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格與塔妮爾走在賽坦城的街頭,夜已經深了,但樂曲聲依舊沒有減弱,街邊滿是彈奏著樂器的人。塔妮爾在一個吹奏著短笛的藝人面前停了下來,出神地聽著那一支不知名的樂曲。赫格走到她身邊,陪她聽著那支曲子。
直到最后一個音符落下,赫格才發現塔妮爾的眼圈居然紅了,連忙手忙腳亂地找帕子:“塔妮爾,你怎么要哭了呢?”塔妮爾說道:“赫格,我聽過這支曲子,是在喀比亞王宮的時候,那時候,有下人為我講述了這支樂曲背后的故事。”
“這曲子講的是,有個凡人少女偶遇了傳說之中的神明,然后愛上了他。聽起來是個落入俗套的故事,是吧?”塔妮爾笑著,頓了頓又接著講了下去,“因為身份之間的溝壑,少女需要虔誠地禱告十年,方能與神明見一次面。每次見面她都想向那個神明表明心意,但不敢,不停地勸說自己等到下一個十年再說。后來...當神明來到往年二人相見的地方時,卻不見少女了,因為已經過去很多個十年了,少女已成老嫗,垂垂老去。神明為紀念少女創造了這樣一支樂曲。”
“我聽了這個故事只覺得悲哀...”塔妮爾伸手去拉赫格的手,“那時候的我下定決心,絕不要像那個少女一樣,什么都不敢說,什么都不敢做,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所以我將你留在了喀比亞。叛亂中是你幾乎舍了命保我平安,我在那時就確定我是真的很愛你,所以我必須將我的心意說出來,告訴你,即使你不接受,我也要讓你知道。”
赫格只覺得心臟在砰砰砰地亂跳,像是要從他的喉嚨里蹦出來一樣。他緊張地看著塔妮爾:“塔妮爾,我...”塔妮爾仰起頭看著他,她第一次發現赫格金色的雙眸是那么好看,就像最純粹的金子一樣,不夾雜一絲雜質。
“你喜歡我嗎?”塔妮爾終于問出了這句話,赫格艱難地張口道:“也許...有點吧。”塔妮爾的雙眸在那一瞬間明亮了起來,她伸出兩手,搭在了赫格的雙肩上,興奮地道:“我就知道!有點?今后我會讓你更加喜歡我的!就算你不喜歡我,跟你表明了心意,我也沒什么可遺憾的了!”
她拉起赫格的手:“走吧,我們去聽曲兒!你喜歡聽什么樂器彈奏的曲子?琵琶還是西塞拉琴?”赫格在黑暗之中,悄悄地彎起了嘴角——塔妮爾,你喜歡我...這真是我這一輩子收到的最大的驚喜,也許現在的我對你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但我相信,以后會的,以后的我,一定會喜歡上你的,也一定會給你一個家的。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辜負你的心意的。
漫天席卷的樂曲聲中,塔妮爾和赫格的身影逐漸融入了夜幕,而他們兩人的手,自始至終都未曾放開分毫。
......
我睜開了眼睛,腦袋里有一瞬間的空白——我在哪兒?
噢,這是在賽坦城,以樂曲為名的賽坦城。昨夜我是怎么睡著的來著?好像是喝醉了,瑾川她請我喝什么微微有點苦的梅子酒,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現在什么時辰了?我是不是睡得太久了?
我翻身下床,打開窗戶向外看了看——天早已經大亮了,小販們早已仨一堆倆一伙地在街邊擺攤閑聊,我又扭頭看看還在睡覺的赫格,他昨夜好像去和塔妮爾聽曲兒了,應該很晚才回來,我還是別吵他了。
我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在包袱里翻地圖,確定下一個要去的國家。一縷輕風竄了過來,在我面前來回晃蕩。我說道:“風,你又來做什么啦?昨天不是剛剛給我了一場考驗嗎?”“那個...那個...我們又給予了你一些風的力量,最多再有三場考驗,你就可以得到全部風之力了。”
“哦,”我將地圖掏了出來,平鋪在地上看著,“我得到了全部的風之力,會有什么變化嗎?”風沉默了一小會兒,說道:“你除了可以操控全部的風之外,也許還會付出一點小小的代價。”
“是什么?”我心不在焉地道,然而風接下來的一席話,卻讓我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也許你會...長生不死。”“長生不死?”“對,任世事變遷,哪怕經過了千年,你也不會死,甚至不會老去。這是風之力的主人,需要承擔的應有的代價。”
不會老去?我思索著——不會老去就意味著我會看著我身邊的朋友一個個衰老,死亡,如果我今后成了親,會看著我的子子孫孫老去,當他們都不在這個人世時,我卻依舊是年輕的模樣,依舊活在這個世上。
這太可怕了。這樣活在世上,跟怪物又有什么區別?從小被人“怪物”“妖精”地叫,到現在還真是要成了個異于常人的怪物。
“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們可以停止對你的考驗,你可以像個常人那樣活下去,我們會對你無條件服從。因為你是我們的主人,你的一切意愿,我們都會盡力滿足。”風說道,此時它的聲音平靜了些,我沉默地跪坐在地上,好半天才道:“再讓我想想吧。”
風從我打開的那扇窗戶里走了,我緩緩地將那卷地圖收了起來——為了風之力成為一個不老不死的怪物,真的值得嗎?這些天來困擾我的兩個問題,一個是我配不配得到風之力,這個問題,風已經給了我回答,但另一個問題卻尚未解決,我要風之力做什么呢?為了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我真的要舍棄做凡人的資格嗎?
或許風之力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我也配得到它,但我不愿得到——我不想長生不死,我想像個普通的人那樣,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我心中所追求的,到底不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而是平淡幸福的一輩子啊。