他覺得心裡一陣陣發疼,便很難再對他們表現出父子間的親近,因爲看到他們便會讓他便加難以自抑的思念她,那種無望的情緒幾乎快要將他整個人粉碎……
相比之下,他對濃情則更親近些,那孩子總是安安靜靜的很少說話,看著她清澈而沉靜的眼神總讓他的心得到片刻難得的平靜,他記得澈有多疼愛這個孩子,自毀之前又是多麼慎重的將濃情託付給他,澈最後是爲了冰而死,他自然不會去計較濃情身上留著一半東方家的血,澈將濃情當作是自己的孩子,他就給他郡主的尊貴身份,養育在宮中,他已經等了她五年,她卻還沒有出現,也看不到一點將要回來的希望,他不知道他還要再等幾個五年。
他給自己定下的時間是二十年,可是才僅僅地了五年,他就快要撐不住了,只有身在多戈鐵馬的戰場,才能讓他有短暫的片刻可以忘記那份對她的思念,可是在戰鼓長息,硝煙散盡的寂靜深夜,這份濃重的思念卻猶如洶涌的浪潮,似要將他滅頂般勢不可擋的向他反撲而來……
這份無望的等待,孤寂前可有休止的一天?他還要在這痛苦的思念中等待多久才能候到她的歸來?她真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